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一苇这时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他需要把司机小王放走。
他沉思了一下,他们家距离钱如月的住处并不怎么远。自己走过去,也就是二十多分钟而已。他决定让小王回去休息。
吴一苇让小王开车回家休息,小王却坚持要送他。他只好撒谎说他哪里也不想去了,他只是想随便到处走走而已。
小王见吴一苇这样说,也就不再坚持什么,径直开车走了。
看着车子开走,吴一苇拿出诺基亚手机,电量已经报警了。但手机信号确是满满的。
他又拨打了一遍父母的手机,依旧听到那个温柔的声音: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他无奈地挂了电话。
吴一苇站在街道上,四处张望了张望。路灯很明亮,远处的大厦上霓虹灯闪闪烁烁,仿佛是城市给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抛出的暧昧眼神。
这时吴一苇突然想起上山带队采风前,钱如月说自己买了一个小灵通手机,并且用那个小灵通手机给他打过电话。
他把手机打开,翻到了那个六位数的像座机号一样的号码。打过去,竟然没有人接。他又打了两遍,还是没有人接听。
吴一苇收起手机,他想应该去到住处亲自找钱如月。但感觉又有点儿不妥。
到钱如月住处的路他是无比熟悉的,他之所以这样迟疑不决,是在犹豫这么晚了是不是应该去找她钱如月。
吴一苇也隐隐地感觉的到,对他最近和张美艳走得太近,钱如月内心是充满了醋意的。
那个电话虽然是给他报信的。但吴一苇从电话里的那种语气,已经能够深深感受得到那种女人天生的醋意。
从南山下来,他才感受到市区内天气很热。虽然空气中已经扑来了凉意,但依旧无法压住路面上蒸腾而起的燥热。
吴一苇抹了一把脖子里的汗水,迈动脚步顺着街道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身边不时快速走过暴走健身的一拨一拨的人群。他们口袋里装着自带“低音炮”的播放器。播放器里一律传出节奏感很强烈的音乐。这一拨一拨的人群,就跟着节奏迈步向前。
吴一苇发现这种健身活动参与的人越来越多。原来他记得就是一些退休的大爷大妈们参加,现在好像逐渐发展到中年人,甚至许多年纪轻轻的人也莫名其妙地搅和进来了。而且以女性居多。
这个活动除了能饭后消消食,吴一苇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好处。坏处吴一苇觉得却很多,比如造成腿部各个关节器官的磨损加速,比如路上影响日常的正常交通……总之,随便想想这个活动不好的地方就是一大堆。
当然,也有让吴一苇眼前一亮的地方。西北女人的身材就是好啊!尤其是我们红柳河的女人。天气炎热,女人们的穿着也越来越大胆。每次有衣裙暴露身材婀娜的年轻女人飘过,吴一苇不但眼前一亮,而且还会由衷地赞叹一番。
那都是以前的吴一苇,现在他是没有这个心情的。内心的烦乱让他实在没有这样的心情。
吴一苇现在需要的是快快地把情况搞清楚。
他一抬头,发现已经站在了钱如月所住的小区门口。纳凉的人们三三两两地正回到小区,小区门口这一刻人特别多。
吴一苇没有想太多,很低下头径直地向钱如月住的那栋楼走去。
