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这座世界上最大的城市,正敞开着怀抱迎接着打着朱字旗号的明军。
一队又一队军容严整的明军穿过南京城的正门---正阳门,骄傲的展示着战胜者的姿态。
入城前已经发过赏钱,各级军官也不断强调军纪,在砍了十几个顶风作案的脑袋后,队伍里最滑头最贪心的小兵,也收起了在城内抢掠的心思。
兵器上的锈迹被擦的干干净净,或者干脆换成新的,带血而有些馊味的军服也被军中雇了洗衣妇人集中清洗。朱成功甚至还大方了一会,弄了一些带有香味的植物放在了洗衣水里。每当一支昂首挺胸的明军走过,被拖出来迎接的百姓就能闻到一股特别的香味。
各级军官的旗帜夹杂在行伍之中,一根比一根高的旗杆引来了孩子们的惊叹,也引来了人群中一些见多识广的人的惊叹:“一杆小旗约莫就是几十个兵,大旗就是几百个兵,国姓爷的兵旗帜如林,入城的怕不是有十万大军吧?真的要变天了!”
走过了几队步兵,接下来入城的则是骑兵。郑家常年蹲在岛上,骑兵其实不多,但那一身在骄阳下反射强光的盔甲却向周围昭示着郑家的富饶---全身精钢打造的盔甲,这些骑兵哪里穿的是盔甲呀?根本穿的,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这些纨绔一样的骑兵高傲的昂着头,胯下将近五尺高的战马踩在青石板路上,马掌上的马蹄铁在脚下嗒嗒作响。
马蹄声还未远去,道旁的目光又集中到了城门洞内的鸟铳兵---在城内时,只听到城外鸟铳声砰砰作响,很多人是今日才见到这种利器的庐山真面目。同样的,每个士兵都握着外表全新的鸟铳。
同之前过的郑军不同的是,鸟铳兵在一处空地上停了下来列成三排。
也不管那些窃窃私语的小市民在说什么,鸟铳兵们取出火种,点燃了一截火绳---火药是早就装填好的。
“放!”
第一排士兵费力举起鸟铳,对准天空。
“砰砰砰…”火药的燃烧时间终究有些细微差异,密集的枪声不断的撞上四周的枪毙,又迅速反弹回来。
“放!”
第二排士兵也举起了鸟铳。
三排放空,空地上留下一层白色的硝烟。士兵们晃了晃麻木的肩膀,擦了把汗,把枪背在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鸟铳兵后面的,则是被十几匹毛色,体型不同的牲口拖着的重炮。这些在攻城中没发挥太大作用(南京的城墙是被火药棺材爆破开的)的重炮此时在街头排上了用场----当然,不是对付顽抗的清军,而是用于炫耀武力。
几千斤重的铜铁铸成的管子,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一些迷信的愚夫愚妇甚至对着大炮磕起了头,祈求以后炮弹不要砸到他们。看到两旁那些惊呆了的百姓,炮手们咧着嘴笑了起来。
“王爷,往前几里路,就是东虏的两江总督衙门了。”
“知道了,”朱成功在轿子上挥挥手让亲兵下去。
“是。”亲兵刚要离开,朱成功又想了想,“让他们把所有,鞑子留下来的各种牌匾全部拆下来,里面的黄册,档案全部封存,若是弄丢了拿他们是问!”
亲兵领命离开,朱成功又恢复到了狂喜之中:南京城,真的被他打破了!
夺回南京,不仅具有重大的政治意义。而且也具有重大的经济意义。
南京位于京杭运河和长江的交点。占领南京就等于,清廷会失去长江以南的所有财政收入,而自己则顿时多了一个聚宝盆!自烈皇殉国以来,大明的局势就一天比一天坏,竟然在自己手上翻转过来了!明末超过一半的财政收入来自南直隶,浙江和湖广,清朝初年同样延续了这一经济格局。虽说此时已经有漕运不如海运的声音,可是清军水师连南京都过不了,海运给郑家送军粮么?
稳定了南直隶,就可以通过长江,和川东十三家合并武昌,从而彻底控制湖广粮仓,西入四川,东虏北南两隔,便可迎陛下回明…
“可是,陛下若是回到南京,吾功高震主,又该如何自处?吾并不敢,也不愿取而代之,但吾更不愿狡兔死,走狗烹啊。”
明朝一开始就砍功臣,想到这个,朱成功就感到背后凉飕飕的:虽说,除了袁崇焕,还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砍军阀,但这位皇帝连南京城内郎廷佐,蒋国柱的算盘都能猜到,甚至能推算出自己北伐!相隔数千里竟能如此,难道当今天子真的是真龙转世?
作为仅次于皇帝的高级勋贵,朱成功不信皇帝自带各种BUFF,但朱成功确信,朱由榔真的带了BUFF。
“也罢,不去想那么远的事情,天下两京十三省,大明现在也就半京(南直隶)一省(浙江)而已,说不定那时候,吾已经老死啦。”在这个平均寿命30岁的年代,50岁死亡是正常死亡,朱成功常年征战,对自己的寿命长度不抱任何期望。
“王爷,郎,蒋二逆贼畏惧天兵,早已经在衙门里自缢了!”
“哼,自业自得!”朱成功哼了一声。
“刘将军问清理宫殿以后,您要不要住进去?”
刚刚还在思考皇帝的朱成功就和炸了毛的狮子一样,差点从轿子上跳起来:“大胆!刘国柱怕不是瞎了眼睛?宫城是皇帝所居,吾安敢僭越?刘国柱要做石守信么?回去,原话告诉他!”
七月二十二日,在包围了南京十天后,南京光复,雪片一样的报捷文书从四面八方飞向南京。
二十七日,张煌言攻克庐州,八月初,前锋已经突入湖广境内,吓唬了一番清军后回师南直隶境内。
明军所到之处,各州县或是杀了主官投降,或是主官连家小都不要了直接开城投降,无论在江北还是江南,明军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抵抗。
在朱成功那张由西洋传教士协助绘制的舆图上,一个个曾经遥不可及的江南州县,现在都归属于他的幕府治理之下。
胜利,从未如此与他接近。
天下,仿佛正在闽王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