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徐疏桐从正屋过来,听得有人论及此事,就在外面站着听了会儿,见她们停了,才放重了脚步,让屋内两人知觉,道:“存惜。”
存惜道:“来了,夫人什么事吩咐?”
徐疏桐已经从外面进来,落雁问了一遍礼,只是表情上有些古怪,徐疏桐装作不知。她道:“我们马上就要出宫,你把包袱收拾一下。”
“是。”存惜看了一眼落雁,她怪舍不得,天天有说有笑,猛的走了,还真的有些不习惯,只盼着能早些过来。不过算着日子,也要一个来月,选秀还是大规模来着。哎!
徐疏桐并无其他事吩咐,就先出去了。
留她们两个说话,存惜道:“落雁,人家好舍不得你,我走之后,你会不会想我?你一定会想我的,你不是对我有意思么。可千万别想我想瘦了,记得多吃点儿。”
落雁真想一掌拍死存惜。她跟她那个主子都是妖精变的,她深深怀疑,存惜向来嘴里吐不出象牙,会不会是狗精?不过徐疏桐一走,会不会把薛意浓的热情给淡下来,若真是这样,她是否要鼓掌说‘走得好’。
晚上,徐疏桐和薛意浓谈及白日之事。
“落雁好像晓得我们的事了。”
“哦。”
“您怎么无所谓的样子,要是她告发了我们,我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到时候您母后一定会出面阻拦。”
想起日后可能的不顺利,就算是徐疏桐也有些不大开心。而薛意浓却给出了一个令她意外的答案,“你放心,母后早就知道了,而且还跟朕提过这件事。”
“咦?真的,那她说什么没有?”
“没有,尽管她并不乐见这样的结果,可是她曾经也说过,只要朕幸福就好。而且没有你在朕的身边,朕也要去面对别的女人,这些母后不可能想不清楚,与其让朕的身份暴露,不如你待在朕身边好,至少也安心不是?”
贺太后又不是真傻,她拎的清。徐疏桐自然放心,只是薛意浓这会儿才跟她说起这件事,让她白担心,着实该打。伸手在薛意浓的屁股上拍了几下,“就知道吓我,不要光顾着说话偷懒,赶紧用力。”
此刻徐疏桐就坐在薛意浓的后背上,指挥她俯卧撑,腹肌不结实了,该练。两人以奇怪的姿势,吆五喝六。薛意浓停下来问道:“能不能不做,朕累?”乖觉的摆上可怜兮兮的表情。
“不准。”
“为什么,朕都累了一天了,意思一下就行了。”
为什么?徐疏桐有些心虚的看了看四周,然后俯下身来,拎着薛意浓的耳朵,如此如此。“明白了?”
薛意浓顿时精神百倍,练的又快又猛。她俯卧,她撑,她俯卧,她撑!把徐疏桐差点从背上颠下去,“突然发什么疯。”
“朕哪里发疯了,朕要让疏桐幸福。”
徐疏桐脸有些微微发红,推她的脑袋道:“不正经。”然而并没让薛意浓停下来。
翌日,存惜的包袱早收拾好,来向徐疏桐说了一声。
“娘娘,我们什么回去?”
“择日子不如撞日子,今天如何?”
“这么快?”
“快吗?外面已经在报名了,要是迟了可不大好。是不是舍不得落雁?天天在一起也不嫌腻。”徐疏桐略微有些嫌弃,顺便在心里八卦一下存惜和落雁组队的可能性,只是想到这里,甜甜一笑,她怎么有点儿被薛意浓传染到了。
存惜见她笑的呕心,吐了吐舌头。“娘娘又在想皇上了,大白天的也想,真不知羞。”
“想她怎么了?你还没人可想呢!”
存惜辩驳,“谁说我没人可想,奴婢想皇上,我和皇上在梦里至少练到十八层了,谁像娘娘嘴把式,光说不练,您再不动手,奴婢可要爬床夺宠了。”
徐疏桐笑道:“你试试看,我看你多大的胆子。”
存惜忙忙举手,“奴婢投降,好了,这就走,奴婢去拿东西。只是不跟皇上说一声真的好吗?”
“让她惦记惦记也好。”
“吊人胃口。”不等徐疏桐催,存惜已经走了。收拾完东西,趁着薛意浓不在,竟然开溜了。等她回来,喊了半天的人,发现不在,问宫女道:“夫人呢?”
