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告示和画像给本王过目一下。”
话落,广陵王已经到了跟前,大手一挥,毫不客气的从为首一个士兵手中抢过了所有的画像和告示。
他一张一张的翻阅,看到里头并没有秦淮的画像和任何消息时,广陵王的心情顿时好极了。
将画像和告示交还到士兵的手里,广陵王背着双手,心情不错的转身走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夏璃那边,彼时夏璃才刚刚起床,她靠坐在床头,一头青丝就这么披在身后,潋滟的眼眸下是一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床畔的帷幔还没有撩起来。
即使隔着一层朦朦胧胧的薄纱,流月还是不敢直视,禀报的过程中,她的一双眼睛始终恭敬的低垂着。
闻言,夏璃慢条斯理的笑了,“那就让皇叔多高兴一会儿吧,毕竟让长辈开心也是我们做小辈的职责。”
这话若是一般人说出来,还有点可信度,可是从夏璃的嘴巴里说出来,那意思也就多了。
流月在一旁听的忍俊不禁,她笑着道,“主子,昨晚护龙卫还抓了几个那边派过来监视的黑衣人呢。”
那边自然指的是广陵王。
夏璃挑了眉头,倒也不惊讶,算是在意料之中,她抬手轻轻的在床沿上敲击着,那双波光潋滟的眼眸中闪烁着算计的意味。
“那就让本宫的皇叔再高兴一点。”
话落,夏璃的眼睛里泛着清亮的光芒。
流月觉察到自家主子的心思,顿时在心中默默的为广陵王默哀了一把。
“主子请吩咐。”
夏璃的唇角轻轻一勾,她抬起手指隔着一道纱缦让流月过来。
流月立即附耳过去。
随即夏璃小声的在流月的耳边说了几句。
听到最后,流月的嘴角微微一抽。
男人修长的手臂这时候忽然搭了过来,落在夏璃的腰腹间。
赤条条的,赫然没穿上衣。
流月的脸色一赫,立即会意的退了下去,体贴的带上房门,就下去安排了。
今日上午其实没有什么事情,夏璃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她翻身又躺了下去。
几乎她一趟下来,秋夜离就紧紧的将她抱了个满怀。
……
快午时的时候,一只黑鸟从夏璃所在的院子中飞了出来。
那黑鸟刚从李府飞出来,就被人抓住了。
随即一道人影落在了广陵王所在的庭院。
休息了整整一个上午的广陵王此刻神清气爽,再加上心情不错,一张脸看起来竟然红光满面的。
“王爷。”
当探子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的时候,广陵王挑了眉头,“进来。”
探子进了屋,一看到广陵王就恭恭敬敬的将手上的黑鸟递了过去。
看到黑鸟的第一时间,广陵王就皱了眉头,他一边接过黑鸟一边道,“怎么是黑鸟?”
他的语气狐疑,显然是不太相信。
探子神色不变的解释道,“大概是因为那只海东青一来一回没有这么快吧,又怕夜长梦多。”
黑鸟也是世上最快的鸟儿之一,速度仅次于海东青,平常时候暗卫之间的通讯大多是用的黑鸟。
闻言,广陵王眼中的狐疑消散了一些,他扬手抽出黑鸟身上的竹筒,将信纸拿了出来。
打开一看,似乎和他晚上签订的那纸绢帛一模一样,广陵王皱了眉头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的查看。
片刻,没发现有哪里不妥的广陵王立即将东西放在屋里的香炉里烧了。
看着那牵制着他的绢帛一点一点的在眼前化成灰烬,广陵王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睛迅速的掠过一丝得意又阴冷的情绪。
他倒要看看,没了这张绢帛,这李府地底下的铁矿如何能正常的进行开采。
既然让他双手将这铁矿奉上,怎么能不付出代价呢,他用不到,那就谁也别用了。
做完这一切,广陵王将香炉的盖重新盖上,他整了整衣袍就提步出去了。
广陵王到夏璃暂时居住的院子时,夏璃刚刚吃过东西正在漱口。
秋夜离和流月一左一右的站在了她的两侧。
听到脚步声,夏璃慢条斯理的抬了眼睛,将口中的青盐水吐了出来,就起身迎了过去。
她笑吟吟的道,“璃儿正想过去找皇叔呢。”
广陵王心情不错,此刻对夏璃的态度也比平常好了太多,他哈哈一笑道,“看来本王和璃儿想到一处了,怎么样,可休息好了,要往衙门那边去看看了?”
