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请人进来,逐客之意就已经非常明显了。
站在门口的福叔多多少少有些不悦,他提步就要进来——
砰的一声,夏璃直接拂袖将门关了。
福叔的脸色顿时难看下来,多少年了,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拂他的面子,福叔眯了眼睛,有杀意开始在他的眉目中迸现。
屋里,夏璃慢条斯理的放下手,像是没有看到身边的南宫烨同样难看的脸色。
南宫烨绷着一张脸,他偏头压低声音冲夏璃道,“你知不知道你方才做了什么!”
夏璃挑眉。
福叔的声音便在这个时候再次从外头传了进来,他绷着声音,怒意明显掩藏不住,“看来夫人和老爷此次并不是一条心了。”
南宫烨的眼睛一沉,这问题已经非常严重了,他起身便去开门。
夏璃也不阻止,微抬的眼睛里,眸光一点一点的深沁下去。
抬手喝茶的时候,她的唇角不着痕迹的往上扬了扬。
房门打开的时候,有些许亮光从走廊外头倾泄到房间里,南宫烨毫无意外的看到了福叔遍布寒霜的脸。
南宫烨远远比夏璃想象中还要镇定,他不疾不徐的开口,“福叔说的这话就太严重了。”
福叔冷哼一声,锐利的眸子肆意的在屋子里扫视着,当看到里间的门是关着的时候,他的眼眸里迅速的掠过一丝情绪,他不理会南宫烨,提步就要进去——
咚的一声,夏璃将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搁在桌子上,微微一抬的眼睛就这么看向福叔,气势淡淡,又在无声无息中迅速的袭卷而来,教人动弹不得。
她不紧不慢的道,“阁下是否也太不将自己当外人了?别忘了,这里是我的房间。”
夏璃的语气很轻,却透着莫名的阴森。
饶是见惯各种场面的福叔也愣是被夏璃的气势震慑住了。
但是很快的,一股异样的感觉在心底升了起来。
这种气势很熟悉。
有着这种感觉的不止福叔一人,就连在门口的南宫烨也瞬间眯了眼睛,只不过,他的感觉比福叔的还要清晰。
南宫烨很清楚,平日里姑母生气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可是姑母的身份有那种气势根本不足为奇,然而眼前这人……
南宫烨的眸色慢慢的沉了下去,他忽然有些后悔同这人交易了。
好半天福叔才反应过来,他的脸色阴沉不定,一想到自己居然被一个小公子这样震慑住了,他眸中的杀意几乎就要控制不住。
“你……”
然而福叔的话刚开了一个头,夏璃就眯起了眼睛,她笑笑,嗓音寒凉,“别想着说什么威胁我的话,我这个人就是不吃这套。”
威胁的话福叔说起来完全是手到擒来,可是他的话被夏璃这么一堵,硬是这么卡在了喉咙,不上不下的。
他的脸色顿时黑沉了下来,斗嘴皮他完全拿夏璃没办法,只得将矛头转到了南宫烨的身上。
“我怀疑小姐就藏在这里,公子身为护送小姐的人,是不是应该做出表率?”
南宫烨脸色不变,他往屋子里走了两步,半真半假的道,“方才我就是怀疑小姐在这里,和这位公子打了起来,将里间弄的一片狼藉才发现是我误会了,这不坐在这里和这位公子赔礼道歉,也算是交个朋友了。”
也算是解释了。
方才暗卫将里头的动静已经禀报给福叔,他的脸色缓和了两分,眼底的怀疑到底消散了一些,“是吗?”
