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韩兄当初就劝我不要让真钢装作蓑衣客,我还不听。如今看来,果然还是他有先见之明。”张良自嘲般的轻声笑道。
“如今看来,流沙不过是为了接替夜幕掌控韩国而准备的。而夜幕因为姬无夜的膨胀,脱离了罗网的掌控,所以才必须清除。”我长叹一口气,苦涩的说道:“可怜卫庄兄仍旧蒙在鼓里,被你们所利用,紫女姑娘的紫兰轩更是毁于一旦。我们把你们当做朋友,殊不知我们只是你们手中的棋子。”
“你一直都是我们的朋友,天地之法,执行不怠,法罗众生,皆为平等,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是为罗网。”张良挥了挥手,七名剑客退走,他走上前来。
“我的每一步应该都被韩非算到了吧?计划你们也都知道,如今又何必再来找我,让罗网前去执行即可。”我扭过头,懒得看他,冷冰冰的说道。这一切不禁令我想起第一次冒险时,张劫跟我说的话,“别去招惹智者谋士,他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
“任兄说笑了,失去了秦国的支持,没有任兄的战力,恐怕罗网即便可以做到驱逐所有选中者,也会元气大伤。而且罗网自此便再也不能隐藏在暗处,执行天地之法。”张良认真的看着我,明亮清澈的眼睛里不含一丝杂质。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我却无法接受他所谓的天地之法执行不怠,说到底终究是理念不同。只是先通过违背天地之法,去确保执行不怠的罗网,真的是正确的存在么?
“秦国也有罗网的眼线,我可不信吕相一死,你们就全员撤出秦国了。”我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张良,“罗网何不直接去和嬴政商量此事?”
“任兄,你太小看李斯和秦王了。被罗网暗杀后,这两位就着手肃清朝堂之上的臣子。如今能有实权,身居要位的人,没有一个是出自罗网。”张良带着赞叹的语气,对我缓缓说道。
“罗网想要做的,就去做吧,我不想再被人当做棋子,我会替你们把计划转告给李斯和嬴政。能做到哪一步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我疲惫的说道,被人利用的感觉相当不好,我内心充满了愤怒,却无处发泄,本以为韩国被人践踏,就已经使我无比恼火,如今又证实了自己长久以来的努力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失望与愤怒堵在我的胸口,我头也不回的逃离了这个小村子。
然而,张良显然是想榨干我每一滴价值,从我背后策马赶了上来。
“任兄请留步!”
“张良,我从此以后不想再和罗网扯上一丝关系,不要再来找我了。”我声音里带着怒气,不留情面的说道。
“还有一事,良恳请任兄帮忙,此事过后,罗网再也不会出现在任兄的面前。”张良低着头,诚恳的说道。
“说!”我死咬牙关,在齿缝间吐出一个字。
“恳请任兄,暗杀李伟伦,罗网会为您提供支援。”说罢,张良抱拳行礼。
“好,此行之后,我与流沙互不相欠,告诉韩非,我与他恩断义绝!”我自始至终未曾转身面对张良,说罢,再不停留。
独留张良一人目送我远去,张良终于看不到我的背影,长叹一口气,道:“任兄,这又是何必呢?”
我星夜兼程,马不停蹄的赶到李斯帐前,向他阐述了罗网的计划,李斯也是个精明人,利害关系一点就通。雷恩也与始皇陛下长谈此事,最终的决议是秦国同意罗网的计划,愿与其他诸侯一同举旗共同驱逐这些祸乱朝纲的选中者们。
我也终于在此刻明白了,什么叫身处乱世身不由己。墨鸦曾经灰暗无光的未来,我也终于深有体会。我一边感叹着世道无常,一边痛恨着自己不够强大,在我这些雕虫小技面前,绝对的强大几乎是不可撼动的存在。
国破山河在,路有冻死骨,饿殍遍地,民不聊生。天下兴亡,朝代变换,终究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赶回秦国,于咸阳宫,面见始皇陛下。
“爱卿连夜赶回来,想必是有要事。”嬴政并未在朝堂之上接见我,而是选在了一处偏殿,“但说无妨。”
“陛下,臣思来想去,感觉自己能力不足,终究是一介山野散人,心有余而力不足,恐不能助您一统天下。此来,特向陛下请辞,归隐山林,不问世事。”我端起面前的茶杯,盯着沉浮不定的茶叶,语气哀伤的说道。
“爱卿之事,朕也有所耳闻,朕也没料到韩非先生竟是罗网一员。爱卿的心情,朕能理解。只是爱卿忘了与朕一同结束战争,解救苍生之苦的宏愿了?”嬴政认真的看着我,双手握住我的手腕。
我鼻子一酸,一股委屈突然涌上心头,不禁潸然泪下,“陛下,臣太弱了,这乱世臣怕是看不到终结的那一天了。”
“秦国也是起于微末,历经多代雄主励精图治,变法有成,才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嬴政松开握住我的手,起身看向窗外,声音渐渐拔高,“爱卿曾与朕笑谈诸侯,细数其不足,睥睨天下,许朕一统天下的梦想。如今朕还不曾放弃,爱卿却要先走,韩非负了你,你如今便要负朕,你与韩非也是一路之人?!”
我缓缓抬头,看着那位千古一帝,看着他的身影,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会是秦始皇。
我起身,深鞠一躬,道:“罗网的计划开展后,我留在秦国只怕会给陛下带来麻烦……”
“笑话!朕若是保不住自己的臣民,还谈什么一统六国!”嬴政的目光与我相接,“爱卿想要做什么尽管去做,你永远是秦国的子民。”
这胆识,这气魄,这胸怀,我为之折服。我任轩天,新时代的好青年,不跪天不跪地,只跪父母祖宗的人。如今心甘情愿的跪在嬴政面前,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谢主隆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