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后,蒋晴天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正常。在过去的十天里,日理万机的谷主大人每日都会定时来为她诊脉。在偌大个幽冥谷中她不止受到了贵宾般的礼遇,还对这个听起来邪恶无比的帮派产生了翻天覆地的看法,更加深了对夏雪儿和香兰的了解,现在的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还记得刚走出山洞,初见幽冥谷的真面目时她内心那种强烈的震撼之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睛,眼前那绝美的山谷根本就是名不副实的幽冥谷,完全想不通这透着浓浓幽寒气息的名字是从何而来!
幽冥谷四面环山,高耸入云,谷内房屋依山而建,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高低错落有致,一楼一阁、一亭一桥巧夺天工,融入自然之中,更显仙圣绝美。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尽无荒凉森寒之态,取而代之的是满地盛开的鲜花、自在翱翔的飞禽、苍翠欲滴的树木、欢快流淌的小溪……落英缤纷,芳草鲜美,极尽芳华,是名副其实的世外桃源。这样一个地方,远离都城的浮华和喧嚣,尽显自然神功之美,可谓是能人异士归隐山林的绝佳选择。
再者说夏雪儿的那个谷主师尊也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虽已年过半百,鬓角有了些许花白,但是身体依旧健朗,精气神甚好,只是和她那大哥夏天齐一样不苟言笑,天生带有一种不可亵渎的王者之气,不怒自威。蒋晴天有时候看着师尊那张饱经沧桑的脸都会忍不住的想要发抖,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忌惮。
这样一个隐世高手实在无法和香兰口中那位向来待夏雪儿不比常人、一向是宠爱多过于责备的慈师联系在一起。还有就是那个叫苏祁的男人,长得是挺好看的,英俊潇洒,可蒋晴天私底下总和香兰唠嗑时说苏祁可怜了那一副好皮相,就像一座万年不化的冰山似得,浑身散发着冷气,拒人于千里之外,喜欢动手胜过于说话。每每此时,香兰总会忍不住回她一句“你那是对他打晕你一事心怀芥蒂才如此说罢了”,还免不了意味深长的看着蒋晴天埋怨道“苏祁师兄听见你这话该有多伤心”,蒋晴天对此话不置可否,她依旧记得那晚苏祁在没有经过她允许的情况下简单粗暴的将她打昏扛回幽冥谷这件事,虽说苏祁动手的理由很充分,但那并不代表着她可以轻易的原谅了他,只有蒋晴天自己知道那晚的她有多委屈,再者就是她抱着树干不松手那一幕可早就把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都丢到北冰洋去了!
谷中的日子安静祥和,除了每日按照震天雄的要求坚持在寒冰床躺上至少两个时辰之外,蒋晴天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寒冰床是万年玄冰所制,于其上无论是练功还是疗伤都会有巨大的辅助作用,可蒋晴天倒是希望自己整日都躺在上边,可奈何她武功尽失又没有真气护体,实在是忍受不了那极寒之苦,两个时辰便已经是她身体的极限值了。
每每从幽冥洞出来之后她便会四处乱逛,真正融入到自然之中,感受生命的奇妙,体会世界的美好。在二十一世纪,人与自然和谐相处已然成了一个耳熟能详的口号,人类不断地挑衅自然、入侵自然,不管什么样的美景在追求“高品质生活”的人类手下都会失去它本来的面目,这种不掺杂人工成分的美景已经少之又少了。当真羡慕夏雪儿,有这么一个好师门,更得了这么一位好师尊,山林之大任她畅游探索。
蒋晴天孤身站在廊下,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飘洒而下也带来了丝丝凉气,雨水冲刷走石板路上的灰尘,打落枝头盛开的鲜花,雨停了,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气味,却不让人生厌,反而觉得是那样的香甜。无比清新的空气夹带着大自然的气息涌入肺腑,于是整个人都欢快了起来。抬眼望去,缭绕的云雾像一顶洁白的帽子从上而下遮住了大半个山体,不时有排列整齐的鸟儿展翅穿过云雾盘旋而上,有如仙境。
突然,蒋晴天的目光定住,黝黑的瞳仁中竟充满了不可思议,那是?
