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孙崇雅求见。”
朱由榔正在批阅奏折,头也不抬的问:“晋王请来了么?”
“回禀皇上,晋王和一千晋王亲军已经入宫,还推来了四门大炮。”
“几斤炮?”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杨强益有些茫然。
朱由榔挥挥手让杨强益到一边去,正襟危坐等候这位历史上坑死自己的将军。
“陛下喜好军器,吾得有机会多加了解,免得失去了皇爷宠信。”
强行平复下自己的情绪,从心里告诉自己历史已经变了,孙崇雅不可能在纵兵抢掠阿瓦;又让身边宫女倒了一大杯水一饮而尽,这才算有个平常点的心态。穿越半年,朱由榔仍然时常被咒水之难的噩梦吓醒。
却见孙崇雅浑身穿了三层甲胄快步走来,脸上流着豆大的汗珠,身上每一块肌肉都紧绷着。
“臣孙崇雅参见陛下!”
“起来吧,孙将军如此急躁的来找朕,还穿全了甲胄,是何事让将军如此惊慌?”
“臣清晨坐于家中,就有一人提着重金来访,欲使臣提兵马行所谓清君侧之事。”
“臣已经将此乱臣贼子绑了起来,命人送往宫中。事出突然不能亲自押送,请陛下恕臣之罪!”
朱由榔的脑子和被驴踢了一样,差点晕了过去。
有人要造反?
诶诶诶,这么快的吗?
身边的宫女连忙扶住了皇帝脑袋,又是拍背又是拍胸口的,才让朱由榔吸了口气清醒过来。
定了定神,朱由榔发现事情没那么可怕。
首先,自己已经让晋王入宫宿卫。晋王威望极高,如果是明军系统内的,几乎不会违逆晋王的命令。
何况,孙崇雅是遭受过自己明升暗降,不,明平暗降的官员。连他都没有被蛊惑而是过来说明情况,估计大概率造反的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的秀才。面对一群无知无智的野心家,有大义名分,有钱有枪的朱由榔没有理由惧怕什么。
又仔细问了几句,朱由榔便让人在宫内给孙崇雅腾个房间---孙府肯定被人给盯上了。随后,朱由榔亲自写了份旨意,让身边小太监传给高文贵命令他立刻封锁城门,大索叛逆!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此时虽不是战时,没有“流血千里”的惨状,但一队队明军突然冒出,在街上反复巡逻也着实吓人。经历过一次战火的商铺统统关门歇业,路上行人也和老鼠钻洞一样缩回家里,满地都是遗落的各种物品,间或夹杂着些许银钱。
士兵们看都不看一眼,只是紧握长矛搜寻着哪个不长眼的打算出来造反。
朱由榔没有隐瞒这个消息,而是让高文贵传达下去。
从上官口里听到有人要造反的士兵们异常愤怒:若不是有皇爷英明领导,俺们早就死在磨盘山上了,这帮人造皇爷的反,就是造咱们的反。吃饱了活腻了想死是不?
连战连捷的兵士们找回了曾经纵横于两广盆地之间,穿行于云贵山林之中的豪气。
咱们手上的长矛,那可都是沾过鞑虏的鲜血的!尔等弱鸡已经亡国,残渣余孽还敢做跳梁小丑?
空荡荡的大街上,不知道谁先带头唱起了据说是陛下亲自写的军歌:
“胡虏腥膻遍九州,忠臣义士怀悲愁,既无博浪子房击,须效中流祖逖舟…”
与其说是在唱,不如说是在喊。一传十,十传百,整个阿瓦城都响起了明军“动人”的歌喉。
虽然巡逻没法直接抓出到底是谁在作死,但在这个没有无线电的时代,可以说是物理上切断了反贼的对外联络渠道---这个时候还派人出来通信,那就等于往大门上贴上:我是反贼,来抓我啊~八个大字。失去了联络渠道的反贼们或许…只能束手就擒。
文士被套上只露出一个呼吸孔的麻袋,装上了一辆被两个小旗士兵包围的马车。
随后,马车朝着宫内疾驰而去。
文士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也知道这是要去哪里:不是宫内,就是锦衣卫的诏狱。虽然自己未曾当过朝廷命官,可锦衣卫的诏狱还是有所耳闻的---崇祯一朝多少人死在了里面?里面的酷刑甚至成了市面上不少通俗小说话本的谈资,他也曾买过几本权作消遣。
可现在,小说话本上的东西,要经历到自己的头上?
不好,自己这文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体制,肯定抗不过一个时辰,到时候屈打成招…文士不敢想象自己的家小会怎样。
无论是朝廷,还是自己的恩主,都不会放过他的家人!
想到自己的结发妻子,如花似玉的三个小妾四个儿媳,还有那刚刚出生的可爱孙子,文士低低的在麻袋里留下了眼泪。
突然,口鼻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捂住,文士条件反射一样的挣扎了几下,可立刻就停了下来,任由那只手终结自己的生命。
啊,自己的家人,或许能得到保全把?希望恩主能够念念自己的苦劳吧…唉。
很快,他就失去了意识。
“到了。”
一个士兵掀开帘子,打算把马车上的人犯给拖下来,可却见着麻袋里人一动不动,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不好,人犯死啦!”
带队的哨官一个头比两个大。
自己押运的人犯死了?
二十个人铁桶一样的围着,就这么死了?
不用说,自己这些人肯定要被挨个盘问,盘问倒是算了,自己的人里面有内鬼,自己竟然不知道?
“娘希匹!”
……
不远处一处宅子的屋顶,一名浑身茅草颜色服饰的人正趴在上面,盯着明军的一举一动。
见着明军骂骂咧咧的远去,他一骨碌从烟囱里下了房子。
“老爷,已经弄干净了。”
“好。”一个穿着短衣的黑脸大汉点点头,望向桌上一群焦虑不已的人。这些人里有被皇帝乱怼的文官,有几个缅人贵族出身而被明军破家灭门的余党,还有些在军中失意的厮杀汉子。
本来,按照他们的计划。
文官们去联络武官争取更大支持,贵族从隐秘而且未被发现的几个庄子取来粮食和活动经费,顺带秘密运一些家生子组成的武士进城。而低级军官们则不用说了,他们负责动手。
怎么看,这种配置都有点类似上世纪六十年代后黑非洲各国政变的复杂版本-这些国家往往是一个低级军官突然发难。但是,这些人能够直接派人去游说一个高级军官,也充分说明了他们的能量和智商有多么不相称!---能量低,智商更低。
幸好,那个文士已经死了,明军一时半会查不到缓则们的位置,所以他们还能在此安坐几时。
可是,又真的能安坐几时?
这座小小的宅院,聚集了十几名缓则们的头头脑脑,加上奴仆有近百人,如此多人的食物,如果不打算让这些人饿死,采买食物的时候就难免被巡逻的明军发现问题。为了防止被明军注意,府内只有几日存粮,几日内若不起事,这些人就得饿死在这里。
“当初是谁说要去联络孙崇雅的?吾当初便说人家卖了你怎么办,现在一看倒好,人真的卖了你嘞!”
一个穿着汉人服饰的缅人贵族用一口流利的听不出来的汉语说道。他家里本是阿瓦城郊的一个贵族,结果因为出兵抵抗明军全家被杀了个干净。国仇家恨加上对猪队友的愤恨,气的他简直要掀桌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