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亭盖子尖上都嵌着一个有半个掌心大小的夜明珠的凉亭里边,一身马夫扮相的路宝又从他那马草袋子里边摸出一个小瓶子,扔到对面林远手里,笑道:“这秦胖子算是放翻了,待会你把这千金方再藏到秦栾枫的房间里,这回走戏就算妥活了,但注意着点,别藏得太深让人搜不到了。”
林远手握着瓶子,小心问道:“这要是打算栽赃嫁祸?”
路宝点点头,道:“这东西毒效和青林汁差不多,不过喝下去后三个时辰就会毒发,东家的人说了,这回要死的是秦家父子两人,正好能借着这瓶千金方把秦合的死都栽给秦栾枫,这样一来咱也好全身而退。”
林远踌躇道:“官府能信么?”
“这你不用担心,上面自然有人使劲。”路宝瞥了一眼觥筹交错的红桥那头,继续道:“现在正好是时候,你去吧,我在后边给你看着。”
第一次有了做贼心虚感觉的林远也瞄了眼红桥一眼,咬牙应承下来道:“那行,我去。”
路宝面容带笑,小声附耳道:“秦栾枫的屋子是池子后边左数第二间,里边还有个俊俏小娘子,不知是睡了还是被那色胆包天的秦栾枫下了药,你得小心着点。”
林远大惊,尽量压低声音道:“屋子里还有人?”
路宝不知又从哪摸出一把咸口瓜子,朝着脸上生怯的林远无所谓道:“这有什么,到了里面用黑布遮了脸,万一那女子醒了,用手刀全力拍了她后颈大椎穴就行,那地方乃是手足三阳之处,寻常人一拍一个准,保证能再让她昏上半天。”
林远瞧了瞧并拢成手刀模样的左手,路宝瞥了一眼,抿嘴笑道:“就是这样,一发狠砍下去,啥都能解决。”
半晌,林远艰难点头,缓缓道:“那我试试。”
绕过红桥白雪,碰着曾照面的巡视护卫故作镇定的打听了茅房的位置,手心都攥出汗的林远终于来到秦栾枫的屋门前,瞅了瞅两边没人,猛地闪身进去。
不远处,路宝也离开了凉亭,在长廊一处青木柱子旁边分了身前与他刚进府时遇着过的青衣丫鬟一把瓜子,余光瞧了这边少许,跟丫鬟调笑道:“呦,这不是小环姐么,再遇又是缘分,来来,在下好歹学过些相人识面的功夫,且给小环姐看看手相.......”
屋子里边,林远蹑手蹑脚的四处打量,目光扫向青鸾大床时果真发现了一名熟睡的女子,这女子秀发嘈乱,衣衫还算规整,看来还没被那秦栾枫给糟蹋。
林远脚下动作愈加小心,寻了个不起眼的柜子,将千金方藏了进去,屋子外边响起琴箫乐声,颇为响亮。林远眼睛瞄着女子暗道,得亏你睡得死,不然少不了再让你受回罪。
回到门前,林远刚要合门离开,不知想到什么,又小心摸了进了去,不远处还在给丫鬟看手相的路宝眉头一皱,那丫鬟连忙紧张兮兮的问道:“宝哥哥,你为何这幅表情,莫不是算出小环是个苦命的女子.....”
“没有没有,就是小环姐指如青葱,在下看得呆了。”
“讨厌,就你会说话。”
时过少许,两人便又在凉亭碰了头。
石桌子边,从秦栾枫屋子里成事归来的林远拍着胸脯坐了下来,端起茶杯灌了一口,这才得空喘口长气。
旁边一直赏着清冷乐声的路宝又把茶杯斟满,往前推了推,问道:“怎么又回去了,有什么差池么?”
