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最近的情话越来越多,甜的能齁死人。不过姜医生爱听,每次听着李东阳低沉暗哑富有磁性的声音说情话时,姜医生忍不住就脸色绯红。这会儿也一样,姜医生苍白的脸上有了淡淡的红云。
李东阳笑着说:“我媳妇真好看。”
姜医生伸手摸摸李东阳的脸颊,轻声说:“我困了,想睡觉。”
李东阳看着妻子瘦弱苍白的脸,轻声说:“去睡吧,我收拾收拾厨房。”
姜医生起身慢慢走进卧室。李东阳坐着没动,看着妻子虚弱的似乎随时倒下的身体,眼里的泪意迅速淹没了心。姜医生原本就苗条的身材,如今看上去骨瘦如柴,像一具骷髅,穿着粉色的家居服,空荡荡的,步履蹒跚缓慢。曾经的那个朝气蓬勃,爽朗活泼的女人,早已不复存在。李东阳的心抽痛,默默看着妻子的背影,早已泪流满面。李东阳的泪水肆意,妻子的背影越来越模糊。短短的十几步,姜医生却走了许久。李东阳没有上前扶着姜医生,李东阳做不到,他怕自己在姜医生面前哭出声。李东阳泪水模糊,看不清妻子的去路。直到姜医生慢慢躺下,厚厚的被子下姜医生薄的像纸片,安静的像个孩子。李东阳坐在客厅里,都能清晰的听到妻子虚弱的呼吸声。李东阳没有告诉姜医生,父母急着回来是有原因的。他们待不下去了,老家一个村子的人每天都在自己家门口看戏,父母觉得一辈子的人这一次都丢完了。从父母隐晦和断断续续的电话中,李东阳觉察到了父母的难处,打电话给四叔,详细问了情况。
老家的宅基地和耕地被政府征用,原本大家只是拭目以待,具体政策和条件没有公布,大家凑在一起各种猜测。村子里有许多人家和李东阳情况差不多,儿女都在城里,家里只剩老人。李东阳的父母是村子里为数不多也跟着儿子住在城里的,村子里的人还是非常羡慕的。当初李东阳的父亲病的很重,村里人几辈子都住在一起,家长里短的事跟风吹一般,谁家有个屁大点的事,不出三小时,全村人都能知道。当初父亲病重,李东阳的姐姐压根就没回来,一分钱没给,也没回来看一眼。李东阳和姜医生知道后,连夜请假回来,二话不说接了老人就走,说是去城里的大医院看。
李东阳的四叔在村子里说:“可着这全村,人家的儿子是这个。”
李东阳的父亲住院花了三万多块钱,是李东阳和姜医生的全部家当。李东阳的母亲觉得对不起儿子媳妇,偷偷给女儿打电话,看能不能凑点钱。
女儿说的很简单:“没钱,一分都没有。你不是有儿子嘛,养儿防老,找你儿子吧。”
李东阳的母亲在老伴的病床前抹眼泪,气的病重的父亲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抢救了半天才缓过来。李东阳赶过来时,母亲哭的喘不过气来,连惊带吓坐在地上,父亲刚刚睁开眼睛。
李东阳扶起母亲焦急的问:“这是怎么了?早上还好好的。”
父母没有回答李东阳,是参与抢救的小护士说:“李阿姨早上借我的手机打了个电话,没多久李叔就出事了。”
李东阳皱着眉头问母亲:“妈,给谁打电话了?”
母亲又开始抹眼泪,断断续续的说:“我看你爸住院花了那么多钱,就想着给你姐打个电话,看她能不能给凑点儿,可是你姐说,没钱,一分钱都没有。东阳,为什么?你姐为什么这样?当年我和你爸辛辛苦苦的从地里一点一点刨食,供你们姐弟俩读书,就是盼着你们出息了,我们老了也有个依靠。可是现在你姐的做法让我们寒心啊!做父母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妈,姐也许有自己的难处,不是有我和东阳吗?”
姜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站在一边听到了母亲说的话,不等李东阳说话,直接开口安慰母亲。姜医生说:“妈,我和东阳这几年也存了些钱,爸治病的钱够,你不用担心。治好病,多少钱都能回来,别想那么多,姐也有姐的难处。”
父亲使劲咳嗽起来,三人急忙围在病床边,李东阳说:“爸,要喝水吗?”
父亲疲惫的摇摇头,止住咳嗽说:“对不起,我就应该直接死了,这样就不拖累你们了。”
“爸,你说什么呢?”
