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己冷冷一笑,半点都不在意末云的威胁,“师兄,义父传下来的古籍是不是也该给师弟我瞧上一瞧了?”
提到古籍,末云的眉眼骤然冷冽起来,片刻,他一拂衣袖,“什么古籍。”
明明是不痛不痒的动作,可端己却明显感觉到一股劲风迎面而来,他连忙提气稳住自己的下盘,却还是被逼退了一步。
端己的半个身子进入到阵法,随着他的身形一动,桥面上弥漫的烟雾却迅速的避开了端己。
远处的夏胤一脸惊奇,他暗道,这个阵法怎么如此奇怪?
……
见末云提步就要从自己的身边过去,端己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泉眼那边养了什么东西吗?”
末云的身形再次顿住,他抬眼缓慢的迎上端己冷冷的目光,那双眼睛仍旧是一如既往的温润清湛,便好像翩翩公子一般。
他倾过身一凑到端己的耳边轻声开口,“古籍,不是你能肖想的。”
端己蓦然怒了,末云却已经在他的对面站直了身体。
末云轻声而笑,随手轻轻一拂,竟然就这么制住了端己。
端己明明是看着他动作的,可是他却像是反应忽然迟钝了,等他恍过神,身体已经僵住了。
他的心中大骇。
末云抬手在他的肩膀轻轻的拍了一下,“师弟,你早就不是我的对手了,昨晚不过是我手下留情而已。”
话落,末云从端己的肩头擦过,提脚踏入了桥面上弥漫的烟雾中,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端己站在桥面上,几乎耗费了自己大半的精神力,身体才重新恢复自由。
尽管心中惊骇,可是端己却一点都不认为末云昨晚会手下留情,他迅速返过身,那张清俊的脸孔在对上桥面上弥漫的烟雾时骤然阴骘下来。
末云的话他最多只信一半。
端己很快收敛了自己的心思,提步正要进入阵法中去,就看到一个在大族老身边伺候的黑衣人神色慌张的从阵法中跑了出来。
看到端己也顾不上平日对他的害怕了,黑衣人语气急促的道,“二巫师,大族老不见了!”
他的语气实在严重,让端己也不由得正了脸色,“怎么回事!”
兴许是端己的冷静让黑衣人的情绪很快镇定下来,他吸了一口气将事情的经过一一告诉了端己。
原来昨晚从香坊那边回来后,五位族老便回了自己的屋子,恰好昨晚是轮到黑衣人守夜,伺候大族老洗漱过后,他就守在了外间。
可直到上午到了大族老的屋子却一直没有动静传来,以往天一亮,大族老便会让人进去伺候了。
黑衣人迟疑了许久,还是决定去敲大族老的门,谁知道敲了半天屋子里都没有半点动静。
恰好这个时候三族老过来了,听到黑衣人的话,立即挥手冲开了房门。
他们进去一看,里面空无一人,就连被褥都叠放的整整齐齐的,并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
“现在几位族老已经让人找遍了湖心居,并没有看到大族老的身影,便让小的去岛上的各处找上一找。”黑衣人说到这里,眼睛里还是控制不住的流露出惊慌。
不知道为什么端己总觉得一股莫名的惊心肉跳,他沉了眼睛问,“昨晚你能确定大族老没有出去吗?”