出口的语气却有些不阴不阳的。
“不信的话福叔可以到里间去看看,”南宫烨说到这里的时候刻意一顿,等到福叔眼睛里的情绪瞬间明显后,他才不紧不慢的加了一句,“只要这位公子不反对的话。”
福叔脸上的表情就这么僵住了,额角的青筋开始跳动,明显被气的不轻,眼睛里的眸色瞬间开始变化,像是压抑不住自己心底的怒火,他周身的气流开始有了变化。
南宫烨的脸色一变。
夏璃却像是没有见到,依旧慢条斯理的喝着茶。
“福叔。”
南宫烨快步朝福叔走过去——
然而还没有靠近,就被福叔一把给拂开了,南宫烨十岁就是周云国的武状元,却连接近这人都不行,可见福叔这人的武功有多深不可测。
夏璃虽然坐着没动,可是眼底到底还是警惕起来。
福叔鬓角的头发开始浮动,他的眼神猛然一厉,周身的气流瞬间凌厉起来——
夏璃的反应也是极快,她的手掌迅速的在桌上一拍,凌厉又霸道的劲风立刻朝福叔袭卷过去。
两人的掌风对上,周围的桌椅慢慢的升了起来。
南宫烨连忙沉了气息,才险险的稳住自己。
方才和南宫烨动手的时候没有尽全力,直到这会儿夏璃才发现自己的内力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暴涨了几分,也就是这几分才让夏璃勉强可以和福叔这人一较高下。
福叔显然没有意识到夏璃能够接下自己一招,他的脸色瞬间凛冽起来,丹田的气息运转,他猛地一跺脚。
整个房间仿佛忽然一震,浮在半空的桌椅噼里啪啦的碎裂。
一股猩甜从夏璃的喉咙升了起来,被她勉强压了下去,她的瞳眸一缩,整个人的气势倏尔凌厉起来,她的手腕一翻,十成的内力聚集在掌间朝福叔侵蚀过去。
这一击让原本已经碎裂的桌椅一下就成了粉末。
福叔整个人也猛地往后一跌,一口鲜血猝不及防的从嘴里喷了出来。
南宫烨大惊失色,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夏璃,甚至都忘了去扶福叔。
从南宫烨记事起,他的身边就已经无人是福叔的对手,就连他高高在上的姑母都对福叔礼让三人,可见福叔这人在宫里的地位。
不止是南宫烨,就连福叔自己都是一脸的不相信,他勉强扶着门沿站稳,眼帘之中,他的对手偏生还稳稳的坐在椅子上,眸色平静的迎上他审视的目光。
“公子真是好身手,不知师承何处?”
这话是试探也算是示好。
福叔被夏璃表面上的平静蒙蔽了,不过他却敏锐的觉察到,再打下去两人必定会两败俱伤,这不是他的初衷。
夏璃淡淡一笑,眼中的疏离十分明显,“我与你之间好像还没有熟悉到这种地步。”
福叔一噎,竟是半天都没有再说出话来。
一旁的南宫烨再次吃惊,这已经不是不给面子了,而是非常不给面子了。
夏璃做了南宫烨一直想要做的事情,这个时候南宫烨摒弃对夏璃身份的怀疑,心中对夏璃已经十分佩服了。
偏生夏璃这人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她垂了垂眸子,发现手边的杯子已经出现了裂痕,正汨汨的往外渗着茶水,她便叹息了一声,“阁下是大户人家,礼数定是十分周全的了,想必不会为难客栈里小二了吧,该赔偿的照价赔偿不是。”
这句话既是讽刺福叔刚才二话不说就直接开打,又是提醒他弄坏了客栈里的东西。
话落,夏璃的目光越过福叔,落到了门口。
却是这里接二连三的动静到底还是引起了客栈老板的注意,当即遣了小二上来瞧瞧。
福叔和南宫烨方才过于震撼,就忽略了门口的动静,这会儿顺着夏璃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端倪。
正好看到小二在门口探头探脑,见几人相继望过来,小二连忙扯出一个笑,“几位客官,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福叔绷着脸色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朝小二掷了过去,随即他转身出了房间。
小二一愣。
从夏璃的方向望过去,福叔这人的脚步隐约有些踉跄。
她眯了眼睛。
这会儿南宫烨已经顾不上和夏璃说话,连忙追了上去。
屋子里终于清净下来,流月和夏胤也迅速的过来了。
夏璃见小二还愣愣的站在门口,便轻飘飘的说了一句,“那些都是赔偿,想必应该足够了,记得明天将屋里的东西换了。”
小二哦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他抓紧了银票,似乎还想问些什么,房门就被流月砰的一声关上了。
