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
“保安老邓说邓家世代都是下江人,但是,邓馆长说,苦荞茶是他从老家湖北恩施带回来的,的确,这茶非常正宗。下江到恩施,不觉得太远了吗?”张一穹摸了摸鼻尖,“不过,不管他的话是真是假,今晚都有必要来一次。”
“为什么?”
“一来,这房子里真的有东西,二来……你不好奇那个照片上叫陈澈的年轻人和你什么关系?”
陈白笑笑,“我还真不好奇是什么关系,因为我爷爷的名字就叫陈澈。”
两人说着话已经在往家开回去的路上了。
张一穹皱着眉开车,并不讲话,他的右手食指敲打着方向盘,陈白知道这是他在思考事情时候的小习惯。照理来说,这动作应该很符合言情小说里高富帅的形象,但是鉴于张一穹戴着民工专用棉纱手套,又穿着非常简朴的长袖T恤,这就和高富帅半点没有关系了。
“张一穹,你在想什么?”
“张一穹?”
“喂!姓张的!”
直到陈白拍了拍张一穹的肩膀,他才回过神来,“嗯,你爷爷应该是跟我一样,有些手法,所以,你能见得到鬼。”
这下轮到陈白沉思了,“对哈,其实自从我知道自己能见到鬼之后一直很后怕。你想啊,我半夜的时候一个人走在路上,看到的人里,说不定及有几个是鬼,结果我还以为是人,果然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不知道更幸福。”
张一穹不置可否笑笑,他脑子里考虑的,可不只是陈白的爷爷有没有两把刷子,又或者陈白从小到大有多少次把鬼当成人这种小事,他脑子里的是,那个晚上,陈白泡在洗髓液里,整池水变黑,最后炸了整个浴缸的情景。
车子开到家,张一穹并没有下车,直接叮嘱陈白,“去我床头把盒子带上,我打个电话。”
陈白点点头,下了车。
所谓盒子,是一个放在床头柜的,杏花楼的铁皮月饼盒,里面放着张一穹的捉鬼三件套:线香、咒符……还有一只一次性打火机。
从某种程度上讲,张一穹的习惯有点像是上了年纪的老大爷。
陈白拿上盒子,走出房间,只听见张一穹正在打电话。“真的去了你那儿?好,等他到了帮我留意一下这个人……不,只是有点好奇他的真实身份……那麻烦你。”
陈白关上车门,坐在副驾驶上,他深深感慨自己现在已经顺手顺脚上车了,之前总还是顾忌车后座都是放棺材的,上车关门总是轻手轻脚的,才过了十天,已经在车上吃过了麻辣烫热干面小笼包周黑鸭了……
果然牛顿的发现没有错,因为地心引力的关系,人类堕落起来要比上升容易的多了。
张一穹挂了电话,掉头开向了一条陈白不认识的路。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陈白看着越发显得冷清的马路两边,忍不住开口问道。
“万安园,”张一穹淡淡说道,“工作关系,我刚好在万安园认识人,他们说确实有个老人打电话预约要去扫墓了,这么古朴的做法,很像是邓老爷子的作风,我们去看看。”
陈白一脸的黑人问号。
万安园是下江市最大的墓地,老派的下江人都选择在那里落葬。但是,从他们住的地方开过去,就是从东到西横穿整个下江市,一来一回起码要两三个小时,别的不说,这汽油就得耗掉不少。
“张一穹,这个油费……会不会太贵了点?”陈白知道自己问也是白问,张一穹的性格其实很较真,他要查的事情一定会去查清。
“没事,公司报销。”张一穹说完,一边摘了手套,同时用力踩下了油门。
黑色的加长林肯带着烫金的永福殡仪馆几个大字在路上飞驰而过,非常幸运的是,因为这是一部灵车,即使是路怒症发作率很高的下江市,也没什么人会往灵车上撞。
那些为了业绩一辆辆车窗敲下来推销房子的中介也绝对不会敲殡仪馆灵车的车门,嫌晦气。
陈白看了张一穹一眼,丫还是冷着一张脸,跟沉思者雕塑一样。
一路上基本都在高架上,让路的人不少,开到万安园的时候,夕阳未至,日头还傲然独立挂在半空中。陈白看了一眼手表,居然只过了大半个小时,虽然一路畅通,但是他敢肯定张一穹用了什么法子抄了近路。
万安园在下江市的西郊,不止出了外环,还出了绕城高速,占地面积很大。建筑多为白色,大门修建得很是气派庄严。
门口站着一个中年人,中等个头,五官普通,精神头看着不错,是一个丢进人群里找不到的存在。
中年人原本坐在一张折椅上,看见张一穹下了车,立刻恭恭敬敬起了身,“师兄来了。”
张一穹点点头,“嗯。”
陈白忍不住一脸黑线,“张一穹,这个叔叔管你叫师兄?”
张一穹也毫不客气地应了,“师弟,那个老人还在吗?”
中年人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在,在……师兄要去看看?他在D5区域,我给师兄带路吗?”
“不用,我很快。”张一穹从陈白手里接过杏花楼的铁皮月饼盒,抽出一张咒符揣进了怀里,默念,“遁形。”说完径直走进了万安园的大门。
陈白看着张一穹的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透明,再无迹可寻,忍不住眼睛越睁越大。
中年大叔在一旁羡慕地笑笑,递过来一支烟,“师兄的修行又高了,像这种粗浅些的术法都不用念咒了,越来越厉害了。你是师兄的朋友吗?”
陈白掂量着,自己和张一穹这关系,略微妙,说是朋友吧,他连张一穹怎么会这么牛逼都不知道;说是普通同事吧,好像知道的又多了点。
然而,打死陈白他也不会承认自己是个跟班的。
对!本来就不是!
“嗯,是这样的,我大学刚毕业没地方住,张一穹就拉我和他一起住,分摊房租,我们是室友!”陈白正佩服着自己的聪明才智,一边就看到中年人的表情变了几变。
由惊讶变怀疑再变为佩服,当中还夹杂着小小的羡慕嫉妒,大叔开口,声音涩涩的,“这,小朋友都和师兄同吃同住了?”
看这个表情,跟张一穹这个吃饭只吃素,还有重度洁癖的家伙住一起,还是天大的恩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