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静的连针掉到地上的声音都能听的清楚。
地面上跪着的太医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顾嬷嬷守在夏璃的床榻边,急的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太医中只有顾太医还算冷静,他慢慢的抬了头,“皇上,长公主这脉象确实不像是生病,更不是中毒,至于为何昏迷不醒,还望皇上容微臣回去查一查蛊术方面的。”
闻言,皇帝挑了下眉头,他的目光很冷,那股帝王的威势显露无疑,“那长公主这样可有生命危险?”
顾太医迟疑了一下,为防万一,他又膝行到床榻边,重新替夏璃诊了一下脉。
如方才一样,脉象正常。
顾太医的手指从夏璃的手腕挪开,抬起的眸子刚好对上夏璃的脸颊。
下一刻顾太医的眸中迅速的掠过一丝惊骇。
不想被旁人看出自己的异常,顾太医垂下了眼睛,手指慢慢的拢到了袖中,他与身边的太医交换过意见后,才躬身回话,“回皇上,微臣和胡太医、张太医、林太医再三把脉确定长公主的昏迷并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在没有苏醒过来之前,每日还是要嬷嬷劳心给长公主喂一些汤汤水水,不然……”
顾太医没有把话说下去,只是那语气中的意味却已经很明显了。
顾嬷嬷连忙接话,“这是自然的。”
皇帝的脸色并没有因此好转,“你是说长公主是中了蛊?”
他一语道出关键点。
顾太医抿了抿唇瓣,沉吟道,“这个,微臣对蛊术涉猎不深,并不能就此下决断。”
皇帝沉了眼睛,好在知道夏璃没有生命危险后并没有再发脾气,他朝顾太医比出三根手指,“朕给你们三天时间,若是三天之后,你们还没有找到长公主昏迷的原因,后果你们应该知道的。”
一句话说的所有太医都不寒而栗,当即喏喏应是。
随即皇帝招手示意太医们退下。
等到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皇帝给顾嬷嬷睇了一个眼色。
顾嬷嬷会意的退出了屋子。
皇帝弯腰坐在了床榻边,他抬手握住夏璃的手,这一刻,皇帝的眉目褪去了所有的帝王的气势,如同天下所有担心自己儿女的普通父亲一样。
“好端端的怎么就吐血了?”
皇帝的眼睛里是止不住的担忧,掌中的小手微凉,仿佛再也不能温暖。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时候,内心深处是止不住心惊肉跳。
皇帝微惊,他握住夏璃的手顿时紧了两分。
静坐了片刻,感觉到夏璃的手指温暖了一些后,皇帝的目光才从她的脸上移开,他轻轻的击了两下掌。
瞬间隐匿在上阳宫的数十个暗卫在寝殿内一字排开。
皇帝眸光沉锐的盯着这些人。
这世上除了夏璃恐怕没有人知道,夏璃身边的这些暗卫都是皇帝在皇后去世后亲手从自己的护龙卫中亲自挑选出来交到夏璃的手中的。
那时候夏璃的年纪还小,可是眉目间已经隐隐有了与寻常公主不同的气势。
当初的一百人被夏璃慢慢的发展到了一千人,两千人,她的势力还在不断的扩大。
皇帝很欣慰,却也有点后悔,因为是自己将重任交到了夏璃的手里。
“你们都是随同长公主去虞城的暗卫?”
暗卫交到夏璃的手里后,除了夏璃年纪还小的那两年他会过问,等夏璃懂得自己处理事情的时候,皇帝就彻底放手了。
皇帝的话音一落,三个暗卫当即从人群中站了出来,齐声道,“回皇上,属下三个是随同长公主去虞城的。”
皇帝皱了眉头,“只有三个人?”
其中一个暗卫回话到,“启禀皇上,去虞城的暗卫差不多有百余人,只是其余的暗卫如今已经渗透到圣女教里去了,所以回来的只有属下三个人。”
皇帝嗯了一声,问了一些夏璃在虞城上的细节。
比如可有遇到过什么人?哪里受过伤?抑或是什么时候长公主的表现有一些异常?
