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齐听后眉头一皱,继而小声重复道:“震天雄?”
脸上的阴霾越来越重,似乎他是知道这个名字的。
而夏雪儿因隔着纱帐外加大哥所站的方向是逆着光的,所以并未看清他的面部表情,只是听得他语气凝重的将师尊的名讳重复了一遍,于是故意将眼眉一挑,语气嘚瑟的说道:“怎么样,这名字霸气吧!”
夏天齐自听到“震天雄”这个名字起便一直眉头紧皱若有所思的样子,可夏天行则是看到妹妹的嘚瑟,有心打趣她,而后一脸不以为然的问道:“哦?是谁?”
“谷主大人!这都不知道,还敢说自己是幽冥谷的忠实粉丝!”
夏雪儿转过头来白了他一眼,以眼神来控诉自己心中的百般无语。
夏天行听后像小孩子一样吐了吐舌头,沉默片刻后突然恍然大悟,惊呼道:“这么说,在娘和爹之间横着的就是你们谷主大人啊!”
“这话什么意思?”
夏雪儿对于二哥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十分不解,但在女性的第六感作祟下,她也从这话中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
夏天行摇摇头,撇了撇嘴说道:“不清楚,貌似你的师尊是娘的旧友,但爹好像挺不喜欢他的,似乎是……”
“天行!别瞎说!”
夏天齐赶忙出口打断弟弟的话,随后有意无意的斜眼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苏祁。
见状,夏雪儿更是疑惑不已。
记得之前在幽冥谷时她便觉得师尊看她的眼神不似常人,对她的关心更是远远胜过了对谷中其他弟子,她也曾就此事问过香兰,无奈一无所获。而现在一直皱着眉头沉默着站在一旁的大哥突然出声打断了二哥的话,这更让她觉得长辈之间的关系绝不简单。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大哥打断二哥的话定是不想让她知道些什么,这就说明今晚在她昏迷的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是两个哥哥有意不让她知道,那她该如何才能知晓呢?
对了,她那三个贴身侍女呢?怎么从醒来到现在都不见她们的踪影?
正想着,夏天齐便开口道:“你的毒刚解,身体还很虚弱,我们就不在这打扰了,你快歇着吧。”
夏雪儿看哥哥有离开的意思,赶忙抓住空隙问道:“大哥,知道翠竹她们在哪里吗?”
夏天齐先是想了想,接着将目光投向弟弟,而夏天行也是耸肩摇头。
“这个,我也没注意到,估计是在和母亲在一起吧。”
夏雪儿一听三个丫头和母亲待在一起,担心之余更是泛起嘀咕起来,直觉告诉她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夏天行一看妹妹那一脸纠结的表情,猜想她定是以为母亲迁怒了她的那三个贴身侍婢,于是俯身摸摸她的头安慰道:“你放心,母亲没为难她们,快睡吧。”
“嗯。”
夏家两兄弟看着胞妹乖乖闭上了眼睛,这才放心的和苏祁一同向外走去,出了夏雪儿的房间后又都不约而同的朝偏殿的方向行去。
夏天齐看苏祁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于是伸手挡住他前行的脚步,礼貌的说道:“夜已深,我已吩咐人给公子安排了住处,公子劳累一天,早些去歇着吧!”
苏祁转头看向夏天齐,总觉得对方虽然很客气但态度却很遥远,而且有意不想让他知道一些事情。思忖了片刻后才拱拱手说道:“有劳大少爷了。”说罢随着一个小厮走了。夏天齐看着苏祁离去这才放心的朝偏殿而去。
此次夏雪儿虽说是有惊无险,但始作俑者还没找出,这件事情到目前为止还不算完!
两兄弟一前一后的进了门,只见夏夫人歪坐在椅子上,正拄着脑袋闭目养神,环顾一圈,却不见了夏青玄的身影,心下犯了嘀咕,但却没多纠结于此。
夏天齐轻轻出口唤道:“母亲?”
夏夫人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来人,接着坐直了身体,脸上勉强划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来,说道:“雪儿怎么样了?”