“回皇上的话,夫人离开皇宫了。”
离开了?“说去哪里没有?什么时候回来。”
“夫人说,如果问起,就说出宫了。如果皇上再问,就说参加选秀去了,暂时不能见面,皇上好好照顾自己,好好锻炼身体,等她回来是要检查的,来不及面辞,皇上勿怪。”
还让她勿怪,真是刁钻。
薛意浓回了屋,专心阅她的奏折,选秀之事,且耐心等待。每日里只是练习俯卧撑,把原主的功夫也捡着练一练。
自徐疏桐和她说过,落雁知道她们的事后,还以为小丫头会过来找她摆事实,讲道理。每次暗中观察,落雁似无所觉,好像不知道一样,心里奇怪。
落雁当然发现了薛意浓好像在等她说什么,只是她不愿意问薛意浓,这些日子她已经想的十分明白,前有梅嬷嬷多管闲事,连累主子,她该学起来,主子就是主子,做人奴婢的管不着。
她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事即好。
最近宫中传的最多的还是选秀,地方上一批一批的往上送,皇后那边忙的人仰马翻,宫里的嬷嬷们也是全巢出动,又是删选,又是教规矩。
落雁也会打听了消息,捡其中有意思的告诉薛意浓。徐疏桐的事固然不可少,薛意浓坐着,只是嗯嗯了几声,几乎不怎么参与,但是说到徐疏桐,每次都会停下来,侧耳细听,待她说完,继续该干嘛干嘛。
这日,她说道:“回皇上,徐夫人已入了最终选。”
“是吗?疏桐出类拔萃,能入终选,朕一点儿都不奇怪。不是还有几位相当的不错么,像是李将军家的小姐,秦御史家的小姐。”这些人她略微有些印象,上次选后时,能入前五,这回也会有她们吧。
“确实,她们也是能入宫的人中,风头较盛的几位。”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得外面叽叽喳喳的。薛意浓问道:“什么事?”
林红莲冒了个头,跟薛意浓打了个招呼。“皇上是微臣。”
落雁奇道:“皇上身体健康,林太医来做什么?”她转头对薛意浓道:“不知道是不是奴婢的错觉,这几日林太医跑这里跑的非常勤,是不是有什么……”
薛意浓却笑了,她以为林红莲是喜欢上了哪个宫女,所以到这里来百般纠缠,让她进来,解她尴尬。
林红莲傻呵呵的,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她那只叫‘小猪’的狗也摇着尾巴来了,怯生生的躲在她身后,长的嘛,似乎比上次更圆了,似乎能滚着走路了,看来主人喂食儿的不错。
“皇上,您好啊。”
“朕很好,谢太医关心,你这是?”
“啊,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对了,皇上不是要选秀了么,怎么有功夫坐在这里,外头可热闹了,皇上觉得谁当选的可能性比较大。”
林红莲一来,就说起了选秀的事。这么多美女,她眼馋,可惜跟她无关。想到此,嘴巴扁了一扁,小有沮丧。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她来这里另有目的。
“有什么热闹?”
“皇上不知道吗?现在外头的人都在为皇上选哪位打赌呢!要是皇上愿意提前告诉一二,等微臣赢了利头,我们三七分怎么样?”林红莲很想说动薛意浓透露一点选秀的□□,她好去赢点儿老婆本儿。本来以为这样一说,薛意浓会怪她贪财,责备她没有操守。
“有这样的事?利率多少?”
林红莲一听,眼睛亮了,皇上这边有戏。赶紧交代,“现在徐夫人的赢率是最低的,因为被选的可能性太大了,只有一赔一,其他的或一赔五,或者一赔十,一赔十五,大家都在下注呢!”
所以她才会到锦绣宫中来打探一下消息,看看皇上喜欢哪个类型,哪知道这些宫女都是势利眼,不塞银子根本不说话,说话还喜欢绕着弯弯,消息没赚到多少,到是赔出去不少,真心疼呢!跟着叫嚷没有买卖的规矩,就被薛意浓给听见了。
“是吗?要不,朕也投一笔?”
落雁:“……”皇上您很穷吗?
林红莲也有点儿被吓到了,人家赌着好玩,或者为了赚点儿小费,皇上可是富有四海,也跟着跟风?
“皇上,您是不是也太小气了点儿,都那么多钱了,还赚哪!”林红莲小心翼翼的表达着自己的意见,眼皮一抬一垂,一抬一垂,小心的观察着薛意浓的脸色,怕她翻脸。
“朕的钱是多,可都不是朕的,这是国家的。朕也有小零钱,可都被管着呢,而且谈恋爱要花钱,出去吃个饭,买个花,买点小零嘴,送送小礼物……都是开销。为了不让疏桐蒙上什么红颜祸水的名声,朕能动用的钱真心有限。”
林红莲点头,了解了。她恨不得上前与皇上握手,太有道理了,连她都想有点儿灰色收入了,可是太医这行,除了出去卖点狗皮膏药,其他的很难哪!而她又是三百六十五天在职,没有假期,这卖狗皮膏药也要药童代劳,宫里的娘娘,如今后宫惨淡,等来了新人之后,希望她的日子能好过一点儿。
薛意浓和林红莲聊起来,当真是眉飞色舞,把落雁撂在了一边。落雁翻着眼睛,看着房梁,想着:“我要不要也下一点儿?”
