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禄这人谨慎又自负,那信件必定就在他贴身的玉葫芦里。
能将一国皇帝玩弄于鼓掌之中,必定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
想到这里,夏璃的唇角若有若无的往上掀了掀。
她笑的别有深意。
上官月也不是个傻的,她一看到夏璃的脸色就意识到了什么,“莫非那玉葫芦还有古怪不成?”
夏璃耸了耸肩膀,“谁知道呢?”
她意兴阑珊的样子,连嗓音里都仿佛带着一丝漫不经心。
上官月就撇了撇嘴,她冲夏璃吐了吐舌头,“哼,你就是不想告诉我。”
夏璃直接挥了挥手,示意她进去。
上官月瞪着夏璃,嘴里嘟囔一句,“你过河拆桥。”
话落,她跺着脚进了里间,因为生气,那门被她关的砰砰作响。
夏璃轻轻一笑,她凝起精神注意里间的动静,觉察到里间的呼吸声慢慢的变得均匀,她嘴角的笑意这才不紧不慢的敛去了。
微微沉下声音,她唤道,“流月。”
话落,细微的轻响声在屋子里响了起来,流月低声道,“主子。”
夏璃嗯了一声,问道,“假扮福禄心腹的那个暗卫这会儿在哪里?”
流月的眼神一凛,回答道,“福禄虽然昨晚杀了格杀令,不过他好像没有那么着急,这会儿暗卫仍旧在外头守着。”
到底是皇帝的暗卫,对于上次刺杀夏璃失败的事情,在明面上,福禄并不会多加责备。
闻言夏璃的眼睛亮了一下,“让他进来。”
流月当即应声出去。
一盏茶的功夫,暗卫随着流月悄无声息的进去,又悄无声息的出来。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迅速的隐匿到暗处。
黑暗中,最前面的那名暗卫抬起头的时候,那双眼眸是前所未有的慧點。
却是刚才短短的一刻钟的时间里,夏璃换上了暗卫的衣衫,本来是让暗卫留下假扮自己的,都已经换上衣衫了,夏璃到底还是顾忌上官月的女子身份,最终她让流月留下来假扮自己。
夏璃的注意力一直在福禄那个房间,却只有明亮的光线从里面透出来,再没有其他。
她在暗处没有待多久,就提气掠到了福禄的房间门口,她抬手叩了叩门。
三短两长,这是暗卫告诉她的暗号。
很快,福禄从里面打开房门,看到夏璃,他皱了眉头,第一时间让夏璃进了屋。
夏璃低垂着眼睛动作俐落的进屋,眼角余光却若有若无的落在福禄的腰间。
转身之际,她隐约看到有抹翠绿在福禄的衣摆里一闪而过,夏璃的心思一动。
福禄谨慎的关上房门,开口,他的嗓音微沉,“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闻声,夏璃收敛住自己的心思,她点点头,微垂的目光就是不和福禄对上,“南宫烨已经在怀疑总管了,他们现在在全力追踪几位……”
那五人的名字夏璃刻意含糊不清的带过,“恐怕是要先发制人。”
她的话音一落,阴沉的情绪立刻在福禄的眉眼中深刻起来,拢在袖中的手指捏的咔咔作响,“我就知道这些人今日在房间里呆了整整一天,必定是暗中密谋着什么,原来是准备对付我呢。”
话到最后,他的语气陡然一厉。
夏璃像是被福禄的这股气势震慑住,慌忙的低下了头。
微垂的视线里,夏璃的眸光小心而克制的落在福禄的身上。
却也只看到一抹明黄的穗儿在福禄的衣摆间若隐若现。
出门在外,福禄这人果然谨慎。
夏璃不是很确定那就是玉葫芦,离得这样近,她生怕被福禄发现,看了一眼就立即收回了目光。
福禄并没有留意到夏璃的小动作,他停顿了一会儿,再开口的时候,语气中的怒气仍旧没有消减,“可有查到公主的下落。”
夏璃摇头,“倒是不曾。”
福禄沉下眼睛,他喃喃自语道,“莫非公主真的是自己跑了?”