钱如月的住处在一楼,是那种独立楼道带前后花园的格局。吴一苇走到门前,发现里面没有亮灯。盛夏正是花儿开放最旺的时节,夜风中一阵阵扑鼻的温馨花香迎面而来。像以前每次与钱如月见面时,钱如月浑身带着一种特别的香水味扑进吴一苇怀中的感觉。
也许如月睡觉了。吴一苇这样想着。但还是快步地走到门前,“笃笃,笃笃”,他先轻轻地敲了几下。见没有动静,他又压着嗓子叫了几声。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吴一苇接着又敲了几下门,手上用力了许多。可是依旧没有任何的动静。
吴一苇觉得是钱如月因为采风活动他和张美艳在一起而故意不理睬他。他在门前转了两圈,烦乱地四处看看。
他再次走到钱如月住处的门前,用力地拍打着门,然后提高了嗓门呼喊如月的名字。
有遛弯回家路过的行人,慌乱地侧目向这边张望一下,匆匆忙忙地又走开了。
这时楼上老太太打开窗子,操着HN口音的农场话对吴一苇喊:“小伙子,白(别)叫啦,刚才那个妮儿出去了。木(没)有见回来。”
吴一苇知道这个老太太,他们是下面农场退休的兵团老职工,外地的儿女孝顺给老两口在红柳河买了这个房子养老。像老两口这种从兵团农场退休后到城里买房养老的情况,在红柳河非常的普遍。
“老阿姨,你知道她到什么地方去了吗?”吴一苇急切地向老太太询问钱如月的去向。
“小伙子,这我可是不知道。你可以到小区门口再问问。”
听了老太太的话,吴一苇知道这些从农场上来的退休老人平时都是热心肠的人。他们如果知道,一定不会隐瞒他。
吴一苇掏出手机再给钱如月打电话,发现手机没有电已经自动关机了。把手机重新装进口袋,他的内心有些懊恼。
但吴一苇还是给老太太客气了几句,就匆忙到小区门口的超市。
他在超市公用电话上拨通了钱如月办公室的电话,没有人接听。他真是不甘心,又拨通了钱如月家里的电话。还是没有人接。他有些失望了,他想再拨打一下钱如月的那个小灵通号码,却意外地发现他竟然没有记住这个六位数的号码。
他在心里骂了自己N遍。他放下电话,转身向超市门口走去。
“哎,哎,老乡,你没有给钱呢!”一个小媳妇模样的女子用农场的HN话叫住了他。
听到这样的口音,吴一苇特别的不舒服。他觉得这些人说的农场话很土气,这也是吴一苇不喜欢红柳河市的其中一个原因。
但吴一苇还是抱歉地对那个小媳妇模样的售货员笑了笑,摸了下口袋,发现自己装有钱夹的包放在了家里。
“呵呵,对不起。我明天给你可以吗?我钱包没有带。”吴一苇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
那小媳妇模样的女子扫了一眼吴一苇,说:“不至于吧?两个电话,才四毛钱。恁不会欠四毛钱的帐,还让这帐过夜吧?”
吴一苇发现这个女子嘴巴有点儿不饶人。忙说:”你等下,我再找找,我再找找。”
说完,吴一苇就浑身上下翻找起来。还好,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吴一苇找到了一个一元的硬币。
他递给小媳妇模样的女子,并且很大方地说:“给你一块钱,不找了。”
“老乡,不好意思。俺们这儿不要硬币。不好花。”女子很认真地说。
女子这样一说,吴一苇有点儿火了,说:“为什么不要硬币?难道硬币不是钱?不是中国人民银行发行的人民币?你要,就是这一块钱。不要,就没有!”