巧妙的甩开了香兰这条小尾巴,蒋晴天独自一人沿小径上山。
因刚下过雨的缘故,曲折的石子路有些打滑,她一手提起裙摆一手抓住旁逸斜出的树枝攀爬上山。刚开始时石板路比较宽,也较为好走,可渐渐地铺路的石头越来越小,路也越来越窄,直至全部消失,隐没在密林之中,似乎已经无路可走。蒋晴天犹豫了片刻,壮着胆子在浓密的树林中穿梭起来,即使草木上残留的雨水打湿了漂亮的衣裙,却更加坚定了她向前探求的决心。有时惊扰了林中休息的小鸟,扑闪着翅膀飞起另择他枝;有时遇上觅食的野兔,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在四目相对之后又蹦蹦跳跳的逃走;有时看到跳舞的松鼠,从这个枝头跳向那个枝头,舞步轻盈……
但在密林中探索前行并不全是美好的,有时也会让人很头疼。比如被一只不知名的虫子叮咬之后又疼又痒,比如裸露在外的肌肤被树枝树叶划开了一道道口子,渗出鲜红的血液,再比如像她现在这样遇上了一条大狼狗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她,四目相对,双方都不轻举妄动,在等待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蒋晴天最怕的动物便是狗,即便那是家养宠物。小时候住在姥姥家,不知为何似乎整个小区里的狗狗都不喜欢她,楼上张爷爷家的旺财就曾经在她小腿肚上留下了自己的牙印,李奶奶家的小花每天都要在她屁股后边追着她跑……对于狗,蒋晴天没有什么好感,更别说是一条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大狼狗!
对峙不一会,蒋晴天已经止不住颤抖的身躯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可惜她慌乱之下转身没跑出多远便就被一根粗壮的树枝绊倒,狠狠摔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蒋晴天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竹屋中,脚踝处被人细心包扎过,散发出淡淡的药草香味。她都忍不住感叹自己多姿多彩的命运,每次昏迷醒来都是在不同的地方!
扶着床沿起身,环顾屋内,竹屋并不算大甚至可以说是很小,一张床、一张桌、一张椅外加一个竹柜,没有多余的家具,没有一个精美绝伦的装饰品,简单朴素。蒋晴天顺着墙角一瘸一拐的走到竹屋门口,恰巧遇到一个道士打扮的老人背着竹筐回来,身后还跟着那条凶神恶煞的大狼狗,同样龇牙咧嘴虎视眈眈的盯着她。
看到蒋晴天醒来,老道士放下背箩说道:“姑娘醒了?”只是一句打招呼而已。
蒋晴天将目光从大狗身上移开,尴尬的笑了笑后问道:“是你救了我吗?”
老道士一边将背箩中杂七杂八的草药一股脑倒了出来,细心地挑拣、分类、铺晒,一边淡然说道:“不算救,原是我的狗吓坏了你。”
蒋晴天向老道士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随后问道:“请问大师尊姓大名亦或法号是甚?”
“姓名只不过是符号而已,不知道也无妨,你若非要知道便称我为“山人”即可。”
蒋晴天听后略愣了愣,山人,这叫什么名字!目光向四周散去,棵棵参天大树拨地而起,飞鸟走禽奏响大自然的乐章,目光向前可视度不过百米,蒋晴天顿时欣喜万分,难道说她是误打误撞找到了那位隐士?
