苏祐抬头望向远处的落日云舟,十几头昆虚派独有的云生兽振翅翱翔,每一头皆是狮身鹏羽,威武不凡。
不夜城地处天山深壑,于茫茫雪海中布设结界,方圆百里的山谷隐晦闭塞,外来之人极难找寻。
是故不夜城每隔数日就会派遣落日云舟到小天池的石碑处迎接外来之客,百多年来,已成惯例。
苏祐远远的凝望了一眼中年男子的背影,不禁露出深深的忌惮之色。
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自语道:“他到底是谁!如此高深莫测的修为,他若真想为难我,我怕是连三招都撑不过。”
正思付间,他绑着绷带的双眼忽然间微微刺痛起来,他急忙阖起双目,低叹道:“果然白天用眼稍久一些就会疼痛!算了,我还是先进不夜城打探消息再说吧。”
他寻着众人的脚步声,竖起耳朵听风辩位,体内灵力稍稍运转,脚下“呼”的一声,御风而行,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已然踏上落日云舟。
这云舟通体赤墨如灰,足有十数丈之长,三四丈之宽,中间不少船舱叠列其中,就是容纳数百人也不成问题。
可诺大的云舟之上,除了刚才登船的寥寥十几个人以外,便只剩下一名身着水蓝道袍的老者盘膝坐在船头。
苏祐与那老者相隔甚远,见他周身浮光掠影,清波如罩,想必就是不夜城派来驾驭落日云舟的人。
老者见众人皆已上来,也不多话,双手一开一合,无数幽蓝色的灵光像燎原星火般弥漫整个云舟。
十几头云生兽摇晃着脑袋,见灵光璀璨如昼,“扑哧”一声振翅而起,狮掌般大小的兽蹄如履平地一样,在空中奔腾飞驰。
一缕缕清凉的山风拂过苏祐的脸颊,他微微睁开双眼,透过绷带向下方望去,见群山陡逝,林海雪原,天地间苍茫彀晓,浑然如初,脑海中慢慢浮现对天山不夜城的诸多传闻。
相传天山不夜城已立城数百年之久,其根基之雄厚,有着“问神无效,见鬼回头”的盛誉,号称西域六大门派之一。
不夜城的名声如此响亮,倒也并不是它的神通绝技多么厉害,或是城内的高手如何的层出不穷,而是其海纳百川,无论仙魔正邪皆可谈笑以对的世外之姿。
亦是因为这层原因,不夜城素来鱼龙混杂,城内三教九流、五行八作的牛鬼蛇神多不胜数,也亏得不夜城本身势力足以震慑四方来客,这才保得天山一脉百年安然。
想到这里,少年心中一奇,他淡淡的扫了一眼落日云舟,微微皱眉道:“总听干娘提起不夜城。说那里灯火通宵,夜明如昼,天南海北的仙家修士更是往来不绝,怎么这船上才这么点人。”
似是印证他心中疑问一般,那名回鹘国的皂袍的老道恰时起身,他拂尘一摆,走到船头老者的近前,揖礼道:“贫道水阳宫门下长川子,见过仙友。”
左飞卿站在不远处的栏杆下,双手抱肩,嘿然冷笑道:“这还没进城呢,就开始攀亲戚了!”
苏祐心知水阳宫与天山不夜城同属西域六大门派之一,虽不至于像中原四大世家一样彼此间同进攻退,相互扶持,但数百年来,为了抵御东汉入侵,整个西域诸国合纵联盟,六大门派之间倒也称得上昆弟之好。
不夜城的老者闻言,缓缓张开眼睛,原本背对着长川子的他忽然转过头来,笑嘻嘻的问道:“你有事?”
语落针响,这三个字的声音骤然间有如针尖一般钻入众人耳中,众人只觉得耳膜轰鸣,极为难受。
十几头云生兽更是被这刺耳的声音折磨的嘶吼不已,有如受惊之马,振翅狂奔,将脖颈处拴着的锁链扯的绷直。
长川子首当其冲,只觉得双耳好似被灌满水银般浑浊难耐,他来不及回话,急忙提起一口灵气,将双耳的不适之感缓缓清除。
左飞卿距离稍远,也被这老者的声音折磨不轻,他一边抠着耳朵,一边骂道:“仙人板板的,这老王八羔子的嗓门比老子的还大!”
这老者突如其来的声音震的落日云舟上的众人皆是一惊,纷纷将惊奇的目光转向船头,连左飞卿身旁的中年男子也微微露出疑惑不解的诧异之色。
苏祐是众人之中耳力最好的,他听出这是道家最普通的‘清神咒’后,深深的望向那名老者,惊叹道:“化腐朽为神奇!这老头好精深的修为。”
长川子瞳孔微缩,脸色苍白无比,手中拂尘轻轻一摆,长舒了一口浊气,沉声道:“尊驾好神通。”
那老者扫视了一眼云舟上的众人,最后眼光停在中年男子身上,大大咧咧的笑道:“这算什么,厉害的还在后面呢。”
他话尚未说完,只听“轰”的一声,骤然间整座落日云舟仿佛地震一样剧烈震动。
众人皆被这突出其来的变数弄得狼狈不堪!
左飞卿险些被这股巨力掀翻,也亏得他修为不弱,双脚稳如磐石,这才保全住脸面。
可尚未等他站稳,接着一股气浪又排山倒海般的从身后袭来!苏祐来不及反应,借着手中竹杖慌忙之中一挑一挪,身形顺着那股气浪飞出落日云舟。
未待他弄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时,数声厉吼仿若虎啸山林,震的他胸口一窒。
“云生兽!”他脑海中顿时醒悟,在半空中稳住身形后,急忙向落日云舟的船头望去。
只见原本应该赶路的十几头云生兽此时各个双目充血,睚眦欲裂,仿若狼群一般死死盯住那名老者,可不知为何,这些云生兽皆站在老者两丈之外,不敢越雷池一步。
而落日云舟上,除了中年男子以及左飞卿,长川子等寥寥数人外,大多数人都被这出乎意料的变故掀到半空中。
老者淡淡的看着围在自己周遭的云生兽,轻笑一声,满不在乎道:“出来罢!你以为凭这些畜生,就能奈何的了我?”
落日云舟的船舱中,缓缓走出一名披头散发,模样极为狼狈的老者。
苏祐凝目瞧去,这人全身上下竟只剩下一件内衣,他手中拿着一块红光闪烁的令牌,恶狠狠的望向船头的老者,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了一般。
可饶是如此,众人仍是能看清他的长相,竟与船头那名老者一模一样。
众人神色一变,登时醒悟。长川子最先反应过来,他与船头的那名老者离得最近,不由分说,手中拂尘立时有如千斤重锤般扫向对方胸口。
可原本足可以劈山裂石的一击,待打到对方胸上时,却如落在汪洋大海上一样力道消散。同时,只听“砰”的一声,一股反挫之劲的音浪如海啸怒吟,潮水倒卷的向自己袭来。
苏祐看在眼里,心中咯噔一声,他急忙运起灵力堵住双耳,却还是听到中年男子勃然色变的声音蓦地传来。
“惊神鼓!你是西癫老怪趣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