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身暗红色衣衫,眉目清俊,还有稚气未脱,朝她看过来的眼神却格外的端正。
七皇子夏澈元。
见夏璃转身,夏澈元立即弯腰行礼:“长姐。”
夏璃摆了摆手,一眼就看穿了他眉眼中的疑问,遂问:“你可是有什么要问我?”
夏澈元点头,脸上的神情十分端肃:“长姐刚才所说,弟弟也有所不解。”
“哦?”夏璃走了过去,看出了少年眼底强烈的求知欲,她的眉眼愈发温柔。
“若所用者皆贪渎之官,民怨沸腾,又当何如?”夏澈元说这话时,眉头紧锁,显然是难住了。
夏璃有些惊讶,这样的反问,澈之并未能及时反应,他却想到了。
显然,夏澈元的思虑要比澈之更深,显然……
她的眸光微深,前朝后宫皆知,父皇虽迟迟未立太子,可澈之皇子的规格却都是按照太子的份例来的。
本朝太傅更是历来只教导太子。
可此刻,夏璃却在夏澈元身上看到了王者之气。
“长姐?”见夏璃似乎在出神,夏澈元忍不住叫了叫她。
夏璃恍过神,眼前是少年青涩却充满求知欲的眼神,她眉眼柔和下来:“下旨斥之可也。一而再,再而三,斥其贪墨,恨其无状,使朝野皆知君之恨,使草民皆知君之明,坏法度者贪官也,国之不国,非君之过,乃官吏之过也,如此则民怨可消也。”
夏澈元立刻就懂了,他反映迅速,又反问了一句:“果有大贪,且民怨愤极者,何如?”
夏璃的目光一下就深了,懂得举一反三,夏澈元确实有治国的天赋,但她也不藏私:“杀之可也。抄其家,没其财,如是则民怨息,颂声起,收贿财,又何乐而不为?要而言之:用贪官以结其忠,弃贪官以肃异己,杀大贪以平民愤,没其财以充宫用,此乃千古帝王之术也。”
她的话音一落,夏澈元看她的眼神立刻变得无比尊敬,甚至朝她行了一个大礼:“长姐,弟弟受教了。”
夏璃不禁有些欣慰,见他行过礼后转身要进殿,她突然轻声开口:“澈元,若有一日,长姐让你去竞争太子一位,你可会伤害澈之?”
夏澈元顿时愣住了,他显然没有想到夏璃会这样说,毕竟虽是姐弟,可到底亲疏有别。
但他反应迅速,出声回答时,他脸上的表情慎之又慎:“不会,但若兄长欺之,澈元必定反击。”
“好,你进去吧。”夏璃点了点头。
直到进到殿内,夏澈元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频频的看向门口。
并不是因为有机会竞争太子,而是他竟然得到了长姐的认可。
这种欢喜让他几乎不能控制。
……
夏璃又在外头站了一会,才进去。
落座的时候,她的桌面上已经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公主去哪里了?”绣锦弯腰在夏璃的桌边摆上蜜饯,问了一句。
夏璃盯着绣锦娴熟的动作,眸光微凉,她轻轻一笑:“出去透了会气。”
绣锦也笑了,“公主惯是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了。”顿了顿,她又交代,“公主,药要趁热喝。”
夏璃点了头,端起药碗的时候,她不动声色的往熹贵妃的方向看了一眼——
此刻,她身边的大宫女翡翠也端了汤药过去。
夏璃的眸光微深,却是收回了目光,将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苦涩的滋味弥漫在嘴里,还隐隐伴着与平时不一样的一丝酸味。
夏璃心中冷笑,果然是换过药了,将药碗放下,她看向绣锦:“今日的药味似乎有些不一样。”
这会儿,熹贵妃已经在翡翠的服侍下,喝了汤药。
不动声色的绣锦显然已经注意到了这点,听到夏璃问话,她脸色大变,似乎想到了什么,立刻跪到了殿中央。
舞伶们被突然窜出来的绣锦惊住,乱了舞步,纷纷停了下来。
这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这边。
“怎么回事!”皇帝淡声问。
夏璃起身行礼,却并不说话,只是将目光落到绣锦的脸上。
众目睽睽之下,绣锦显然十分惊慌,她咬了咬牙,不停的磕头:“皇上恕罪,贵妃娘娘恕罪,公主恕罪!”
一声恕罪让在场的人脸色慢慢的凝重起来。
太后波澜不惊,张贵妃与另外几妃一样,满脸不解。
倒是熹贵妃身后的翡翠似想到什么,脸色猛的一变。
皇帝却笑了:“好端端的,恕什么罪,你且说来听听。”
绣锦这才停下了磕头,她先将目光看向了熹贵妃:“回皇上,在此之前,还望皇上传太医过来给贵妃娘娘诊一下脉。”
话落,熹贵妃立刻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她神色冷厉,慌忙中将案上的酒杯带到了地上也浑然不觉,“你这婢子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绣锦连忙磕头:“娘娘恕罪,方才奴婢与翡翠姑姑提着食盒过来时,遭遇了一点小意外,娘娘与公主的药怕是已经给人换过了。”
熹贵妃的脸色冷的厉害,闻言她转头看向翡翠:“可有此事?”
翡翠慌忙跪下:“方才奴婢过来时,不知怎么的,绣锦姑姑手中的灯笼黑了,她又是一个人,奴婢便过去帮了把手,食盒就放到了地上……”
后头的话翡翠没有往下说,但显然已经很明了了。
翡翠刚说完,熹贵妃就感到肚腹一阵剧痛,她猝不及防的跌到了座椅上:“皇上……”
熹贵妃惊叫了一声。
皇帝震怒:“传太医!”
一场夜宴就这么终止了。
太医急匆匆赶过来时,熹贵妃已经被移到了偏殿的内室里。
绣锦和翡翠还跪在地上,所有人的注意力已经转到了太医身上。
皇帝已经去了内室,除了太后还端坐着,嫔妃们纷纷站了起来。
夏璃往前走了两步,纯阳就在这个时候挤到了她的身边:“长公主,你居心不良啊。”
她的嗓音不轻不重,却刚好可以让殿内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