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西南厢房起火了。”莫府上下一团乱麻,下人四下奔走,慌于救火。
“谁干的?”
“小人不知道,听管家说是这西南厢房自黎夫人过世后就常年空缺,并未安排任何人入住。这……”他越发欲言又止,怕是估计莫五爷的面子。
“莫不是天灾?”四夫人似是嘀咕一句却是在场都能听得的话语。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掩盖心里的困惑,让下人急忙救火。
好在西南厢房无人居住,如此大的火势,任谁都能被烤熟。
“老五啊,你别怪二哥说话不中听,你这女儿出生才几天,家里就乌烟瘴气的,今日索性没有人伤亡,这日后指不定发生点什么,你呀赶紧给驱驱晦气东西,别惹的府里不得安生。”莫二爷转着手里空了的茶杯,表情柔和,眼神轻缈不定,语气中肯,令人猜不透他的用意。
“谢二哥关心。”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没有证据,只能是天灾人祸的事。
按理说这个时间六房的人早该给老太爷和夫人请安来了,何况刚刚府里动静这般,早该出现的人确是没现身。
“老六怎么还没来?”这二夫人似是疑惑,又带着一丝高兴的提醒大伙缺人了。
“闭嘴,不能安分些啊?”二爷眉头紧促,怕是在担心什么。
老太爷看了看去他人,没多说,唤了阿斗去请六爷。只是短短一盏茶时间,阿斗只身回来,急匆匆的跪在老太爷跟前。
“我让你去请老六,他人呢?”
“回老太爷,小的无能,六爷他陷在莲池泥里了,小的怕耽误事情先回来禀报。”
“什么?混账东西,他去泥池做什么?”老太爷拍案微怒。
“小的听管事的说莲池本是枯萎杂乱的荷叶,加之近半年来府中大小事务繁忙,便没安排人打理,今儿个早上,六爷发现泥中立着一株待开的莲花,甚是怪异,六爷便想亲自去看看……”
家中几位长者神情为难,要知道这可正值深秋,这荷花开不符合常理,尤其还是岭东这般偏寒的地域,怕是事出有妖。
“你叫两个人去帮忙,把人拉上来。”
“是。”阿斗本欲退去,不料老夫人出声,只得停住。
“阿斗,你让六房的人好好伺候着,备点姜茶给老六送去,今儿个就好生歇息吧。”
“是。”阿斗小心退出厅堂,脚步略快的去六房打点。
老太爷看着莫五爷,眼里尽是愤怒,随后重重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扫了一眼门外混乱的人,中气十足道:“荒唐!”随后起身甩袖离去。
整个厅堂里留着的人都看着莫家老五,神情各异,没人知道各自的心理,整个厅堂静匿无声,只有厅前下人来回的踩踏声。
“母亲,我先回房看看云儿。”莫五爷起身,简单行礼,匆匆离去,神情凝重,似有什么追着他一般。
厅内其他人看没什么大事,也是纷纷离去,这事算是草草了结。
随后几天日子相对比较安生,也没有什么再发生,莫府几位的脸色相对缓和一些。
日子过得平淡,渐渐也会随意些。
“老爷,这杺儿眼看要满月了,我们……”莫五夫人也知道这孩子出生的事情,自然不敢奢望孩子满月能大操大办,但还是希望能给她点什么。
莫文翰(莫五爷)坐在一旁,眉头紧锁,望着沈云儿(五夫人),她的小心翼翼他是知道的,可这孩子她……“罢了,我过会儿去跟母亲说说,看看能不能简单操办一下。最近府里事多,你最好有个准备。”
沈云儿抬眼,感激的看着莫文翰,许久说了声:“谢谢。”
本就有些烦心的莫文翰听到她开口,端茶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放下,看着她怀里的莫杺洁,刚有些舒展的眉间又多了几条竖纹。“今晚,我在沁苑休息,天冷,自己注意。”说完起身便离开了。
沈云儿看着远去的背影,心里酸楚难耐,除了忍着,别无他法。
三年前,不知怎地,莫文翰迷上了下棋,但说这也没什么奇特的,可偏偏就被迷的神魂颠倒,没出十日便从外面带回一个女人,沁苑的林信芳。不顾任何人的反对定是要娶她。没过多久林信芳就怀孕了,十月怀胎生了个女儿。不知是他莫文翰命里缺男还是怎得,沈云儿和林信芳都没能给他生个儿子。当然沈云儿性子柔,也没有寻那位麻烦。又过了一年,沈云儿怀里老二五个多月,沁苑传出林信芳也怀上了。不过那年突发地震,她有幸保住了孩子,林信芳由于刚怀上头三个月不幸滑胎了。不久,沈云儿的儿子就出生了,莫文翰对她的态度也有所转换,但仅仅只有一点点。后来她的第三胎,也就是莫杺洁的出生,至使他的态度荡到谷底,几乎没怎么正眼瞧过。她本就身子不好,生了孩子也没好好调理,心思郁结,气血不通,总一副病怏怏的,不讨喜。
“啊~”莫杺洁似是看出她不开心,拉着嗓子说了个字。
沈云儿看着她,刚刚压下的委屈又重新翻起,“苦了你了,我的孩子……”话没说完,眼角滑落的泪水已经落在了莫杺洁的眼里,那么的苦楚。
转眼是莫杺洁的满月,碍于她出生的情况,自不可能花大手笔,但却简陋的不比家宴。沈云儿看着心里怨恨,但却不敢提及,只是将孩子裹于怀着,尽力压着愤怒引起的颤抖。
“老太爷,门外来了好多马车。”门口的阿木惶恐的站着汇报。
莫老太爷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
“他们都提着贺礼,说是给七小姐祝贺。”
瞬间莫文翰就收到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眼里的茫然自不比他们少。
“看来老五这孩子名声在外啊!”莫二爷这句话一出,所有人的神情都变得诡异起来。
“请他们进来。”许久还是老太爷发话,这尴尬的气氛才得以缓解。
“莫家五爷,恭喜恭喜啊!”