李东阳在父母面前一贯不太会说话,听到父亲说这丧气的话,梗着脖子说。姜医生瞪了李东阳一眼,对着父亲柔声说:“爸,我和东阳问过医生了,你的病不是什么大病,不要命。只要做了手术,再好好养一养,就能跟以前一样。你可别说那丧气话,你孙子还等着你带呢。”
父亲的泪慢慢流下,父亲低声说:“好,等我好了,我和你妈带我孙子。”
父亲出院后,一家人挤在租来的小房子里,姜医生没有一丝嫌弃,每天忙着上班挣钱下班去菜市场买各种有营养的食材,回家就跟母亲在厨房里研究着如何做。那几个月李东阳看在眼里美在心里。每个妖娆的夜晚,李东阳都会紧紧抱住姜医生,热情似火的亲吻着妻子,动情的低语:“小慧,小慧。”
姜医生总是低声说:“小声点。”
“小慧,小慧。”
父亲养的差不多了,就决定回老家。结果一回去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彻底垮了,地里的活干不动了。倔强的父亲不认输,强撑着干了几天,就晕倒在地里。母亲哭着打电话给李东阳,电话里不停的说:“你爸种不了地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李东阳放下电话发愁了。姜医生从厨房里走出来说:“怎么了,东阳?”
“爸晕倒了。”
“下地干活了?”
“是。”
“不是告诉他不能累着吗?”
李东阳苦笑一声说:“农民不种地吃什么?”
“现在怎么样?”
“没什么大事,在床上躺着呢。”
“今晚我夜班,明早下夜班我跟主任说一声,去老家接爸妈过来。”
“我也去请两天假。”
“算了,事假扣钱太多,你就上班吧。我下夜班休息两天也是可以的,我的病人最近都平稳着呢,我交代一声就行。”
姜医生回到老家,做事麻利。把老家的事安排妥就接父母回来了。一家人依然挤在一起,父母心里难受,人老了,没用了,不挣钱还得花钱,每天愁眉苦脸的。夜里,李东阳搂着姜医生低语:“要不咱租个大房子?”
姜医生得意的一笑说:“我还没来的急跟你说,我想买个房子,二手房。我打听过了,就在市委那一片,才八万块钱,全房产,两室一厅,五十平米,一家三口住绰绰有余。”
“八万块钱!咱家现在一分钱都没有,拿什么买?”
“你我的住房公积金加起来有两万,我问过苏冬兰了,她答应借给我六万。咱先把房子买下来,苏冬兰说,她家张远说那片房子划算,学区房,早下手不吃亏,只涨不跌。而且听说市委要搬迁,那片迟早要拆迁,还夸我有眼光。苏冬兰家的张远什么人,那可是开公司的老板,成功人士。怎么样?我能干吧!”
李东阳看着傲娇的妻子,低语:“我老婆最能干了。”
“等买了房,让爸妈过去住,咱们每月给生活费,他们也自在些。”
“小慧,你真好!”
“知道我好了吧?以后对我好一点,你挣的钱都交给我,明白吗?”
“嗯,都交给你,连我都交给你。”
李东阳在黑暗中准确的捕捉住妻子的唇,窗外的月亮躲进了黑夜。
姜医生把买房的事告诉了父母,不死心的母亲又打电话给女儿。女儿不耐烦的说:“给你说过了,我没钱,一分钱都没有。以后别再给我打电话了,老家不是盖了楼房吗?住着就行,在城里买什么房,瞎折腾什么?再说,你儿子不是挺能的吗?你当初到处宣扬你儿子好,给你们钱盖了楼房,这会儿找我做什么?难不说要把老家的房给我,让我给你们钱好在城里买房。想什么呢?好事都让你们想尽了。再说,老家那破地方,就是一分不要送给我,我也不要。我忙的很,没大事别打电话。”
母亲问女儿:“什么是大事?你的意思是我和你爸死了才算大事?那算了,我们死了你也不用来了。”
母亲又哭了一鼻子,父亲直接说:“你个老没出息的,你干啥给她打电话?只当这辈子没养过她。”
母亲只是哭也不说话。老两口当着小两口的面说这事李东阳尴尬的看着,不知道怎么劝,心里也是怨恨姐姐的。倒是姜医生想的开,姜医生从结婚就没见过传说中的姑子姐。因为李东阳的姐姐毕业后再也没有回过老家,也没给父母一分钱。结婚时只打了电话说:“我要结婚了,我知道你们也不会给我嫁妆,我也不要,就是给你们说一声。以后家里的事也别告诉我,我帮不上什么忙。”
所以李东阳结婚时也没告诉姐姐,怕她多想。姜医生没见过,只当公公婆婆就生了一个,也不生气,不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