夏璃没有接话。
一时间福禄被上官月的下落转移了注意力,眉目中的阴沉反而沉淀了。
他没说退下,夏璃便也没走,她的手指不着痕迹的拢在袖中,过来之前,她特意找流月要了一些无色无味的迷药。
而迷药的解药她早在进门之前就服下了。
这会儿只需要等待时机。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几次夏璃将袖中的迷药拿到一半,又默默的放了回去。
“在后面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却不想这点动静被福禄悉数听了进去,他慢条斯理的转过了头。
福禄的目光落到夏璃的身上,她就敏锐的发现,福禄的眼神里并没有怀疑,哪怕语气微沉,神色却还算是轻快的。
夏璃便知道福禄对这人是非常信任的,她扯了下嘴皮,手指从袖子里伸出来的时候,她将迷药推了进去。
嘴上却道,“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手腕两边痒的厉害,明明看上去又没有什么异样。”
她说着就要将自己的袖口挽起来。
福禄忙摆手制止了她,“行了,我也不过是随口一问。”
夏璃便‘听话’停止了动作,她垂下眼睛,在福禄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她的眼睛轻轻的弯了弯。
福禄这人与其说他对自己的人太过信任,倒不如说是他对自己的能力太过自负。
福禄在皇宫里从一个小太监坐到今天的位置,服侍过不少女人,自然也见过不少女人的身体,只要夏璃刚才将袖子挽上来了,他就会发现夏璃是一个女人。
随即福禄挥手示意夏璃退下。
夏璃便悄无声息的退出了房间,出来后她又做了一些事情。
因为肯定那两人必定会过来找福禄,所以夏璃让暗卫易容成福禄隐匿到了暗处,准备做一些事情。
夏璃没有惊动任何人回到自己的屋子。
流月看到去而复返的夏璃,立即迎了上去,“主子。”
夏璃抬了眼睛,此刻她清澈的眼瞳里跳跃着一些诡谲的光芒,“你现在有没有办法调配出倭国那五人手中的异香?”
流月在夏璃的手底下许久,和夏璃早已默契,她一提,流月就知道了夏璃想做什么。
之前在福康几人的房间里,她在香炉里找到了一些异香的粉末,她对这些向来就敏感,拿到香料的时候,她其实就在暗中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
刚好发现那异香需要的几味材料她都有。
“应该可以的。”
一般流月说了应该可以的时候,就代表流月一定可以做到,夏璃放下了心。
随即流月拿出制香用的物件,将需要的几位材料扔了进去。
物件是密封的,制作的过程中不会有任何的香味弥散开来。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很快底下的暗卫便传来了消息。
那人来了,他装作小二的样子,若不是暗卫一直蹲守在门口,必然发现不了。
夏璃的眉目一深,恰好这会儿流月手中的异香也已经制好了。
她拿过香,低头交代流月几句后便出了屋子。
悄无声息的落到福禄的门口,夏璃抬手叩了几下。
很快有动静从屋子里传过来。
然而变故就在这时候发生了,福禄的手刚落到门上,外头忽然发生了一声短促的叫声,紧接着外头仿佛有什么应声倒地。
福禄的脸色顿时一变,他的瞳眸微缩,眉目立即锐利起来。
他刻意停顿了一会儿,才动作迅速的拉开了房门。
还没有看清楚门口的情形,他就抬手一掌击了出去。
隐匿在房梁上的流月收敛了自己全身的气息,故而,福禄就没有注意到,就在这个时候,她一个倒挂金钩,直接将手上的迷药洒了过去。
福禄的注意力一直在走廊上,等白蒙蒙的轻烟在他的眼前弥散开,却已经迟了,迷药的效果挥散的十分快。
才短短片刻功夫,福禄的眼睛就沉重的快要抬不起来了,饶是如此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朝房梁上看了过去。
却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他隐约觉得熟悉,意识也在这个时候彻底失去了。