提起这个,黑衣人不好意思的搔了一下头,“昨晚属下守到后半夜实在没忍住,就打了一个盹,可是若是大族老后来真的出去了,属下是不会不知道的。”
再说,谁到了后半夜不舒舒服服的在床上躺着,还跑出来啊。
当然这话黑衣人也只敢在心里嘀咕着。
端己点了点头,第一次在族人跟前如此端正脸色,“你去岛上各处找找吧,本巫师过去瞧瞧。”
黑衣人连忙从桥上下去。
端己在原地站了片刻,看着眼前白茫茫的烟雾,他敏锐的觉察到了一丝古怪,可是具体古怪在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
端己过去大族老房间的时候,另外四位族老正神情严肃的端坐在屋里的椅子上,他们的脚边跪着几个战战兢兢的黑衣人。
那几人正是昨晚负责守卫湖心居各处的。
“属下几个昨晚确实没有看到大族老出去啊。”
为首的一个人抬手抹了一把汗,连出口的声音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四位族老抬了眼睛,却不是看向跪在地面的几个黑衣人,而是落到黑衣人的身后。
门口,端己和姗姗来迟的末云打了一个照面。
短短片刻的功夫,末云身上的衣裳已经换成了一身白色的长衫,纤尘不染。
端己的目光落到末云的这身白衫上时,瞳眸猛地一缩。
两人离的近,端己瞬间的情绪变化被末云看在了眼底。
末云皱了眉头,清清润润的问,“怎么,才片刻功夫师弟就不认识师兄了?”
这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端己真想啐他一脸虚伪。
不过,端己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他假假的笑,“哪里哪里。”
说完,他再也不看身边末云,径自从末云的肩头撞过进了屋子。
被撞的整个人往身后一退的末云脸上仍旧挂着清浅的笑容,仿佛一点儿也不介意。
抬手拍了拍肩头根本不存在的灰尘,末云跟在端己的身后进了屋子。
将刚才的一幕看在眼里的四位族老脸上同时掠过一丝不悦,似乎在责怪端己的不知轻重。
端己就像没看到,他轻勾着眼睛,又是以往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四位族老也不指望端己能在这时候起到什么作用,齐齐的忽略了端己,都将目光看向了末云。
端己见状,轻轻的嗤笑了一声。
“端己!”
往日里便是族老们都对两位巫师十分敬重,对端己平时的所作所为更是不管,这还是二族老第一次对端己如此的严肃。
端己举手做投降状,表示自己不再开口了。
末云淡淡一笑,“无妨的……”顿了顿,他的语气就沉重了两分,“几位族老可知道大族老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闻言,四位族老同时拧了眉头。
“昨晚我们回来后就分开了。”
“老大向来没有深夜出门的习惯,他定然是出事了!”
“而且,我昨晚都看到了老大的屋子熄灯了。”
“难不成真的出事了?”
四位族老议论纷纷,末云始终认真听着,偶尔提出两句自己心中的疑问。
一旁的端己就这么被冷落了,他却一点儿也不介意,只是那微微眯起的眼眸时不时的往末云的身上落去。
末云一早就觉察到了,却一直不动声色。
片刻,几位族老终于安静下来,只是一个个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了。
“我方才从刑狱过来的时候,发现在刑狱的周围竟然藏匿了一道陌生的气息,兴许大族老的失踪和这有关系。”末云这样下了定论。
四位族老的脸色再次变了。
“什么,有人潜到岛上来了?”
“那你怎么没让人将人抓起来呢?”
“有两重阵法在,居然还有人能闯到岛上来吗?”
五族老豁然站了起来,他脸色沉重的看着末云,“人在哪里?老夫倒要去会会!”
末云摆手道,“五族老且放心,我已经让人在刑狱里设置了重重陷阱,那人跑不掉的。”
四位族老这才放了心,就着大族老失踪的事情又议论了几句,才各自散开。
末云返身回到自己的屋里,第一件事情就是换衣服,净手。
做完这一切,他便走到窗边坐了下来,抬手拂开窗户,就这么静静的望着湖面。
澄净的湖面上波光粼粼,非常的平静。
看了一会儿,末云的唇角若有似无的扬了起来。
然而这丝笑容持续没有多久就僵住了。
原本平静的湖面被忽如其来的一声巨响给打破了。
哗啦一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被人投掷到了湖面上,细碎的水花迅速的在湖面上蔓延开来。
然后,他敏锐的闻到了人血的味道,末云的脸色骤然一沉,他迅速的起身走到了窗边。
隔着一间屋子末云看到了坐在木阶上的端己,此刻他的手腕被划开了一道不浅的伤口,那殷红的鲜血正飞快的滴进湖里。
像是觉察到了末云的目光,端己蓦地转过了头。
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噙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末云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情绪,他提气从窗台掠了过去。
这边的动静早就惊动了湖心居上所有的人。
四位族老的属下打开窗户看了一眼,又关上了窗户。
末云一过去就用力的攥住了端己正在流血的手腕,他沉下嗓音一字一句的开口,“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捏住了端己的伤口,瞬间让那鲜血再也流不出来。
末云的力道不轻,端己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邪邪的笑了起来,“这话不是该师弟问师兄吗?”