“三妹已无大碍,只是身体较虚,此刻也已经睡着了,母亲莫要担心。”
夏夫人听后长舒了一口气,眉间也舒展了许多,口中喃喃着:“那就好,那就好。”
夏天行看母亲一脸疲惫,原本明亮有神的双眼中已是布满血丝,眼眶红红的,还有些微肿,不由得担心起来。
“母亲劳累了一天,也乏了,莫不先去歇着吧?后续的追查交给我们两兄弟就是。”
夏夫人摆了摆手,强振精神说道:“此事我们一同面对。”
两兄弟看母亲无比坚定地眼神,也不好在做劝说,只得点点头同意。随后看向低头站在一旁的三个侍女,开口问道:“你们三个今日一直都跟在雪儿身边吗?”
“回夫人少爷,今日除下午小姐出府那会儿,其余时间都是奴婢跟在小姐身边服侍。”
夏天齐先是看了看说话的丫头,随后又看向其余两人问道:“那你们两个呢?”
“奴婢就只有在梅园的时候与小姐在一起。”
“奴婢自小姐出门后便一直待在听雨轩之中,并未出门。”
夏天齐听后皱了皱眉,说道:“你们回忆一下,雪儿中毒之前都干过些什么?”
一听这问题,冬梅和秋菊两人皆将目光投向了翠竹,今日就她一人和小姐在一起的时间最长,因此这个问题也就只有她能回答清楚了。
翠竹上前一步,低头回禀道:“小姐回房时天色已晚,先是站在廊下看了一会月色,估摸着有半个时辰左右,随后便进屋用晚膳了,膳后也一直在和奴婢们围着炭火烹茶、说话,奴婢也是在一个时辰之后才发现小姐身体不适。”
“晚膳可是听雨轩的厨娘所做?”
“不是,晚膳是由大厨房送来的,因小姐回来时饭菜已有些凉了,厨娘只是热了一热。”
“从晚膳至毒发,期间可有人见来过?”
翠竹摇摇头,回答道:“不曾有人进来。”
夏天齐眉头蹙的更紧了,不曾有人进来过,那这毒是如何进入妹妹体内的呢?难道是有内贼?
于是又问道:“进来听雨轩中的下人可有谁比较反常的?”
“反常?”
“比如说和外人走的比较近的?”
翠竹思虑片刻之后回答道:“这个……奴婢们不曾注意,但奴婢觉得,小姐一向宽厚待人,即便是对奴婢与小厮们也不例外,所以会对小姐下毒的可能性不大。”
正在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冬梅又突然像想到起了什么一样,一脸后知后觉的神情赶忙说道:“不对不对,在小姐毒发之时,李公子曾来求见过一次!”
此话一出,夏天行不由得想起了中午梅林发生之事。
于是求证到:“尚书府的李公子?!”
中午他碰巧遇到礼部尚书的两个小儿子正和她说话,而且看妹妹一脸的不快再联想到那两位败类在城中所做之事,此刻又听翠竹这样讲,他几乎是确定了那人就是他们两兄弟中的一个!
翠竹摇摇头回答道:“不是,是新科探花,李宗阳公子。”
翠竹原本都没想到是他,可是现在经冬梅提醒之后方才起了疑心,首先不说整个晚上就只有李宗阳到过听雨轩,就连他来的时间都是那么的准,刚好在夏雪儿毒发难耐的时候,要知道那可不是普通的毒药!
“他?!”
然而,翠竹的话一出,立刻就引得三人的惊呼,夏夫人更是满脸不可思议!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今日之事会和一贯中规中矩的李姨娘扯到一起!夏天齐和夏天行两人倒是没有将此事联想到李姨娘身上,只是不敢相信一个刚到都城没多久,脚都没站稳的人会如此胆大包天,竟敢暗算一品君侯的嫡女!
夏夫人震惊之余,伸手指着翠竹道:“究竟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攒菊轩中,李姨娘刚把夏巧慧哄睡着就听闻屋外侍女传话,于是轻手轻脚的出了门。
门口站着的正是夏夫人的贴身侍婢兼心腹——桂嬷嬷,李姨娘一看桂嬷嬷那一脸严肃,瞬间感觉不对劲,于是勉强笑着问道:“桂嬷嬷,不知现在到攒菊轩中可是夫人有何吩咐?”
“夫人让您去一趟听雨轩。”
“现在吗?”
