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民族的母亲河,在经过了华夏先民数百,上千年连绵不断的砍伐周边流域的树木之后,终于成为了一个产后抑郁的泼妇,到了宋代以后,黄河的水灾和决口几乎都成了日常。而其带来的影响就是经济中心不可逆转的南移到了长江流域。
然而,长江流域的破坏也同样严重。
春秋战国时期的云梦泽在此时早已不见踪影,只剩下一个传说中八百里的洞庭湖,随着人口的不断增加,越来越多的山地被砍掉了树木,红壤土被开发成了低产田,这些地方需要耗费的时间多,产出却比平地要少,如果不是人口爆炸,没有人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是,如果不这么做,就会饿死新生下来的孩子。
也不是没有人不知道乱砍滥伐的危害,睿智的华夏先贤孟子,荀子等早就提出过保护自然环境的观点,而历朝历代都有不许在春夏打猎之类的禁令……可是,面临争夺土地,人口和粮食的大逃杀局面,打的粮食少,能养活的男人就会变少。
养活的男人变少,那么自己的家族在抢水,争夺土地等斗争中就会处于劣势,而在乡间包税的乡绅们也说不定会觉得自己好欺负,把别家或者自己家里的赋税丢到自己头上。
所以,在“保护环境”的善人们统统被人吃了绝户以后,剩下的人就如同一群发狂的狼狗,在这个恐怖的末世不断的争抢剩下的几块骨头。数年之后的康乾盛世,其实也不过就是通过鼓励开垦耕地,引进新作物的,驱逐蛮族等多种手段延缓了这一过程而已,到了“嘉道中衰”时期,满清一样陷入了这种恐怖的大逃杀,这个问题一直到新中国才通过现代农业技术彻底解决。
这也是朱由榔能够以九五之尊,坚持亲自去编写教材,教授士兵,学子的最大动力。用煤炭代替柴火,中国人才能吃饱饭;用钢铁,砖头代替木材,泥土,中国人才能住上能遮风挡雨的房子;用化纤外套代替麻布,才能让每个中国人不容易在冬天受冻…工业不仅仅是过程,而且是结果。
既然直截了当的提出了土地问题,朱由榔也不在遮掩那些心中对地主的吐槽,表达出了土改这一艰难的问题。
在朱由榔的角度看来,自己的官僚队伍可以说是他所知道的各种穿越主角里最差的:大概有几百个退役官兵,他们的文化水平最高不过是后世的初小水平,还有一百来个童生,秀才甚至童生都没到的读书人,这些人虽然从小读书,但优势也就在于认识几千个汉字,在缅甸这种地方实在够呛…等于说,朱由榔最信赖的团队是由自己这个大学生带着一帮三四年级的小学生构成的?
按照武将们的想法,自己就得带着一群小学生去接管整个云南?
强忍住对这种滑稽局面的笑声,朱由榔尽可能的用这个时代人能够听懂的语言解释,为什么他不急于进兵云南。
“皇上…晋王求见…”一个面貌丑陋,不太招人待见的太监被派来传话。显然,皇帝身边的两位大貂珰都认为这个差使吃力不讨好,所以连自己的亲信都不愿打发。
朱由榔微微皱了眉头,不过考虑到晋王的身份,还是决定让他进来,毕竟,如果历史上晋王和叛逃满清的孙可望一个想法,自己穿越的时候说不定已经是尸体啦。
“人…不能忘本…”
见到李定国前来,赵全忠连忙表示要回避,不过却被朱由榔强行留了下来:“朕料想,晋王来此也是劝朕趁早发兵北上的,不如你们两个一起说了吧。”
赵全忠只好点头答应,不过却生怕抢了晋王的台词,小心翼翼的闭上了嘴把主导权交了出去。
“陛下。”李定国行礼以后就一言未发,长跪不起。
“晋王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自从朱由榔穿越之后,李定国就基本上和他坐着说话,此次却反常的长跪不起。
“请恕臣年老,不能够为陛下驱驰了。”李定国恭敬的从怀里掏出朱由榔曾经授予他的一堆印信和文书。
“使不得使不得!晋王乃国之栋梁,若大明没了晋王,朕该如何行事?”这下子,朱由榔可慌了神。虽然李定国已经事实上把权力大半还给了自己,可是若是没有李定国镇场子,鬼知道那些历史上投降了满清的军头会干出什么事情?就连李定国的儿子李嗣兴,最后都成了满清的宁夏总兵。
李定国在三次劝谏以后,终于忍不住了。
历史上,李定国在三年以后病死,而此时,他的身体也由于连年征战并不很好。看到皇帝在显露出雄主气象以后突然有偏安缅甸的想法,李定国瞬间失去了精神。如果只是守卫缅甸,李定国觉得自己的手下完全有能力做到,那自己又留着干什么呢?