末云的脸色骤然铁青,顾不上和端己斗嘴,他阴骘的目光落到了湖面上。
原本应该平静下来的湖面这会儿忽然泛起了巨大的波纹,像是有什么大东西正在从湖底下游上来一般。
“啧啧,真的有大东西呢?”端己一脸的兴致盎然。
随着他的声音,末云捏住他手腕的手猛地一重。
端己倒吸了一口凉气。
末云却看也不看他,直接朝湖面上一拂衣袖。
凌厉的劲风瞬间在湖面上形成了一道道的波纹。
就像是某种信号,泛着波纹的湖面上慢慢的归于平静。
做完这一切,末云冷冷的睨了端己一眼,“你最好给我安分一点。”
话落,他用力的甩开了端己的手腕,拂袖而去。
端己咧着嘴似笑非笑,等到末云的身影在眼帘中消失,他才低头去看自己受伤的手腕,刚才被末云捏住的伤口已经泛起了阵阵的青色,可见末云用了多大的力。
看了一会儿,端己放下了衣袖,几道脚步声也在这个时候到了他的跟前。
端己抬眼。
跟前的四人正是在四位族老身边伺候的黑衣人之一。
“二巫师,族老让属下们问你方才是怎么回事?”
几人中由二族老身边的黑衣人开口问话。
端己轻描淡写的道,“嗯,方才本巫师的手屋里的屏风划伤了,一气之下就将屏风扔到了湖中。”
四人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复,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仍旧由二族老身边的黑衣人开口,“既然无事便是最好了,几位族老胖属下们交代二巫师一……”
那个句字还卡在喉咙,跟前的端己忽然挑了眉头朝几人看过来。
那样阴骘的眼眸隐约带着一股嗜血的杀意,让黑衣人瞬间噤了声。
四人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迅速的离开了。
端己轻嗤一声,目光落到了湖面,本就阴骘的眼眸越发冰冷。
……
湖面上的动静隐匿在湖心居周围的秋夜离三人并没有察觉到。
与此同时,浮云岛外头的江面上。
大夏和凉国两座边城鼓声震天,明日便是正式的水上比试,今日两国的军队便在江面上操练起来。
都不知道是哪一边先敲起来的鼓,总之是越敲越热闹,就像是要比过哪边去一样。
大夏皇帝站在城楼上,眯着眼睛看着底下集合的队伍。
柳老将军和郑贵阳正在底下等着皇帝的命令。
命令一下,操练便会正式开始。
隔着一条江,站在城楼上的众人明显看到凉国的操练已经开始了。
“皇上。”
上官老侯爷唤了皇帝一声。
皇帝眯着的眼睛舒展开,他淡淡一笑,“高庸,传令下去,让柳家军在江边站上一站便回营去休息。”
高庸一愣,“皇上,不操练了吗?”
皇帝意味深长的笑,“这就是操练。”
高庸更加不解了,他转头去看边上的几位重臣,却不想几位重臣都是一脸高深的笑。
皇帝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耐心的解释了一句,“高庸,是凉国那些人傻,明日就要比试,不让将士们好好休息,保持最好的状态,费那个力气操练的筋疲力尽,不是傻是什么?”
高庸恍然大悟,捂着嘴笑了起来,“奴才这就下去传令。”
皇帝挥挥手,看着身边一个个忍俊不禁的大臣们,他挑了眉头,“想笑就笑,没人拦着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