锦绣宫里,快乐良多。
坤园宫,余时友算是忙的焦头烂额,这最难做的就是人情功夫,为了后宫之选,很多大人都来罗唣,她不敢不接着,又不敢全接着,来来往往,好不热闹。
单说有一天,宫女胭脂报告说府里的二老爷来了。原本宫外之人不得随意入宫,此时皇后有皇上的隆恩在身,特许家人随时可以入宫问安,余长庆就是钻了这个便利。
听说他来,余时友下意识的皱了眉头。她深知这位二叔行事最没谱儿的,这会儿来了,准没好事。想要推拒了,又怕他有什么事要说,犹豫良久才道:“让他进来。”
余长庆进来之后,先把屋子环顾了一遍儿,这才发现余时友的存在似的,笑嘻嘻道:“小侄女好啊。”
旁边胭脂大声呵斥,“二老爷见了皇后怎得这般无礼?”
“这是什么意思,皇后怎么了,她就是飞上了天,她也是我大侄女,大侄女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余长庆腆着脸的样子,让余时友恨不得踹他两脚。
“二叔,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坏了规矩,连本宫也没法饶你,你可知道上次皇上为了恭敬王的事,大发雷霆,说是宫里头的规矩似泥菩萨一般的摆设呢,难道你也想尝尝板子的滋味儿?”
“我……”切,装什么装,在家里还不是要叫他一声‘二叔’,算了,今日有事来求她,不跟她罗唣,因此道:“皇后教训的是,草民给皇后请安了。”
只是举止之间,没有丝毫的尊重。余时友也不在乎,只想尽快打发了他,“二叔此来是不是祖父和父亲有什么话说?”
“他们……”余长庆不说了,他们能有什么话说,是他自己进来的,“他们让我进来说一声,说皇后在宫里孤单影只的,让我们时敏进宫来陪你。”
“多谢好意,二叔就回说不用了,本宫在宫里什么都好,让他们多注意身体健康,其余事不必太操心就行了。”
余长庆见她回绝了,不带一点儿含糊,心里头不痛快,“时敏是你妹妹,难道你提携她一下都不能吗?又不费你什么事,不就是一句话的事,皇上让你管着选人,你连你妹妹的主都不能做,你这皇后还不如不当。”余长庆口出埋怨,余时友知道,让时敏进宫不是祖父和父亲的意思,就知道她二叔打着这个鬼主意。
“二叔谬误了,本宫虽然管着这事儿,可是上有两位太后做主,本宫不过是跑跑腿儿的角色,你也太高看本宫了。”
“哼,自己得了高枝飞,就见不得别人好,我家时敏论样貌,论才情,论出身,哪样比皇后你差呀,还不是老爷子偏心,你是皇后,我家时敏做个贵妃总行吧,你不敢帮人就直说,何必抬出什么太后来。”余长庆的话越说越难听,余时友初时还忍着,可是后来余长庆却说道:“别打量我不知道,皇上根本就不喜欢你,只怕你到今天还是个黄花闺女,你丢不丢人哪!哎,可惜了老爷子的一片栽培,也算你倒霉,谁叫你嫁了个不行的,想生皇子,我看你这一辈子就等着守活寡吧!皇上要是能生,除非天上下红雨……”
余时友的脸色越来越差,而余长庆却格外得瑟。是呀,在他心里余时友不肯帮忙,他也不会让她痛快,嫁给皇上怎么了,皇上跟太监有什么分别。余长庆扬着眉毛,但余时友的脸却越来越黑,她道:“来人,把这个不知礼的,胡说八道的东西给本宫赶出皇宫。”
余长庆还在嚷嚷,“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塞住他的嘴巴,不要让他胡说。”侍卫进来,早把余长庆拉出去。乱说皇上的忌讳,真是活的不耐烦了。侍卫把余长庆拖出宫门外,扔了出去,仍回坤园宫守卫。
而余时友的一张脸却是雪白,她道:“传令下去,要是有人敢把这些胡言乱语说出去,杀无赦。”那些宫女、太监唯有低头而已,皇上的事,谁敢乱说,不要命了。而且又是如此隐秘之事。
余时友不明白她的二叔突然说这些疯言疯语做甚?就算皇上身体有问题,连她都不知的,她的二叔乱嚷嚷什么,再说要是传出去,只怕又有一场浩劫等着老百姓。
余时友不是那些个没有见识的妇人,懂得皇上不育不但只关颜面问题,甚至会变成朝廷动荡,到时候天下又要乱成一团。