女子不是那种吃亏的人,双方立刻争吵起来。
这一吵吴一苇才发现,自己在这方面的能力根本就没有杀伤力。他和这个小媳妇模样的女子相比,压根不是对方的对手。
当女子不停数落吴一苇的时候,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业余选手和专业人士的区别。吵架,我们是认真的。小样儿,你找错人了吧?吴一苇觉得自己这个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训练出来的人,在此时此刻,对祖国语言掌握的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唉,不服不行,高手在民间啊。吴一苇这样一想,他就知道自己在心里已经投降了。
“大姐,不要说了。这个钱我给。”一个人掏出五角钱塞给女子,然后拉着吴一苇就走。
吴一苇一看,竟然是钱如月。
到了钱如月的住处,吴一苇仍旧在不停地说着,唉,现在人的素质太低,说话太没有文明。
钱如月放下包,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走到还在抱怨的吴一苇身边,张开双臂紧紧地把他拥抱住,生怕自己的宝贝跑掉了似的。
然后,紧闭着双眼,把头轻轻地抬起,仰着脸默默地等待着。
吴一苇知道钱如月想要什么,但这一刻他没有这个心情。
他推开钱如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端起杯子喝了一气,说:”我回来到处找你,你怎么也不接电话?“
被吴一苇一推,钱如月立时恢复了情绪,反问道:”你到处找我?你在找我?到底我们俩谁在找谁啊?“
钱如月这一说,内心这几天积压的怨愤一下给激发了出来。她的鼻子一酸,眼泪立刻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慢慢地坐了下来,抽噎着说:”这十几天了,你连个电话也没有,有事到处都找不到你。我好不容易打电话找到了马路明,他说你上山摄影抓片子去了,我就知道他在骗我。打你的手机不在服务区。打到南山宾馆总台,才知道你和那个张美艳在一起。你还说你在找我?”
钱如月这几天感到很委屈,她抑制不住地说了一通。
吴一苇听着钱如月数落了这么多,竟然无言以对。他看着钱如月哭得泪人一般,心疼地轻轻把她揽在怀中。一只手在她起伏的背上,温柔地安抚着。同时低头在钱如月的脸上轻吻。
这时,钱如月却突然擦了一把眼泪,一下把吴一苇推开。紧紧盯着吴一苇,说:“你老实说,你这几天是不是一直和你们单位新来的解说员鬼混?”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如月,你不要动不动就醋意大发好不好?“吴一苇这句反驳自己都觉得有些无力。
”我醋意大发?一苇,当年在石大校园,我们谁追的谁?我和体育系的长跑王出去吃个饭,是谁把人家的头打破的?为了在比赛上赢人家长跑王,非要参加冬季半程马拉松。如果没有六六顺死党们帮你,你觉得你会跑过长跑王吗?“
”好了好了,是我吃醋,是我醋意大发好吧?“吴一苇发现再不投降,大学里的那些糗事会被钱如月抖落光。
“我吃醋怎么了?女人就该吃醋。今天我在一本书上还看到一句话说:对待感情,不吃醋的女人不是好女人。”
唉,吴一苇直接无语。这个世界上能把吃醋,能把小心眼儿醋意大发说得如此伟大,如此冠冕堂皇,也只有这些女人了。不过,从内心来说,吴一苇觉得钱如月应该算是一个好女人。
“好了,这些事情以后我们再说。你说说我父母怎么回事?”吴一苇现在没有心思纠缠这些,他急于知道父母的情况。
“我也不知道。我问了许多人,他们都不知道。”
“那谁把他们带走的?”
“不知道,我问了许多人,他们也说不知道。只说有可能是纪委的。”
“那把我父母带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总该知道吧?”
“不知道。这个更是不知道啦。”
吴一苇越发疑惑,他定定地看着钱如月,说:“你是说,我的父母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被带走,然后也不知道被什么人带走,再然后更不知道被这些人带到什么地方去了。是这样吗?“
”是的。真是这样,大家一说起来,就是什么也不知道。“钱如月紧锁眉头回答。
“我操,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那就是绑架啦?”吴一苇一下有些激动起来。
说了这么多,不但钱如月懵圈了,就连吴一苇也懵圈了。
到底怎么回事?吴一苇一时糊涂了。问了半天,不但没有问清楚原因,反而更加没有头绪了。
我应该到什么部门,去找哪些人,来了解事情的原委呢?
又应该到什么地方,去找到我的父母呢?
钱如月问吴一苇今后怎么办?
吴一苇摇摇头说:不知道。
吴一苇觉得自己现在彻底没有了方向。他有些想哭。
钱如月说,今天就住这里吧。。
吴一苇点点头。
钱如月把吴一苇搂进怀里,没有让他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