老道士突然停下手中的活,抬头看看天上盘旋而过的飞鸟,后对蒋晴天说道:“姑娘既然醒了就早些回吧,过不了多久姑娘的朋友就要找到老道这来了。”
“可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隐士,蒋晴天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问他呢,况且这位山人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却不想被下了逐客令,但也只能把快出口的问题都咽下去,一瘸一拐的走出竹篱笆围墙,失望之际身后却传来老道士饱经沧桑的声音:“老道看姑娘命数之奇百年难遇,奉劝姑娘一句,姑娘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也脱离了原本的时代,与其成为游散在这天地间的孤魂,倒不如既来之则安之,何必执念如此之深。”
蒋晴天听后仿佛被惊天之雷击中,浑身动惮不得,彻底愣在简陋的竹篱笆旁,“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是他早知道了些什么还是看出了些什么?“既来之则安之”,为什么要这么说?无数的疑问盘旋在脑海,咬噬着她的神经,痛苦不已,蒋晴天急忙转身满脸渴望的看着老道士说道:“还请仙人赐教!”
老道士叹了口气后说道:“世间一切事物有因才有果,有果必有因,因果相生,本是一体,过多的执念于“因”而忽视了“果”,结局往往不尽人意。适可而止,懂得放下和接受才是最好的成全,望自珍重。”说完,老道士便进了竹屋,只留给蒋晴天一个深不可测的背影。
蒋晴天情急之下冲着那背影叫到:“什么意思?”
背影楞了一下,只云淡风轻的传来一句:“此为天机,不可泄露。”
蒋晴天凝视竹屋许久,转身一瘸一拐的走了,美丽的眼眸似是一潭湖水,有不可掩饰的失望也有深不可测的疑惑。
一边走着一边琢磨山人的话,因?果?什么才是因而什么才是果?放下?接受?要放下的是什么,要接受的又是什么?脑袋中一团迷雾,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走出密林回到下山的石子路上,这路似乎比来的时候好走了许多。
“小姐,可算找到你了!你都跑哪去了?”
蒋晴天闻声抬头看去只见一脸焦急的香兰从前方向她奔来,抱歉的咧嘴微微一笑道:“随便走走,不知不觉忘了时间。”
香兰身后的苏祁眼尖,注意到了蒋晴天脚踝处的异样,开口问道:“你脚怎么了?”
明明是关心,听起来却没有一点温度,蒋晴天吸了口气摇摇头说到:“没事。”
香兰这时也注意到了蒋晴天的异常,焦急的询问道:“怎么受伤了,还能走路不?”
蒋晴天笑着安慰香兰道:“没事,就只是被树枝刮了一下,不要紧。”才说完却发觉苏祁已经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脚踝,赶忙大叫到:“哎,你干嘛?男女授受不亲!”
苏祁不理会她的挣扎,用劲固定住她的脚踝,轻轻脱掉鞋袜,脚踝处已经高高肿了起来,并且还在往外渗血,心下又急又气,白了蒋晴天一眼后说道:“都出血了还说没事,死撑!”
蒋晴天自己看后也吓了一大跳,但还是死撑着用力把脚收回来藏在裙摆之下,小声咕哝着:“要你管。”
苏祁站起身来回了句:“我是你师兄,我有这个权利管你!”说完直接把蒋晴天甩上肩头扛着走了,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又是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蒋晴天无力反抗只能在以谩骂来抒发内心的郁闷:
“苏祁,你快放我下来!”
“苏祁,我要告诉师尊,你又欺负我!”
“苏祁,你混蛋!”
“苏祁,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会报仇的!”
“……”
香兰看着苏祁像扛麻袋一样扛走蒋晴天,迅速走远的背影伴随着响彻天际的谩骂声,只一个劲的掩着嘴大笑。想当初她家小姐每每到了幽冥谷便屁颠屁颠的跟在苏师兄的身后,那叫一个殷勤,甩都甩不掉,现如今小姐脾性大改,到换成了苏祁无时无刻不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担心之情溢于言表,偏偏这大小姐还不领情,吵吵闹闹,当真是一对欢喜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