真假无所谓,不能成为谣言,一传二,二传三,动摇国本,她岂不是罪过大焉。
但这些事又是谁告诉二叔的呢?余时友陷入沉沉深思之中,皇上难道真的?所以才……
余时友很快就把自己的精力用到选秀上,列好了名单,送向三处让她们过目,再拟了吉日,要众人汇聚一堂。
半月后,薛意浓、余时友、薛定山、贺太后、太后等人均出席了最终选,届时有三十名女子入选到最后一关,太后十分高兴,对身边的贺太后道:“往年没有这样多人,这是皇上的福气所致啊。”
贺太后微笑而已。目光往人群中一扫,最长不过二十五岁,最幼也在十七岁,都是鲜花一般的年纪,这次太上皇怕是心想事成,看向一边的薛定山,就见他满意的坐着撸须,这些女子甚美,远远望去,真个儿一道风景线,他于女人上不大懂,一生也只一位爱妻,临老了,闲了,才发现人生真是遗憾。
除薛意浓一位爱子,也算膝下凄凉了。凭他如此尊贵的身份,却无人继承武人的衣钵,心里非常难过。
他的皇兄可有二十几个儿子呢!想到此,感觉人生都虚度了,说什么‘愿得一心人’,到底是天真幼稚了。眼睛从一个个身上扫过,都觉得很可爱,青春鲜嫩,欲以一试欢乐。
“意浓,你看看怎么样?”
薛意浓道:“都还不错,儿臣尚未有定论,还是父皇先请。”
薛定山没什么弯弯绕绕,他道:“好。”径直走下了椅子,身后跟了几位嬷嬷,手里均端着托盘,托盘里放了步摇,玉如意等物,是准备赏给新晋的美人的。
薛定山走近了看,却觉得一个个貌美如花,连他都有些分不清了,一溜儿的葱花皮肤,吹弹可破,一溜儿的细腰,盈盈可握,当然他还要好生养,给他生十几个老来子,岂不是好?
也有大大方方向他展目一瞧的,也有害羞低头的。薛定山拿了步摇,拿了玉如意,这个也赏,那个也赏。到了一位叫高芷柔的女子面前,正要拿玉如意,那高芷柔一看是他,顿时两眼一翻,装晕了。
薛定山也好,在场的众人也罢,谁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薛定山让人将高芷柔扶了起来,关心道:“姑娘,姑娘醒醒?”
高芷柔才不醒,她还要找薛意浓报仇,绝对不能让薛定山坏了事儿。薛定山的嬷嬷见之,道:“太上皇,让奴婢来。”那嬷嬷对着高芷柔的人中,狠狠的掐下去,她死咬着牙坚持着,都没有醒。
那嬷嬷回薛定山道:“太上皇还是把人送去太医院看看。”
“哦,好。”
高芷柔被送走,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这次恐怕是选不上了,不过没关系,留在宫中,总有机会的。
薛定山被这事一闹,心里头不是没有想法,是不是人家嫌弃自己老了,不愿意呀?他踱步走着,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徐疏桐的跟前,顿时停住了脚步。看了徐疏桐一眼,这个女人,放人堆里,其余人都成为了陪衬,薛轻衣迷她,就连自己的儿子也被她迷得找不着路。
他当然不能让这样的祸水存在于皇宫之中,尤其是放在薛意浓的身边,薛定山转过身去取托盘里的玉如意,这是要定了徐疏桐的意思。
徐疏桐很是诧异,想不到薛定山会有此举。他要自己,目的何为?她不相信薛定山不知道薛意浓要自己,可是他刚才犹豫了。徐疏桐不会天真的觉得薛定山也被自己迷住了,那是思索的表情,那么薛定山此举意在把自己从薛意浓身边带走。
她忽然有些不安之感。心有所属,所以现在有些不愿意。抬头望向薛意浓处,见薛意浓坐在龙椅上,一张脸却沉如深潭之水。
徐疏桐在想薛意浓会不会过来?
再大的喜欢,也灭不过孝道去。薛意浓会把她让给自己的父皇吗?
徐疏桐的心快速跳动了起来,有一丝赌博的快感和狂热,她在等待着某个变化的瞬间。
薛意浓到底还是坐不住了,直接从龙椅上跳了起来,三两步一踏,早腾了身子飞了过来,她沉沉道:“父皇。”
薛定山一愣,好像不知道薛意浓为何会过来?又好像不敢相信她会来的这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