在南明的后半场上,李定国是当之无愧的全场最佳救火队员,现在火熄灭了,主人表示在墙角仓库里凑合过着算了,自己难道还留着炫耀曾经怎么保护主人,那不是给人膈应么?
二人站在各自的角度做出了最有利于自己的选择。
李定国坚持要告老回家,朱由榔则坚决不准。两人说到激动处,甚至就当着赵全忠的面皮上推推搡搡起来,活像推让给家里小孩红包的大人。太监们识趣的缩到一旁,就当没看到这件大不敬的事。
“陛下…若只是镇守缅甸,要臣何用啊,广昌公等之才能,完全够卡住几个关口,不让东虏打进来。臣若恋栈不归,岂不惹中外议论。”
“晋王真以为朕如赵构耶?”朱由榔佯装震怒。“若朕只想当一个缅甸国王,朕就应该南征暹罗,高棉等地,把行在搬到大城或者柴棍,而不是待在距离云南几百里的阿瓦!”
“时人皆以为朕采偏安之策,朕却没想到,晋王也糊涂了!”
“晋王虽与朕年龄相仿,但阅历却远远胜于朕,此时北上云南,甚至四川广西都无问题,可是,朕又哪里找那么多官吏去治理如此广大的地盘?”
“晋王也是知道那份规划的,一个两三万人的小县,最少都需要四五十吏员,治理两百多万人的缅甸,怕不是要几千官吏,拿下云南,这个数字就得上万,朕如何凑的出来这些人去接收?”
朱由榔满头大汗,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了出来。
在朱由榔为“偏安之君,缅甸赵构”这种流言烦恼的时候,留在京城的范文程则感到脑子都想伸出来,到头骨外面散散热了。从焦虑不安的顺治到参与南下的八旗权贵家属,几乎所有人都在向他打听各种问题,顺治甚至打算给范文程在宫内开个VIP套间……大家都知道,南下让快一半八旗压阵,带着绿营去救场这个主意是范文程出的。范文程虽然想闭门谢客,但有些人的权势和地位他实在是没法拒绝,一些模棱两可的话也没法让他们满意。
这种集体性的焦虑,在清军进入徐州的消息传回来的时候达到了高峰----这个消息传回来的时候,南方说不定已经开打了!
顺治倒是被太后骂了一顿,不再把范文程当点读机用。是那些满洲贵人家里的女人却不停的试图走夫人路线探听到一点什么,范文程的确在军中有关系---他自己年轻时都亲自上阵过,可他关系再厉害也不可能比信鸽的飞行速度还快,被一群长舌妇“间接逼问”,范文程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不仅仅是烦躁和焦虑,范文程的心中还充满了狐疑。即使是朝廷遭到了重大失败,这些人也不至于害怕的和黄口小儿一样,死皮赖脸的来打听消息把?看着堆在仓库里的最常见的四色礼物,范文程气的一脚踹了上去。
几根在冬天罕见的绿色蔬菜滚了出来,范文程却一点不怜惜这些难得的宝贝。“把这些乌七八糟的都丢出去!”
仆人应声进来,把一包包牛皮纸包着的物品搬了出去。等范文程一走,仆人们可就乐开了花。既然老爷不愿意吃,那咱们就可以代劳啦,丢掉?傻子才真的丢掉呢?
守着仓库的男仆挑出来一些能够直接食用的,分给了几个相熟的仆人,这些人都是全家为奴,自然也就住在范府里,几户人家加在一起超过10个人,还有几个特能吃的半大小子,不一会儿,食物就被面黄肌瘦的奴仆们消灭的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