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到了中兴城,朱由榔就变得“轻松”起来。写作皇帝,读作县令。以这个年代的社会结构,抓大放小的处理一个县的政务对他来说不要太轻松。
虽然名义上,朱由榔的南明还有云南的一堆土司,四川和湖广交界的川东十三家,以及在厦门岛上的郑成功。可郑成功和十三家被满清隔开,只是遥奉永历正朔;至于云南的那些土司,烈皇殉国以后没多久,沙定洲就扯旗造反把沐天波赶出了昆明,最后还是靠西军平定了叛乱。即使李定国打出了磨盘山大捷,也不能完全保证一些土司脚踏两只船。
一个月过去,朱由榔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县令生活。整日在行宫,将作监和禁军之中奔波。就连一个普通的小兵,都对皇帝的脸熟的不能再熟。沐天波,高文贵等人也去劝过他注意安全,但都被朱由榔怼了回来:“能到这来的都是大明赤子,在这样一群赤子之中,朕操心什么安全?”无奈,高文贵只得派了几个亲兵身着便装,不露痕迹的整日跟随朱由榔。
“陛下,出大事了,黔国公请陛下速速回宫商议。”跟在朱由榔身边的中官急匆匆的跑进了将作监。
朱由榔正同工匠们交谈甚欢,一脸不悦:“黔国公可说了是什么事?”
“黔国公只是说有要紧的事情。”
“那就走吧。”想了想,朱由榔觉得还是给沐天波一个面子为好。让小太监发下赏赐,朱由榔急匆匆的走出了将作监。
中兴城和后世的一个乡镇差不多大,穿过两条小巷就是行宫。还没到门口,就见沐天波率领着文武官员满头大汗的着急乱转。
见到皇帝,他们总算是有了主心骨的感觉。“陛下,缅甸国主莽达率军来攻打我国了!”沐天波一脸焦急。
朱由榔心中暗暗骂道沐天波是个弱智,竟然一点保密意识也没有。脸上则努力的控制着想要破口大骂的表情,“朕知道了,这大热天的,都回宫商议把。”
众臣跟着朱由榔回到宫内,分文武两列站立。
“黔国公口风不严啊。此种军国大事,安能于宫廷,衙署之外乱说?被有心人听去了怎么办?”朱由榔先斥责了站在左边的沐天波。
沐天波出列下拜请罪。“臣口风不严,自请罚铜。”
“噗…朝廷已经几年没有发俸禄了,罚什么铜?黔国公也是油滑惯了吧。”
沐天波还要请罪,被朱由榔制止:“此事记在心里就行,还是军国大事要紧。说说缅人的具体情况吧。”
“据臣所知,缅人最近在边境上开始提前征集粮食。现在正是夏收之前民户存粮最少的时候,此时征粮,只可能是为了战争。”
“继续说。”
“又据缅甸国内义商来报,缅甸国内一支大军沿着道路一路向北行进,中途还有军队加入进去……”
听着听着,朱由榔的内心渐渐狐疑起来,感觉此事有些蹊跷。缅甸境内华人众多,分布广泛,有些义商心向大明不足为奇。但是,能够如此详细的知道缅甸军队的信息,就不是一般商人所能做到的了。商旅看到大兵,第一反应都是远远的跑掉免得被抢,哪会一直凑在旁边暗中观察?所以,报信的人定然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而很有可能是缅王派来,扰乱我方视听的细作。
想到这里,朱由榔打断了沐天波的话:“那报信的义商,现在可还在中兴城内?”
“臣让人把他们留了下来,以便陛下查问。”
“都带上来吧。”
沐天波小跑着出去又跑回来,身后跟着几个穿着华夏衣冠的人。“草民等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朱由榔愈发的怀疑起来。穿越一来,他不知道见过多少底层的苦命人:士兵,工匠,农民,这些人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连话都说不好,甚至只会磕头。而这几个人只是脸上微微有些紧张,如果说是商人见多识广,可缅甸的商人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
“尔等可知,欺君之罪,是要处斩的!”
“皇上明察啊,草民等所述军情,皆为亲眼所见,无一字虚言!”听到朱由榔说要砍脑壳,几个人吓得又是叩头又是大哭,就差效仿纣王,比干挖心了。
“大胆!寻常商旅,若是看到大兵,躲远都来不及。哪还有什么心思伏在路旁观察大军行动,难道尔等是坐着飞机从天上看的吗?尔等是缅甸国主派来的细作吧?坦白从宽,尚有一条生路,抗拒从严,只有死路一条!”
跪在堂下的几个人对视一眼,随后一齐放声大哭。
“草民冤枉啊!草民等虽不是商旅,但也心慕中华,见缅甸以蛮夷之国妄图凌虐中华…”
“尔等还真是会溜须拍马,净捡些好听的说。别废话了,尔等到底是什么人?”
“数十年前,现在的缅王莽达,曾经杀了我等家主全家,只留下家主的一个儿子侥幸没有被发现…家主被吾等救出来后,发誓要穷尽一生报仇。现在见到莽达那厮妄图抗拒天兵,便想借此机会,一雪家仇…”领头的那人讲了个缅甸版本赵氏孤儿的故事,听的群臣唏嘘不已。
“嗯,故事讲的不错,朕就姑且听之把。不过以防万一,战争结束以后,朕才能放你们走。”
“谢陛下不杀之恩。”
“来人,把这三个人关起来,好生对待。”
三个人满面笑容的被拖了出去。
“好了,继续。”朱由榔晃了晃脑袋,把刚刚那脸戏精的表情抖回正常。“既然缅王如此不知死活,那这仗是非打不可了。”
“陛下,若是守城,城内粮食够军队消耗半年多。若是出战,就按照距离远近能够消耗三到四个月。”被临时任命为掌管一切内政的沐天波出列道。
“若是晋王率军回来呢?”
“那最少也能撑一个月。”
“好。拟旨,让晋王立刻率军回朝,惩膺暴缅!另外,写一篇攻打缅甸的檄文。”小太监立刻搬来桌椅,让杨在能够写字。杨在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个礼部尚书事实上变成了草拟诏书的翰林学士,每想到这一点,杨在就美滋滋的---草拟诏书的翰林学士可是通向内阁大学士的必经之路!
想到这一点,杨在福至心灵,泼墨挥毫的写下了一篇骈四体六,花团锦簇的檄文。
朱由榔拿来一看,鼻子差点气歪:“杨在,告诉朕你写的什么玩意,这檄文出了朝堂,还有几个人听得懂?尔常常对朕说要效法太祖,可太祖的诏书是怎样的,你给朕写的诏书又是怎样的?重写!写完以后找个兵给他念,他能听懂你在给朕!真是迂腐不堪!”
杨在战战惶惶,汗出如浆。拿起那卷草稿连滚带爬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