夏璃也笑,那面纱外弯弯的眼眸看上去和善极了,“午时三刻已经到了,不如我们直接去刑场吧,总归今日也是要将这件案子给了结了。”
广陵王闻言,心思顿时打了一个转儿,他一想,这案子早些完结,对他也有好处,遂点头同意了。
一抹笑意从夏璃唇角一闪而逝。
随后一行人就这么往刑场赶了过去,由柳城领着柳家军在前头开路。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在街上一走,街道上的所有百姓们就都知道了李家姐妹杀人案要去刑场那边结案了。
于是在夏璃他们的队伍后头,百姓们都陆陆续续的跟了上来。
显然因为昨天李府外头闹的那一出,百姓们对这桩案子的关注度都非常的高。
顾远山早早的领了手下到了刑场布置,犯人也押到了。
今日的日头不弱,夏璃他们过去的时候,刑场的台上已经支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宝盖。
顾远山看到他们,连忙快步迎了上来。
“王爷,长公主,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夏璃点点头,目光随即落到场上被五花大绑的李玥身上。
她披头散发,衣裳却是出奇的干净,显然是在大牢里已经换过衣裳了。
夏璃轻轻眯眸,流月伸手搀扶着她在宝盖底下的座席上坐了下来。
广陵王和顾远山也随后在她的身边落坐。
短短片刻时间,偌大的刑场周围就百姓们里里外外的围满了。
一眼望过去,到处都是乌泱泱的人头,人声鼎沸。
也许是看到广陵王在此,不少城里的达官贵人都到了。
顾远山这时候偏头看向夏璃和广陵王。
见两人点头,才扬声喝了一声,“肃静。”
很快刑场周围就迅速的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台上。
顾远山抬了眼睛,看着场上的李玥,走过程一般的将早就问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话当着满城百姓的面前问了出来。
“李玥,你为何要杀害你的姐姐!”
……
李玥便将自己杀人的动机一一说了出来,跪在她身边的妇人看着,一脸的灰败,李玥认下了所有的罪名。
比起死,她更怕生不如死,在大牢里所受的刑罚,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她的身体有些麻木,眼神却是非常清明的,没有人去怀疑李玥话里的真假。
而顾远山的儿子顾淮南作为证人也出场了,他声泪俱下的指控着李玥,让周围的百姓又是一片哗然。
百姓们议论纷纷。
眼见着周围百姓们的声音已经明显盖过了犯人的声音,顾远山的脸色一沉,将手边的惊堂木猛地一拍。
全场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场上的李玥身上。
顾远山将手边的认罪书拿了起来,他沉声问,“李玥,你可认罪?”
直到这会儿,李玥平淡得仿佛麻木不仁的眼神才终于有了一些变化,她的瞳眸微缩,目光隐约落在顾远山手中的认罪上,半晌没有开口。
顾远山等了一会儿,有些不太耐烦了,周围围观的百姓们隐约开始议论。
夏璃这时候挑了挑眉,轻声的问了一句,“怎么,你还有冤情?”
