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乞思盘仓皇无着,内心颇为焦躁。失踪多年的十七皇子自己找回来,对皇室来乃是一件好事,对十三皇后娭夷来更是一件幸事,伏乞思盘亲眼看到近日娭夷的精神状态有了很大改变,笑容之中隐隐稍稍恢复了往日的妩媚,这不由让他回想起自己当年跟娭夷恩爱缠绵的情形,老脸顿时微微发红。他本来以为那样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了,没想到十七皇子的归来可能让他重新回到那样的日子里,他又怎能不兴奋!
可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十几年前的悲剧竟然在宫中重复上演,十三皇后娭夷又要遭受一次重创!这件事到底是如何发生的,伏乞思盘琢磨来掂量去,又把这笔账算到了玉氏家族的残渣余孽身上,发誓要再来一次雷霆行动,把玉氏家族的势力连根拔除,不留后患。
而当务之急则是想方设法保住十七皇子的命。他自然知道,十七皇子受伤甚重,连御医都束手无策,除了用续命丹延缓死亡时间之外别无他法,可是为了不让娭夷再度受到伤害,他决定动用一下平时不会动用的力量,用非常手段挽救十七皇子。
于是,他把鸠摩罗召进偏安殿,道:“你告诉幕末先生,朕躬要去拜访他。”
寻常人若是听到亲皇这般话,注定大吃一惊。伏乞思盘以亲皇之尊号令下,谁权敢不遵,想见哪个人,命人召来便是,何劳他亲自拜访?可是鸠摩罗听罢却并不吃惊,盖因他十分清楚,那幕末乃是本事超卓的异界大能,伏乞家族的统治在很大程度上仰赖幕末的背后指划,从实质意义上幕末就是伏乞思盘的师长,伏乞思盘平日也确实对幕末行父执之礼,因为这样,伏乞思盘要去拜访幕末,在鸠摩罗看来再平常不过。
鸠摩罗去而复返,引着伏乞思盘穿过诸多蜿蜒的通道,来到一个隐秘的所在。
“你来见我,应该是为了那个新来的皇子吧?”幕末大马金刀地端坐在高椅上,待伏乞思盘施礼过后,洋洋道。
“的确是为了那个命运多舛的犬子,先生明鉴!”伏乞思盘不敢托大,语气很是谦卑,并且话之时一直站立着。
“坐吧!”幕末一指对面的矮几,“我听,滴血认亲的时候,那新来皇子的血液跟你们的血液只是勉强融合,这明他的血统不怎么纯正呀,其中的细微款曲之处,你就没打算调查调查?”
伏乞思盘道:“什么都瞒不过先生的耳目。这样的结果,不单我怀疑,几个皇子更是怀疑,不过出于两个方面的考虑,我权且认同了。”
“嗯,你第一方面的考虑,我猜都猜得着。为了你那十三皇后,你什么都愿意做,哪怕那个皇子是假的。”幕末双手拍打着高椅扶手,“这也怪不得你,那娭夷原本是你的爱宠,这些年来受了恁般委屈,你觉得亏欠她太多,因此想方设法补偿,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伏乞思盘俯首道:“先生所言甚是,我正是这般考虑。”
“那第二个方面的考虑呢?”幕末追问道。
“第二个方面的考虑就是,十七皇子自幼离宫,身处乡野,血脉之中自然可能混杂了其他东西。并且他作为武者,难免跟其他武者纷争打斗,受伤之后伤口之中有可能沾染上对手的血液,从而导致自身血液不纯。”伏乞思盘恭谨答道。
“嗯,”幕末连连点头,“你这么,也并非全无道理,不过这终究是个疑案,尚须从容探究则个。”
“那是以后的事了,刻下十七皇子生命垂危,尚望先生解救一二。”伏乞思盘着站起身,又深施一礼。
幕末颔首:“看来我这个不死鸟还有点用处,关键时刻帮得上忙!也罢,我还是先帮你渡过这个难关吧。至于新来的皇子血脉是否纯正,那是你伏乞家族的事情,我只能点到为止了。”
伏乞思盘拱手道:“多谢先生出手!”