等福禄砰的一声倒在地上,夏璃就动作麻利的从地面爬了起来,她和落地的流月动作迅速的将福禄抬进屋里。
将福禄扔到床上后,夏璃第一时间拉开了福禄的衣衫——
一抹翠绿便在这个时候映入眼帘。
底下坠着明黄的穗儿,正是上官月口中的那个玉葫芦。
玉葫芦做的十分精致,是用上等的翡翠雕刻,边上镶了金边,用做腰佩一点都不会觉得累赘。
夏璃小心翼翼的将玉葫芦扯了下来,入手温润,却是一块暖玉。
一入手,她才发现这玉葫芦还别有玄机,她研究了好一会儿才将上头的机关打开。
淡淡深沁的香味迎面而来。
夏璃的脸色一变。
流月立即上前接过夏璃手中的玉葫芦,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后,她才摇了头,将玉葫芦交还到夏璃的手中。
“不是毒药,这好像是这葫芦自带的香味。”
夏璃狐疑的将玉葫芦凑到鼻子上,仔细一闻就发现了,这香味果然是从葫芦上散发的。
深沁舒服。
确实是个宝物。
之后,夏璃便在玉葫芦里发现了一张折叠放好的信件,拿出来的时候又费了一些力气。
信纸一看就有些年头了,不过被保管的很好,夏璃小心翼翼的展开。
一目十行的扫过去。
片刻,夏璃收起信件,她猜测的果然没错,这信就是福禄和倭国皇帝交易的合约。
福禄的要求是让倭国皇帝协助他扶植周云国的五皇子上位,而倭国皇帝的条件却是周云国将近一半的国土。
夏璃轻笑,这倭国皇帝的胃口可真不小。
五皇子。
同时夏璃在心中开始细细回忆上一世有关周云国的事情。
上一世她朝廷的事务繁忙,除了和秋夜离偷入周云**中的那一次来过周云国,便是周云国新皇登基的时候过来朝贺。
等等,新皇登基。
夏璃的瞳眸微缩,那些久远的记忆一下子在脑海中清楚明晰起来。
“先帝遗诏,五皇子上官睿深得帝心,传皇位于他,授传国玉玺,即日登基。”
那是她和南宫一澈成婚的第二年。
登基的就是五皇子,然而夏璃可以肯定的是,她没有在周云国皇宫见过福禄。
周云国的国土也没有被分割。
难道随着她的重生,改变的并不止是大夏的历史吗?
想到这里,夏璃的心中顿时满是惊疑,一不留意就入了神。
还是一旁的流月看出夏璃的神情有些不对,连忙唤了唤她。
“主子。”
夏璃瞬间回神,她将心里微微的慌乱压制下去,她抬了眼睛,随手在屋子里的案上扯了一张白纸,按照信纸的折法折好放到玉葫芦里。
做完这一切,夏璃便将玉葫芦重新挂到了福禄的腰间。
信纸被她交到了流月的手里带了出去。
随即夏璃将流月制好的异香在屋子撒了一点点,又将屋子里所有的窗子打开。
之后,夏璃躺在了门口的地上,闭上了眼睛。
——
三郎快速的出了客栈,他隐匿到一处巷子里,直到这会儿,他才轻轻的喘息着。
他没想到自己一进客栈就被人袭击了,那人的功夫极为高强,有个瞬间他觉得自己看到了那人的半张脸——
有点像……福禄。
三郎是知道福禄武功有多高强的,慌乱之中他用了瞳术甩开了那人。
这已经是他今日第二次使用瞳术了。
三郎的脸色阴沉得厉害,刚才光顾着逃命,他的心中也不能确认那人到底是不是福禄。
在巷子里待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跟上来后,三郎这才从巷子里出来,小心翼翼的回到废弃的宅子那里。
脚步声在外头响起的时候,宅子里的次郎第一时间睁开了眼睛。
借着照进屋子若隐若现的月光,三郎的身影一出现在门口,两人的目光就在半空对上了。
尴尬的从肚子里传来的呼噜声却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三郎的脸色有些不大好,他快步走了过去,迎上次郎目光的那一刻,他的心中很是惭愧。
次郎一看三郎的脸色就知道结果了,“没有见到人吗?”
三郎摇了摇头,沉默了半晌还是将自己方才的遭遇说给了次郎听。
次郎闻言,沉吟道,“不管是不是福禄,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你用了瞳术,他就什么都不会记得了,明日我和你一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