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长莺飞,桃红柳绿的时节,张文竣父女俩身着旧衣服,背着大行李包,就象出外漂泊的农民工,踏上了前往昆明的列车。
衣着寒酸、不修边幅的盲流打扮形像使得别人很难把张雨婷与那位畅销磁带的原唱者,小有名气的歌手联系起来,省去了沿途被某些歌迷认出搭讪的麻烦。
3月21日傍晚,抵达昆明的两人在WH区西坝街吃过晚饭,就近找了家便宜的旅馆安顿下来。几次的往来,张雨婷对这里也有些熟悉,
云省音像出版社,云省省委、省政府大院都落座WH区,只是地点不同。云省音像出版社是人民西路,吴维涛他们原先的住所省政府家属院在五华山,前段时间搬到了新家—省委大院,则位于西昌路与西坝路交叉路口西侧(2008年以后省委迁到广福路8号新址)。
旅途劳顿,天色已晚,张雨婷没有就去吴维涛家,打拢他们,在旅店休息一夜,第二天早上,与父亲换上正式的服装,先到省音像出版社,找田玉华、魏正国等领导,商谈签订合同事宜。领导们都很忙,父女俩在半公室里等待很久,才见到姗姗来迟的魏正国,魏副社长很是热情地与张文竣握手宣喧,官话客话套话了一大堆才通知他们田书记不在,下午等她回来才能正式开启签署合同的工作流程。
离开音像出版社,两人返回旅社,提着一袋延峰带来笋干、香菇、银耳、茉莉花茶、武夷岩茶等土特产,前往吴维涛家,第一次准备登门拜访高官的高官,张文竣根本没有底气,沿途中向女儿打听她干爸、干妈的脾性如何,待人接物是不是很严苛。
望着街上偶尔驶过的燕京吉普与边三轮,张雨婷道:“工作作风我不清楚,待客还好吧,要不老爸你就当大领导接见你指示工作了,会面时,拿个小本子全程认真地记录领导的指示精神,少说多听,应该就不会出现礼仪上的问题。”
“会客也那么严肃?”张文竣半信半疑,毕竟现在的他还没接触到这种层次的圈子。
“当然……不是。开个玩笑啦,谁让你这几天总是不停地叮嘱在外学习、生活要注意什么什么的,把我当小孩子,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其实老爸平时拜访别人是怎么样,呆会儿就怎么样,把他们当成普通人就行。若他们对你不友好,也别怕,有我在呢,我肯定会站在亲爸这一边。”张雨婷拍着胸脯保证道。
张文竣严肃道:“婷婷,你的心智虽然有些早熟,但毕竟年龄小,社会上很多事情你没经历过,如果将来吃了亏、犯了错,最痛心还是爸爸和妈妈。女孩子出门在外,凡事更需小心,为人处事千万不能随随便便,不要与小流氓小混混为友。要爱惜自己,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我交待的这么多,都是希望我女儿一个人出门在外,也能过得好。”
天下的父母对子女的爱护,大多一样,张雨婷也是过来人,自然能理解,攥着父亲宽厚温暖的手掌,点头道:“爸,你说的话我都记住了。”
…..
昆明西昌路468号,省委一号大院门口,张文竣向值守的武警出示了身份证与工作证、张雨婷的学生证,做了简单的登记,即被放行。
青翠葱郁的柏树与山茶错落有致植种于平整的绿萌地上,宽阔的大道与青石小路从中蜿蜒而过。花圃间山茶、月季、水仙等迎风怒放,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林间潺潺溪水,碧波荡漾的莲池,与曲径、栈道、小桥、古井相映成趣。园林式的环境使得整座大院在市中心闹中取静,古朴深邃中掩映着庄严肃穆的气息。
占地面积广阔的大院内分布有省委机关办公楼、组织部办楼、宣传部办公楼、农村工作部办公楼等等各幢建筑,省委省政府的主要领导及其家属的住所也在这里,就是由省委提供的周转房。
区别于其他干部或专家多人合住同一幢楼,省委常委分配的是带有花园的独栋二到三层楼的院子,俗称常委楼。
“这么好进?难道我们来的是假的省委大院?”通过了大门,漫步在碎石路上,张雨婷边观察四周的环境,边调侃,在她的记忆里,无通行证的普通百姓要进去,通常都得仔细盘查一大堆,当面打电话核实所在单位的信息等才能放行。除非遇上对外开放,允许公众参观时,才会象他们这样只做简单的登记即可通行。可现在明显又不象是这种情况。
“省委重地,别乱说话,小心被赶出去。”张文竣笑着提醒女儿,对于一省的最高权利中心,宽松的进入方式,他虽然也有些疑惑,但更多的还是随之而来无形中的压力。
穿过五六十年代保留下来的老式办公楼建筑,向沿途经过的机关工作人员小心地打听吴航远的住所,绕过莲池,又走了一段路,在一排别墅群中,张雨婷找到了他们的住所,两层楼带独立院子的一幢房子。仅看建筑外表与房子面积,似乎不如边裕德的家,但若论周遭的整体环境,却胜过不知多少倍,后世这里可是弥勒寺公园的原址。
