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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意浓显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温和一笑,反正说的是实情,她也确实不喜欢一个女人生来就是为了做某家女儿,某家媳妇,某孩子的娘,若这样,人生得无趣成什么德性。
不过她顾忌到在座的众人,都是古时女子,有些事你就算说一百遍,人家也未必想得通,人家从小到大接受的就是这么个三从四德,一切从‘我很能生’以及‘我能生儿子’为目标。
不能说她们错了,是这个时代造就的。
“其实,朕一直有个愿望,就是希望女子也能接受教育,念书,学文化,有自己的想法,和男人一般在朝廷上为国家出谋划策,她们可以是母亲,可以是妻子,可以是儿媳妇,但她们更加是自己的。朕深知这个想法,对于这个时代而言,是大逆不道,实行起来,非常的困难,因为女人在这个时代只是个生育的工具,没有地位,活得也没有尊严,能努力去追求个人幸福的也少之又少。但如果能做点什么,朕都想尽力而为。”
众人只觉得这样的话,闻所未闻,听起来却十分美好。尽管这样自由教育,自由恋爱,自由生活的一天,还是很遥远的,但是只要努力的话,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的多。
余时友道:“皇上打算办书院?”
“有这个意思,只是需要有人做出头鸟,带领大家。”
“这是好事,可以从宫中开始,从宫女开始,臣妾可以帮忙。”她满肚子的学问,没人欣赏,这件事足以叫她发挥,也可以打发一下寂寞的日常。
薛意浓笑道:“多谢,正需要个人带头,有国母来做这件事,再好不过。只是刚开始,学生可能少些,推广起来也比较难。咱们不说从丞相府开始,就从身边开始,就从宫女开始,若有人愿意学习,只需交少许学费,就可以,等以后有一定规模,再请更多的老师,分门别类岂不是好。”
“还要学费,这样她们肯学吗?”
“可以试学一段日子,刚开始的教学费,纸笔费,朕可以补贴,若有心继续的,咱们再要求交学费,这样可使得?”
余时友想想,笑道:“好极。只是收多少学费好,收贵了,她们就不肯学了。得知道她们每个月的月钱,再按照她们出的起的价钱来要求,臣妾也不要她们的钱,就是给她们买买纸笔。她们有学问了,臣妾也可以找件事打发时间。”
她越说越起劲,恨不得马上办起来才好。
李彤见余时友兴头极高,自己是她的好朋友,如何不捧场,她道:“我也来,我可以教武术,骑马射箭我都会,排兵布阵我也行!教一堆娘子军出来,咱们自己保护自己。”
薛意浓大赞她们有想法,“就是这样,这就是自强之道。”
薛渐离在一边看她们说得起劲,心里格外不是滋味儿,好像自己干了多蠢的事似的,皇兄就是不一样,什么都有独特见解,她是皇帝,自己只是个会生孩子的蠢女人。
她发呆叹气,徐疏影拍拍她的手,让她莫要气馁。
薛意浓也将她的情绪看在眼里,她道:“渐离,你要是有兴趣的话,也可以参加。这样,你又可以常和你的好姐妹们在一起,又可以打发无聊的日常,那些女孩子总要长大成人,结婚嫁人,需要你的妈妈经。好了,这事就到这里,期间还有很多复杂的过程,要皇后帮忙参详,不是一时就能做得好的。”说了个大概,她就不说了。
毕竟这是薛渐离的聚会,她可不想喧宾夺主。
薛渐离看着大家面有笑意,讨论的很是欢喜,过一会儿,心情又好起来。又继续说她们过去的事,以及下午要去哪里玩等等。
大人们说的开心,小孩子们是坐不住的,尤其是二傻,屁股在椅子上就没扭得停过,一会儿侧坐,一会儿盘坐,一会儿蹲坐,跟肖公举小声的咬耳朵。
不一会儿,肚子咕咕的叫起来,叫的还特别的响。
二傻扯着喉咙喊道:“窝饿啦。”
“饿了吗?差不多好吃饭了。”薛渐离让众人移位,好搬过桌子来,大家用饭。
孩子们自是十分活跃。
大人们纷纷起身,这一走,薛意浓总觉得少了什么,回头一看,徐疏桐还倒在椅子上打瞌睡。
她转身过去,二傻已从腰间摸着毛笔,踮起脚尖,对着徐疏桐的鼻子不断的扫扫。起初,徐疏桐只是动动鼻子,用手挥一挥,二傻捂住嘴巴偷笑。
不妨她一个喷嚏打出来,把唾沫星子喷了二傻满脸,二傻郁闷至极。
众人哈哈大笑。笑声吵醒徐疏桐,她眯着一双眼睛,问道:“怎么了?讲完了?”还是睡了一个下午,散场了,要回宫了。
薛意浓笑道:“还是上午,要吃饭了。”扶着她起来,醒一醒神。
徐疏桐道:“好!我刚做梦,梦见你们说要办书院,我想入一个份子。”
众人笑说不是做梦,刚刚确实在商量这事来着。
薛渐离让大家搬了桌子过来,有什么事坐下来,吃了饭再说。大家抬了桌子,下人们上了饭菜,一直在‘小解’状态的落雁也现了身,存惜将她拉到一边询问,“你到哪里去上茅房了,上了这样久?”