小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灰溜溜的下了楼。
夏璃的房门一关,周围看热闹的房客也纷纷进了屋。
屋里,等到终于没有外人的时候,夏璃终于压制不住心底翻腾的血腥气,她侧身,一口鲜血就这么喷了出来。
流月和夏胤大惊失色,流月立即上前为夏璃把脉。
夏璃疲惫的闭上眼睛,一旁的夏胤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翻腾的杀意。
“夏胤,让暗卫潜到周云国的皇宫去打听一下局势,这个太监地位不简单。”
片刻夏璃沙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夏胤的脸色凛冽,连忙应声下去安排。
——
与此同时,大夏的皇宫之中,正在榻上看书的秋夜离忽然吐血。
殷红的鲜血就这么明晃晃的溅在书页上生生的刺痛了秋夜离的眼睛。
不等一旁伺候的陆德慌慌张张的上前,秋夜离已经霍然起身,手上的书本就这么落到了地面。
“殿下这是怎么了?”陆德急的眼睛都要红了。
秋夜离却猩红了一双眼睛,他仿佛听不见陆德的话,连鞋子都没有穿上就往外走,嘴里呢喃着,她出事了,她出事了。
陆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始终惦记着秋夜离吐血的事,连忙跟了上去。
然而一出大殿,秋夜离的脚步却蓦地停了下来,他凤眸锐利的朝庭院里的树上看了过去——
安宁在树上晃悠着自己的双腿,见秋夜离发现了自己,她笑眯眯的迎上他的目光,“你方才说谁出事了啊?”
秋夜离的唇线紧绷。
偏偏树上的安宁还不知收敛,她继续问道,“你这样在意,不会是你的心上人吧,这样我可是会伤心的!”
秋夜离这人对旁人向来没有什么耐心,他直接拂袖朝树上的安宁袭去,开口,话却是对着追上来的陆德说的,“下次再发现有人潜到了长信宫,你这个总管也可以不必当了。”
陆德:“……”
这完全是迁怒好吗?负责长信宫安危的明明是暗卫啊!
秋夜离拂袖出去。
树上的安宁被他这一击险险的落了地,嘴上还不忘喊到,“你还没穿鞋是打算去哪里啊?”
语气隐隐有了忍俊不禁的意味。
然而这一次有了秋夜离的死命令,安宁一落地就被现身的暗卫给请了出去。
陆德后知后觉的追了上去,幸而秋夜离走到门口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不妥,他面无表情的折返回去。
——
夏璃所受的内伤并不严重,再加上身边有流月这样的懂医的高手在,虽然流月的专长是蛊毒,可是医毒本来就同气连枝,内伤这方面对流月根本就是小意思。
可是福叔那边就没有这么好了,他回到房间后,拒绝了南宫烨的探望,漆黑的屋子里,福叔没有点灯,他坐到桌边,脸色阴沉的仿佛能滴的出水来。
屋子里有一名暗卫,看到福叔蹒跚着脚步进来,暗卫连忙上前,“公公受伤了?”
福叔捂着胸口,他的伤势说轻也不轻,说重却也不重,只是却不能拖着,他闭了闭眼睛,掩去眉眼中的戾气,“暗卫中可有懂医的?”
暗卫不好意思的答话,“回公公,暗卫中并没有懂医的,不如属下这就去外头请一个大夫过来。”
福叔打开眼睛,他原本想说外头的大夫能有多好的医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最终点了点头。
暗卫很快出去了。
安静的屋子里,福叔的脸彻底隐匿在黑暗中,愈发显得阴森。
第一次遇到能和他抗衡的对手,福叔发现自己对那个公子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真是有意思。”
福叔轻声开口,嗓音里的尖细被慢慢拉长。
……
夏胤交代好回到屋里,夏璃已经在流月的伺候下开始喝药,他上前道,“方才我们的人发现那位公公让暗卫出去找大夫了。”
闻言,夏璃喝药的动作一顿,她的眼睛里迅速的掠过一丝亮光,“流月,我交代你一个好差事如何?”
流月怎么会不了解自家主子龇牙必报的性格,她弯唇一笑,“属下定当不负主子所托。”
夏璃满意的嗯了一声。
流月就转身出了屋子。
等到夏璃喝完药忽然记起南宫月还在里间的柜子里藏着,她眼睛里的亮光更甚了,连忙偏头交代夏胤,“快去将藏在柜子里的南宫姑娘请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