林远摇头回道:“我看那女子可怜,便把随身带着的匕首藏在了她枕下,就想着若是一会儿这女子当真给秦栾枫糟蹋了,摸着匕首,也可能当场杀了他,这样一来咱们也能更好脱身了。”
路宝稍作打量,随即笑道:“妙招,林头儿头脑转的真快。”
林远喘匀气道:“戏看得多了,好歹学到两招。”
红桥白雪的场子散了去,几位衣着华贵的妇人搀着秦家主回了房,本想附庸风雅的秦家父子早就把云林茶换了山梨酒,看了一个时辰的戏,已经要耍起酒疯,亏得管家有些正事,赶散场前给路宝结了账,足足有银票三百两,看到这个数,每个月只能得到二两月钱的林远狠狠咽了口唾沫,盘算着这三百两银子能干多少以前想做的事了。
路宝也终究没有给秦栾枫纠缠秦朝慕的机会,分出五十两给了一再劝说几人留在府中过夜的管家,这在秦府了除了秦家父子外说话最作数的管家笑呵呵的收了银子,变脸似的跟众人道别,还嘱咐路宝
路上小心,有空再来。
会说话会办事的人走到哪都受待见,平时在梨园做勤工分月钱的路宝就是这样,得了银子已经把路宝当做兄弟的管家不仅早早派人喂饱了老马,连带着车厢都重新清洗了一遍,三人上了马车,路宝在前面驾马,同样跟着管家挥手告别,叹惋说梨园还有事情处理,不然真就留下过夜。
月明星稀,几人离了秦府,路上也不再耽搁,连夜赶回大凉城。
林远再见到林班主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昨晚半夜时回到梨园后,路宝跟班主说了半宿的话,他一直没得到空,索性就回屋补了觉。
突然要重新考量一番宋家梨园,心里憋着许多疑问的林远早早来到班主的屋子,发间早已掺了白色的林班主也很早等在这里,吧嗒一口烟杆子说道:“我听小宝子说了,昨天那事你做的不错。”
林远咧嘴一笑,坐到林班主对面,他对个收养自己,在外人眼里不苟言笑的长辈一般的林班主心里没啥芥蒂,即使知道现在的梨园跟心里边以前的梨园干得不是同样的事情,也不曾防备过她丝毫,他知道,林班主决计不会害他。
脸上皱纹密布的林班主看着以往梨园里的林头儿笑的没心没肺,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了,手里的烟杆放在一边,佝偻这身子步履稍显蹒跚的把门推了开,坐回桌边道:“有烟味,怕你呛着,有啥不明白的地方就说说吧,咱这说话不用背着人。”
林远稍作打量,关于梨园的事他在回来的路上大多都问过路宝了,只是还有少许地方他也说不知道,这会儿过来就是想弄个明白。
林远捏了一小撮烟叶帮林英重新点上,直言道:“班主,别的事都听宝哥说了,咱这地方是上面东家说了算,平时没事还是唱戏,东家有事交代时候要出门走戏,我知道走戏是行话,走啥戏都得听东家的。”
林班主点点头,默认了。
林远有懊恼问道,“听说秦姐,红哥他们都是能飞檐走壁的高手,连宝哥都说自己是什么从六品的,他的招数我也见识,一瓣软塌塌的柑橘一弹指就能飞那么远,还说这功夫没有十年练不不出来,我怎么什么都不会呢。”
林班主徐徐道:“林头儿,你是八岁才来咱们梨园的,以前的事老婆子不知道,但八岁开始习武已经晚了,这十来年没让你跟他们一样学功夫也有理由,不能告诉你。前些日子让你跟着小宝子走戏也是想明白了,学身功夫也好,万一以后出事,也省着这些人分心照顾你。要是你想学,就上许财那找本秘籍先练着,有啥不懂得,他们都能教。”
听着林班主如此说,一心想学武功的林远自然高兴,顾不得说他习武已经晚了的话,开心道:“在大凉府走戏时候,红哥说我也能招呼两招,班主,这是真的假的?”
林班主点头道:“真的,你来梨园之后就让你越了几年桩,盘下功夫虽然不入流,也还有些。”
“那就好。”没想自己竟然也练过武功的林远拍着胸脯高兴道:“我这就去财叔那找一本。”刚到门口,林远又回头问道:“对了林班主,都说东家东家的,东家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