一提到异常,三个暗卫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凛,“若说异常,长公主确实有一段时间有些不太一样,不过后来长公主也和属下们说了,她那都是将计就计。”
这话让皇帝隐隐感觉到了关键,他的身体往前倾了少许,眉目十分的严肃,“哦?是如何的异常?”
……
从上阳宫出来,身边的太医们纷纷交头接耳,顾太医却始终一言不发,若是有人这会儿握住他的手,便会发现他的手此刻正在微微颤抖着。
没有人知道刚才他觉察到了什么,这种话说出来自己的性命只怕会立即不保。
方才他替长公主第二次诊完脉后却突然发现……
想到这里,顾太医的呼吸顿时一紧。
长公主刚才好像……没有呼吸。
没有呼吸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人已经死了,可是她的脉象却是正常的。
顾太医当时就有种感觉,若是长公主三天之后没有醒过来,只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可是他不敢说。
正埋头想着夏璃的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的顾太医连身边与他同行的胡太医叫了他好几次都没有听到。
“院首大人,你到底想什么去了?”
胡太医的语气微微一重。
顾太医这才如梦初醒,他抬起头,对上胡太医严肃的目光时,忙问道,“怎么了?”
胡太医奇怪的撇了他一眼,这会儿只以为他还在想长公主的病情,也没有深究,而是叹了一口气道,“我就是想问问你,对长公主的病情可有一个大概的方向,我们现在可都是一头雾水呢。”
“明明脉象正常,为何会昏迷不醒呢?”
这是所有太医都不解的问题。
顾太医的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他垂下眼睛,嘴上也叹了一口气。
没有说一句话,却表明了自己也一头雾水的状态。
胡太医就不再问了,转头和身后的太医们嚷嚷着回去翻阅古籍。
顾太医的眼睛一深,脚步却明显加快了。
——
昏迷中的夏璃感觉自己到了一个黑漆漆的地方,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就像是被困在了这个地方,身体轻的像一团棉花,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游魂。
飘飘荡荡,无处可归。
没有来路,更加没有去路,连记忆都开始觉得飘渺起来。
她只能呆在原地,等待着头顶的有光亮照进来。
……
安宁带着南宫一澈连夜出了皇宫。
他们一动,珍妃身边的暗卫立即禀报了珍妃。
数十个暗卫跟在安宁和南宫一澈的身后出了皇宫。
安宁自然知道暗中有人在跟踪他们,她的眼睛一沉,当即准备带着那些人在帝都城里兜圈子。
南宫一澈却伸手拽住了安宁,此刻他眼睛里的猩红退散了一些,杀意嗜血又冰冷。
“我来解决他们。”
他的声音已经开始沙哑。
安宁却一下就听出了不对劲,现在南宫一澈的声音已经明显不像他这个年纪的声音。
他似乎在快速的老去。
安宁没有拦他。
这一次,南宫一澈似乎发了狠,每一下都带了十成力道,招招毙命,再加上他动手的毫无防备,那些暗卫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断了气。
一盏茶的时间,南宫一澈就将那些刺客都处理好了。
回到安宁身边的时候,他的脚步开始明显的虚浮起来。
安宁不是愚蠢的人,这样拼了命的打法可半点都不像惜命的人,那么只能说明他是为了别人。
“我们快走。”
南宫一澈道。
安宁却不走了,她冷冷的盯着南宫一澈,“你不是为了你自己的性命,说吧,是为了谁?”