“侯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望着别墅群一堵堵青灰色的院墙,铁栏大门各式别致的庭院,张雨婷突然想起这句诗。一省的最高权利中心,平民百姓要来这里生活,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
按了几次门铃,张雨婷又开口叫门,院内始终没人出来。“现在是还没到下班与放学时间,可他们家还没有保姆么?”她有点意外,前世所接触的一些县处级、省厅级的领导似乎还配备专职秘书呢。严格上虽然不符合中央的规定(公配无保姆,副部级以上才配专职秘书),但真要查起来,也就取消了了事而已。
吴航远现作为高官副职,不配专职生活秘书也就罢了,夫妻俩工作都忙,家里居然也不花钱雇个保姆,确实生活作风节俭,与许多小说作品的故事差别很大,张雨婷看过的涉及官场的小说,书中的干部,哪个不都是把秘书、司机、保姆做为标配,享受高级别的待遇,优越的服务。
没人在家,父女俩不好守在门口,离开常委楼到附近休闲空地的椅子上坐等了一个多小时又折返回来。
陆陆续续地有下班与放学回来的大人和学生经过,尽管张雨婷闷声不响地低头走路,还是觉察到有一些目光往他们这边注视。就如同突然进入一个村子,总会迎来村里人对陌生来客的注意。
已与吴航远一家有亲密关系,她暂时不想结识这里的其他人,与他们有什么来往。权利中心的水深不可测,私人与国家单位的省音像出版社签合同分红,本是开全国先例,说处于风口浪尖也不为过,若再招摇不懂收敛,万一被有心人利用,公开摆到台面上讨论,或罗织材料诬告,影响到干爸、干妈的仕途,就对不起他们了。这也是她来几次昆明,至今都没去拜访当初火车上认识的郑亚绍、袁敏两人的缘故。
陈翠珊先到家,开门迎接了父女俩。随她进入院子,三人立刻身处于一片生机盎然绿色的包围中,别墅的楼房面积只有两百多平米,但院子的空地却要大上许多,植满凌宵、爬山虎、牵牛花等藤蔓类花卉和山茶树。绿藤缠绕着花圃的木架,或吸附在米黄色的房子墙壁上,挺拔地往上攀延,一朵朵山茶花绽放于枝叶间,摇曳生辉。姹紫嫣红的满园春色着实令人心旷神怡。
客厅的布置比较简约,靠门边一组收纳式的储藏柜,往里的左面是靠墙沙发,右面贴墙的立柜上是带天线的18寸熊猫彩电,墙壁上方挂着一台带摆锤的老式挂钟,室中央放置有会客用的茶几、木椅,旁边的墙角与窗台摆放装饰与净化空气的罗汉松、吊兰、文竹盆栽,左墙上方与对着大门的主墙分别张贴着一两张装裱过的现代书法与山水画作品。整体的布置与边裕德家的奢华没有可比性,
张文竣第一次光临高官的家,比他女儿初到时还拘谨,除了回应陈翠珊外,没敢自己主动多说一句话,倒是张雨婷有说有笑,把他好好地向陈翠珊介绍了一番,又紧贴在他身边,给予精神支持和慰籍。父女俩主从位置似乎一下子颠倒了过来。
临近正午,张雨婷与陈翠珊一起到厨房忙活准备午饭,张文竣则被留下来休息,也可以整幢庭院四处走走,自由活动。但稳重的他自然不会失礼,随意乱闯。就一个人呆在客厅里,静静地观赏着墙上的书法作品与国画,目光最后停留在那张大幅的山水画上,神色渐渐生动起来。
吴维涛兄妹俩与吴航远先后回来,见到了张文竣,有吴维涛在,不遗余力地在旁帮衬,双方长辈的第一次碰面少了不少陌生的疏离感。
寒喧时客套话是免了不的,作为领导,关心民生是惯例,拉家常式地谈话首要地就是了解对方的工作生活状况,发现问题然后去解决问题。给予指导和建议,其次是个人平时的业余生活,兴趣爱好,子女的培养等等话题。一方是主,提供问题与给予人生指导,一方为客,小心谨慎的回应,虚心的接纳。交流时没有遇上冷场的尴尬。
不过这就有点象大人与小孩之间地谈心了。自古以来,上位者被称为“父母官”,民众则一直被当成“子女”来爱护。想想似乎也正常。即便不提这茬,吴航远年纪也比张文竣大许多,无论是人生阅历还是个人能力都不是现在的他能比的。做为小辈,张文竣只有接受教诲的份。
这份善意的关心持续到了饭桌上,张文竣具有高中文凭,较强的文字功底,又是党员,国企正式编制的工人,吴航远随意的问及他有没有到外地工作的想法,若有意愿,可以跨省调动到昆明,在市直机关里帮他安排份工作,纳入行政编制。虽然革命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分工的不同,都是“为人民服务”,但既有才能,吴航远认为适当的改换工作,同样可以更好地为社会主义做贡献。
“我的能力与经验都欠缺,很多事情不熟悉,到新岗位如果干不好工作,那就辜负航远大哥、大嫂的好意了。”张文竣心动之余显得有些犹豫。
突如其来的提携好事,机遇难得,张文竣确实很心动,很有想法,可冒冒失失地一口答应,又担心吴航远夫妻对自己的印像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