“正是,姨娘请。”桂嬷嬷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姨娘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更觉得不安起来。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于是侧脸对门口的侍女嘱咐道:“小琴,你不用跟我去了,若是四小姐醒了哭闹,也好哄一哄。”
“是。”
小琴胆小,李姨娘主要是怕一会若是真有什么灾难在等着自己,也不至于小琴这一慌乱,反倒坏事。
第二日一早,李姨娘被罚跪佛堂六个月、抄写佛经千份的消息便在夏府之中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只是传来传去都只有“李姨娘犯了大错,夫人一怒之下重处了她”这一句,可对于她到底犯了什么大错以至于惩罚的如此重,却无人说得出个所以然来。
除此之外,这几日府中的几个大人物们也是奇怪得很。
事发当晚有人远远地看到老爷一个人魂不守舍的在青莲池上的碧水亭中坐着,一坐便是一整夜,隔日老爷便自请圣旨前去万里之外的北境慰问劳军,一早递的折子,今日批下来了,三天后便要动身,可原本一直由夫人亲自打理的外出必备的一应事务现如今皆交由柳姨娘和白姨娘两人打理的,直接没让夫人插手。
除了每日去向老夫人请安之外,夏夫人一直待在雅兰轩中不肯出门,府里需要当家主母做主的一应大小事务皆需要人直接去雅兰轩中请示,而据前去请示的下人说,夫人那原本珠圆玉润的面庞,现如今不仅颜色枯槁,眼角处还多了几丝细纹,鬓角也生出了几缕华发来,着实苍老了不少。
就连一贯怕闷的嫡亲小姐几日来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见一碗一碗的补药每日送进听雨轩中,却未听闻这听雨轩的主子夏雪儿究竟是怎么了,也不见有医者来往。
主子不出门,一些谨小慎微的姨娘们便也不出门了,一时间,偌大个夏府中只见下人来往,失去了往日的热闹,倒像是一座鬼宅,弄得府中上下人心惶惶。
半月过去了,府中仍旧死水一潭。
人多的地方是非多,更何况如今的夏府主子们都在自个的院子里待着,外边还不成了长舌妇的天下?
“你们听说了吗,今日一早老夫人便让霜儿姑娘把四小姐接到了宜居阁中,据说以后都在那养着了。”
“可不是吗,李姨娘被罚跪佛堂六个月,根本就不能回攒菊轩,四小姐年幼,怎么可能还养在那里?”
“此言差矣,李姨娘失德,老夫人接走四小姐那是怕在养出一个二小姐来啊!”
“这倒不错,想当初二小姐谋害三小姐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这人如今都还在家庙里拘着呢,要在出一个二小姐,那咱夏府的脸面岂不是都丢光了!”
“哎,还是大小姐好啊,虽说嫁的远了些,可好歹是当家的命。”
“当家怎么了?要是不得老爷欢心,那还不如个小妾呢!”
“你这话说的,小心被人有心的人听了去,夫人会绕得了你?”
“切~且不说夫人不是那种小肚鸡肠之人,即便是,那她如今的地位可不比当年了。”
“哎,好花不常开,好景不长在,二十多年了,这府中的风向怕是要变一变咯!”
恰巧今日夏雪儿身体已经恢复如初,心中也一直记挂着中毒那晚二哥未说完的话,便想趁阳光正好去雅兰轩中给母亲请安,不料刚过了竹林便听闻如此一番话。
翠竹和冬梅陪同着她,冬梅一听有人嚼舌根,还扯上了夏夫人,心里火气蹭蹭的往上冒,大声的喊道:“你们几个,过来!”
那几人原本正靠着假山闲聊得起劲,被翠竹这一吼着实吓了一大跳,一看来人是三小姐,更是吓得魂不守舍,忙拿着扫把、提着水桶,蹬蹬蹬跑过来,普通的一声跪在夏雪儿跟前,大气都不敢出。
夏雪儿原本也放在心上,她从来不为不值得的人和空穴来风的事情生气。只是这人已经被冬梅叫了过来,何况又是在干活的时候偷懒,训几句也是应该的,于是开口说道:“把嚼舌根的时间放在本职工作上,何苦不能摆脱这粗使奴婢的命?”
夏雪儿说罢便绕开跪在地上发抖的几人,大步流星的朝既定的方向行去。
翠竹见此情形,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微笑。要成大事者就得有不同寻常的胸怀,不受外界环境和任何言语的左右!
而冬梅则不同,她本就心急火大,一看自家小姐竟然只是这么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就算完事了,心里十分不爽快,于是厉声教训道:“今日小姐心情好,就暂且饶了你们的狗命!莫要叫我逮到第二次,否则就不会这么简单的收场!现在,把地板全部在擦一遍!”
说罢赶忙加快脚步赶上夏雪儿和翠竹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