南宫一澈的脚步一顿,他深深的看着安宁,那一刻他的眉眼之中再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执拗。
“我不想让我自己再后悔了。”
这话其实说的很伤感,只有什么时候才会觉得后悔。
失去的时候。
可是他曾经失去过什么?为什么安宁却不知道。
只是这一刻,安宁却不想细问,她抬了眼睛,望向漆黑的夜色,很冷静的道,“这次以后,你对我多年的相护之恩,便就此作罢,我再也不欠你任何情分了。”
很残酷决绝的一段话,多年的相护之恩有多重,哪怕南宫一澈伤害过安宁,可是他们曾经的感情却不是做假的,怎么可能如此干脆利落的说算清就算清。
可是南宫一澈却答应的毫不犹豫,两人都很迫切,一个迫切的需要找到纯阳,一个迫切的想要撇清干系。
就这么达成了共识。
身后没有了尾巴,两人的速度就非常快了。
当南宫一澈跟着安宁到了一处院落的时候,看着熟悉的布局,他由衷的佩服安宁的城府。
这里是纯阳被安宁绑来的第一天居住的地方,珍妃的人也曾经搜查到这里,南宫一澈也在这里住了一些日子。
却不想兜兜转转,安宁又将人藏回了这里。
想想也是,珍妃已经让人搜查过这里,没有发现纯阳,之后自然在先入为主的观念中将这处地方摈弃在外了。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久珍妃用尽各种手段都没有找到纯阳的原因。
进院子的时候,南宫一澈轻轻的说了一句,“或许,你比你的母妃更有能力重振东胡国。”
闻声,安宁没有回头,只是语气淡淡的接过话,“你们是东胡国的血脉,我不是。大夏才是我的家。”
因为这里有我的亲人,那才是真正的亲人。
这句话,安宁没有说出来,光是想想,她的心口就蓦然温暖了。
那些被自己的母妃利用和伤害也显得不值一提了。
而这都是夏璃带给她的。
安宁弯了下唇角,眉眼中的凉薄慢慢消散。
可惜这些情绪南宫一澈永远都不会看到。
绕过长长的游廊,安宁就带着南宫一澈进了最里面的屋子。
里面一片漆黑。
她一进来,屋子立刻明亮起来,两个黑衣人穿戴整齐的站在安宁的跟前。
从这里被珍妃发现起,安宁就在这座院子的底下挖了几间密室。
机关设置的很隐密,基本难以被人发现。
纯阳就被关在地下的密室里。
安宁给两个黑衣人睇过一个眼色,黑衣人立刻会意的进去里间将机关打开。
因为机关设置的实在太过复杂,足足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黑衣人才回到安宁的身边。
随后安宁领着南宫一澈进入了密道。
地下的情况不是很好,许多地方都明显是新挖开的土,有些脏乱。
幸而南宫一澈不是女人,对这些并不在意。
安宁最后带着南宫一澈在最尽头的一间密室停了下来。
她按下开启的机关。
随着石门的开启,南宫一澈就见到了许久没有看到的纯阳。
隔着一层铁栏杆。
让他意外的是,纯阳的身上很干净,周围的环境也都尚可,只是纯阳整个人却胖了不止一圈两圈。
如今的纯阳若是和安宁站在一起,两个安宁都比不上纯阳的腰围。
纯阳原本稠丽的面容,也被新长出来的肉挤的几乎已经让人认不出这就是大夏的纯阳公主了。
这会儿纯阳正睡着,密室的角落里还有一些没有收拾的碗筷。
菜色很油腻。
看到纯阳,南宫一澈的心情似乎缓和了两分,他问,“她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闻言,安宁轻轻的冷笑,“你不知道吗?真正击垮一个人是由内而外的去从心理击垮那个人,皮肉上受些痛苦算什么,可怕的是一个人心理的奔溃。”
短短的一段话却让人瞬间不寒而栗。
安宁却不给南宫一澈说话的机会,接着又道,“这女人除了你之外,最在乎的就是她那张脸和身材了,那么我就一点一点的亲手毁掉这些。看着她一日比一日难看,我的心里真的很痛快。”
南宫一澈没有说话,而是抬了手敲了敲铁栏杆,示意她打开。
安宁便一边开锁一边道,“你这么着急的找她,是心中已经有了方法吗?”
提起方法,南宫一澈的心里就忍不住焦躁起来,他方才出来的匆忙,义父给他留的手札就忘了带了。
手札上记录了他义父所有的本事,东胡被大夏灭国的时候,他义父就将手札交给了他。
只是上头记录的有一些秘术必须需要他义父血脉之血才能看到,一次也只能维持一个时辰。他曾经用纯阳的血开启过一次秘术,那时候施术太过匆忙,秘术下面的小字他就没有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