“随便上上,遇见了熟人,就说了会儿话。”
“什么熟人?”
落雁撇了她一眼,“跟你无关。”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你要是……”落雁早从她身边过去了,存惜咬咬牙,发发牢骚,“怎么回事,遇见小帅哥了?在府里有帅哥吗,那好得很,找个机会我也瞧瞧去。”
众人坐了,薛意浓和徐疏桐不必说了,两人压根儿就不客套,菜一上来,猛夹一筷子,就着饭吃。
坐在旁边的二傻两手抓了工具,一手筷子,一手勺子,一边吃饭,一边夹菜,还不忘往肖公举碗里添一添,“公举,你多吃点儿。”
肖公举道:“多了多了,别夹了,吃不下!”看着像宝塔一样的菜,她一根一根的吃着。
二傻往嘴里塞一口饭,左手动着筷子往徐疏桐的碗里夹了一点儿,“娘,吃野菜蘑菇。”
“嗯。”
徐疏影和薛渐离坐一块儿,小声问道:“想吃点什么?鸡鸭鱼肉,哪一样?”
“不吃,我也想吃素。”
“野菜鸡肉汤喝不喝?我给你盛一点儿。”她从大碗里舀了几勺子,给薛渐离将油水分离出来,端到她面前。
薛渐离这才喝起来。
别人还可,李彤是目瞪口呆。这个徐疏影好奇怪,做的事好奇怪,她又不是渐离的姐姐,又不是娘,这照顾法,怎让她觉得格外别扭,她摸了摸脖子,怎么也想不通。
旁边颜无商也夹了菜放在余时友碗里,余时友一怔,拿着筷子也不动了,看着颜无商。见颜无商在看她,不由得脸刷的红了,赶紧低了头。
李彤在旁嘴里咬住筷子,觉得这护军侯跟皇后也有猫腻,天啊,他们私底下认识,还是皇后暗地里背叛了皇上。
她吃惊的张着嘴,感觉对当下的情况,完全不理解,甚至有些格格不入。
那可是以伟大的皇后模板教出来的皇后,怎么可以违反女人最基本的三从四德,她看了一眼薛意浓,看到了一顶绿帽子。
憋住想要询问的好奇心,低头扒饭,眼睛不时向众人看去,忒奇怪了。
吃完饭,下人们端上茶杯,让她们漱口。过会儿,才端了茶上来,众人随便坐一坐,闲聊会儿。
谈到下午要出去痛痛快快玩一场,薛渐离和李彤的兴致颇高,“你这样大肚子,还方便走路吗?”
“方便,别人不行,我可没觉得有什么,练武之人,跟乡下的村妇一样,经得起折腾。而且林太医说了,要多走动,这样孩子才健康。再说,老是坐着说话,我也觉得没趣,听说今儿有集市,正要去挤一挤,看看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买。”
李彤道:“既是这样,下午出去,我护住你,不叫别人挤你。”
薛意浓抱拳道:“多谢多谢。”
两人哈哈一笑。
薛意浓摸着茶碗盖,轻轻的在杯沿上摩擦着。缓缓道:“下午,朕就不去了。”
“不去?为什么呀!”
“天热,朕怕热。”
在屋里,她的脸已经起了一层潮红。热气上涌,经不得暑气。“再说,疏桐也犯困的厉害,总不能走着走着,就走成了一座石像,站着不动了,在外,不便于照顾她,岂不是扫了大家的兴,且最近京城里的外族人多了起来……”
薛渐离笑道:“原来皇兄是怕有人瞧了皇嫂,惦记上了,跟您抢人是不是?”薛意浓微微一笑,“您这是要金屋藏娇,我就跟您不同,我家疏影是一定要去的,我才不怕人看上她。”她显得十分有豪气,有信任感。只话刚说完,她就拉着徐疏影的袖子,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出去后,可记得穿丑点,捂的结实点儿,斗笠纱巾都不能少,皇兄说了,最近京城外族人多,他们见识少,没见过你这样的大美女也是有的,会偷偷的看你,叫你不自在。”
徐疏影装模作样的点点头。心道:“某个女人刚才还假大方,假信任,害我当真。”
薛渐离这话肯定不是为了徐疏影好,但绝对是为了她自己好。其口是心非,叫人啼笑皆非,当时又令徐疏影暗暗欢喜,恨不得当场抱住她,在她唇上亲上一口,才能抒发心中的欢喜。
徐疏桐也道:“我不去,你们去玩。”这会儿,大家互相惦记,都有私房话说,她何必去做碍眼的东西。况且,等大家都走了,她正好跟薛意浓二人世界。
又想:“意浓特地出来,又特地的说不去,恐怕有另外的意思。”估摸着是要成全这一对一对的‘小年轻’。
她两人不去,其余人全被薛渐离拉了去,“今儿有好节目,皇兄皇嫂白日不去,晚上也可以去看灯的,我们自去乐我们的,不跟两‘老人家’在一块儿。”
众人笑了一回,又说了会儿,各自先散,到准备好的厢房睡午觉,再准备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