明明她的声音轻到仿佛被风一吹就散,可是那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一字一句气势如千军万马。
全场骤然安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听到这声音,李玥的肩头不自然的瑟缩了一下,随后她垂下了眼睛,“民女并没有冤情,民女做下的事情,民女认了。”
夏璃点了点头。
顾远山便让身边的下属将认罪书送到李玥的跟前给她签字画押。
李玥看着眼前的白纸黑字,当自己的名字和手指印落在上头的时候,她却仿佛如释重负。
她轻轻的冷笑了一声,身体被刽子手押到有些烫的地面上的时候,一滴冰凉的泪从她的眼角滚落了。
李玥想,她到底还是错了,可是人生却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顾远山收起认罪书,将堂上斩立决的牌子重重的掷到了地上。
刽子手手起刀落,李玥人头落地。
事情本来算是告了一个段落,李府的这桩案子算是彻底的了结了,广陵王都站了起来,准备要离开了——
一只海东青忽然飞了过来,在半空中盘旋了一圈后,落到了夏璃跟前的案上。
准备离开的百姓们看到这一幕,纷纷停了下来。
海东青的身体上明显放了一卷明黄的卷轴,稍稍有点眼力见的都知道那是什么。
广陵王下意识的皱了眉头,还不待他细看,夏璃就已经将圣旨从海东青的身上取了下来。
她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扬声道,“圣旨到!”
明黄的卷轴一展开,周围就跪了满满一地,就连广陵王也不能例外。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排山倒海一般的声音从周围传来。
夏璃很满意这阵势,她面纱下的唇角轻轻一勾,当众朗读起了圣旨。
“广陵王接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广陵王在博州发现铁矿一座,功劳非同小可,特赏赐黄金万两,云锦千匹,美人百名。日后铁矿开采事宜全权交给广陵王负责,望他威震四方,不负朕之所托,他所上书之信,朕倍感欣慰,特在此表彰,广陵王为表对朝廷的衷心奉上承诺书一份,他所言,若是在他的管辖之内,铁矿出了任何事情,都由他负责,朕感念他的衷心,必定好好收藏此信,钦此。”
当夏璃的最后一个话音落下后,广陵王的脸色可谓是难看到了极致,他没有想到自己明明已经处理好的事情,却居然还是被夏璃摆了一道,心中暴怒之下,他迟迟没有去接那道圣旨。
夏璃收起圣旨,连忙出声提醒他。
广陵王猛地抬眼,那猩红的眼睛杀意差点都无法遮掩。
跪在他身边的顾远山连忙伸手拉了拉广陵王的衣袍。
广陵王猛然回神,他立即将自己周身的戾气尽数收敛了,他缓慢的抬起手去接圣旨。
“臣弟接旨。”
一字一字像是从牙齿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
接过圣旨后,那力道恨不得将这圣旨捏碎一般,广陵王的脸色虽然如常,可是那双盯在夏璃身上的眼睛,阴沉得仿佛要渗出水来。
“璃儿真是好手段。”
夏璃却一脸‘诧异’,“什么手段,璃儿听不懂皇叔所言。”
广陵王毫不客气的冷哼出声,若不是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夏璃正是知道广陵王在乎博州百姓的看法这才如此的肆无忌惮。
她冲愤怒的广陵王微微一笑,恭贺了两句后,这才慢条斯理的离开刑场。
广陵王就这么盯着夏璃的背影,那眼神恨不得要生生的在夏璃的身上盯出两个洞来。
周围的百姓还没有散去,顾远山连忙小心翼翼的出声提醒他,“王爷,百姓们还没有……”
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完,广陵王就蓦地瞪了顾远山一眼,他没好气的道,“都是你那儿子惹出来的祸事,你去给本王将世子完好无损的从那个丫头那里接出来。”
他将满腔的火气全部发在了顾远山的身上。
话音一落,广陵王就拂袖而去,那宽大的衣袍顿时重重的从顾远山低垂的脸上刮过。
这么一下落在脸上,说不痛却还是有些让人心底不太痛快,尤其是顾远山听到广陵王将是所有的责任都怪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时,他的眉眼到底还是阴沉了下来。
等到广陵王的身影彻底离开刑场,顾远山这才不紧不慢的抬起了头。
被衣袍刮过的脸上已经明显红了起来,顾远山轻轻的勾了下唇角,他的心中清楚的跟明镜似的。
和广陵王的这份嫌隙这辈子只怕是都不会消失了,但凡没有事情发生,只要有事,他顾远山必定首当其冲。
想到这里顾远山不由苦涩的一笑,心中同时对夏璃也越来越佩服了,或许……
顾远山的眼眸微微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