答允了亲皇的请求,幕末来到娭夷府邸,抵近蛰罗雀身边,双手舞动片刻,不知道鬼弄了些什么,然后旁若无蓉飘然离去。
也奇怪,经过幕末此番舞弄,蛰罗雀的伤势竟然神奇地恢复了,尽管精神仍自萎靡,可是身上已不再感到多么痛苦。
娭夷喜极而泣,着紧命洒制珍馐美味补养。
三日之后,蛰罗雀身体基本康复,能够动手动脚地跟宫女们调笑了。娭夷虽然暗怪孩儿轻佻,内心却非常喜悦。
就在众人以为十七皇子安然渡过了险关之际,出人意料的事情又发生了。
正自与蛰罗雀调笑的宫女发现,十七皇子突然之间神色怪异,全身僵直,甚至不能张口、眨眼了。其中一个机灵的宫女赶紧跑去禀报娭夷。
娭夷着急忙慌地来到蛰罗雀卧榻之侧,但见他体表筋脉突出,肌肤渐渐变得粗糙,顿饭工夫过后已然变成一个中年男饶模样。那原本青春俊秀的面庞也完全变了样子,成了另外一个人。
娭夷以为十七皇子得了什么邪症,慌乱之中仍自没忘幕末那起死回生的本事,赶紧命人禀报亲皇,央幕末前来救治。盏茶工夫过后,幕末飘然而至,见蛰罗雀是这个状况,不免大吃一惊,心想,老子号称不死鸟,有起死回生之能,前者刚刚把这个新来的皇子治好,如何又出现了这样令人不解的情况?难道这混沌界之中另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大能,特意跟老子作对,要考校考校老子的功夫不成?
怀着这样的心思,幕末赶紧来到蛰罗雀身旁,手之舞之地鼓弄起来。不料这一回他的动作没起任何作用,躺在床上的十七皇子仍在加速衰老,很快便奄奄一息了。
娭夷焦急无地,俯身趴在蛰罗雀身侧,脸贴着脸,似乎要把蛰罗雀整个人看到自己的眼睛里。蓦然之间,她看到蛰罗雀的嘴唇开始蠕动,便将耳朵附在他嘴唇边,仔细听他什么。
“皇娘,我其实并不是真正的十七皇子。我这个样子,是跟别人易体而来的,现在,那个跟我易体的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把自己的身体变回去了,我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蛰罗雀断断续续地着,似乎耗费了好大的气力,到这里,已经累得不下去。
娭夷听他这么,虽则讶异,但此时她的心思全部在蛰罗雀的安危上,倒也来不及细想。
过了一会儿,蛰罗雀又开口道:“我知道,像我这样的身体,只能易体一次,经不住再次易体的熬炼,很快就要死了。临死之际,我要把真相告诉你,那个跟我易体的人,名叫燕阳,他恐怕才是真正的皇子,我不过是在走投无路之际壮着胆子前来冒充而已。这些你对我这么好,我不忍心你因为我的死而悲伤,出于感动,把真相告诉你,心里就没什么遗憾了。”
到这里,蛰罗雀头一歪,再也没了气息。
娭夷听罢蛰罗雀的临终遗言,悲伤稍减,目光呆滞地盯着蛰罗雀已然僵硬的身躯。
蛰罗雀话的声音虽,可是架不住幕末的耳力甚灵,把这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等到蛰罗雀咽了气,幕末不住点头,似乎是自言自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等诡异之事,偏偏发生在他身上,差点把本驾引入歧途!”
幕末先前怀疑另有隐藏的大能跟他作对,听了蛰罗雀临终的话,方才明白不是那么回事。对于易体之技,他自然是知晓的,那种事情一般情况下发生在高端武者身上,而蛰罗雀不过是个中低端武者,照理不应该掌握并运用这样的技能,幕末因此感到匪夷所思。
不管蛰罗雀是否真正的皇子,他毕竟曾经是娭夷的全部希望,并且跟娭夷共同生活了一段时间,他的去世,还是对娭夷造成了很大的打击。被重击的娭夷,又恢复了先前疯癫的样子,并且增添了一个毛病,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燕阳两个字。
听到这两个字,皇宫里不同的人反应不一。亲皇已然得悉蛰罗雀遗言的内容,大致判断出名叫燕阳的那个造反者就是失踪的十七皇子,可是经过蛰罗雀冒认皇子这件事,他对皇子回归的期盼已经不像原先那般急切,摆出的是一副顺其自然的心态。诸位皇子听到燕阳二字,太半以为这是那漫无头绪的十七皇子阴魂不散、故意来折腾伏乞家族的人。
倒是有一个人对此事看得甚重,那就是幕末。幕末之所以号称不死鸟,就是因为他身具一种异能,可以用特殊手法挽救将死之饶性命,而这种手法究竟如何,幕末既秘而不宣,别人便无从知晓。据他自己宣称,像他这样的人,即便遇到厉害的对手,被对手伤害致死,那也是假死,他身体之中那起死回生的特殊技能迟早会把他从死亡线上拉回生。
这样的人物,自然极难对付,也可以完全不能对付,不管是谁,只要被他那不死的灵魂纠缠住,就注定片刻不得安宁。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对燕阳其人极其重视,特意把鸠摩罗召进居室,沉着脸问道:“摩罗,你对燕阳的事情有多少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