“刘员外客气了。”场面话他五爷多少是会的。
“恭喜恭喜……”
……
一连串来的人说完场面话,扫了眼饭桌,自是心里明白,当然也就只字不提,毕竟此行的目的是莫府七小姐莫杺洁,传说中的鬼孩子。
不知她是明白来人意图还什么,死拽着沈云儿胸前的衣服脸朝内安稳酣睡,谁都喊不醒。
来人也是兴趣缺缺,被安排入席后没动几下筷子,眼神倒是没离开过这孩子。
“老太爷,门外来了位高僧,说是知道七小姐的命数……”他越说越没底气,怕惹怒各位爷。
“打发了吧。”摸老太爷断是个混吃混喝的,没在意。
离开不久的阿木又返回来,战战兢兢的说:“老太爷,那位高僧说他叫普玄。”
他说完在场所有人神情凝重,这位普玄高僧轻易是请不到的,这孩子足不出户竟然……
“快请。”
“是。”
不一会儿一个着装打扮和普通僧人一般的和尚出现在大家面前,全场只有莫老太爷曾有幸随他曾祖父见过。
“普玄师傅,你怎么来了?”莫老太爷热情的引上他。
“贫僧为府上七小姐而来,可否请莫老把她移交老朽一探命里。”
“老五媳妇。”
沈云儿看着怀里还在睡的孩子,不舍地起身,行至普玄跟前。
普玄轻拿起莫杺洁的手,让她面朝他,说是奇怪,这孩子一下睁开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睛,望着眼前的普玄。
普玄也算是得道高僧,没想到一个个刚出生的小娃娃能有这般压迫力,让他也有些忌惮。
他缓缓放开莫杺洁,双手合十朝沈云儿鞠了个礼,缓缓开口:“恕贫僧直言,府上这七小姐怕是命数有限,最多只到二九年华。”
“这,可有破解之术?”
“恕贫僧道行过浅,难以破解。”说完他便转身,离前深深看了莫杺洁一眼,大有欲言又止之态。
大家只当他是天机不可泄露,没有多问。
这场满月酒也很快就散了。各怀心思回房离府。
这年岭东的收成意外的差,就连莫府的收益也大大降低。自那日普玄来后,所有人只道这孩子命短,也就不再多言。
随着她长至三岁,岭东的收成一直没好过,莫府也从未消停过。没过多久大伙又把注意打到莫杺洁的身上。
“老太爷,门外来了位道士,说是看到府中有污秽之物,来清除的。”
“请他进来。”
“是。”
“不知道长怎么称呼?”
“贫道圆虚。”
“哦,圆虚道长,多有怠慢,来,请坐。”
“无碍。府上这两年是否祸事不断,苦不堪言?”
“正是,不知道道长可有化解之法?”
“贫道看那府中西南方怨气甚重,莫是曾经有一亡灵?”
“道长神机。”
“府上的七小姐可是住在东北向?”
“正是。道长何意?”
“府中的七小姐命数不详,冲撞了府上神灵,又与西南方亡灵相对,助长其怨气增长。”
“这如何是好?”
“这也不难解,将七小姐独自安住于东南方,每日将西南的厢房用青竹泡过的水洒上一遍,在厢房前檐梁处挂上一枚雄鸡血浸泡过的铜钱即可。”(作者:胡说八道,欺负我读书少)
“还不快去。”莫老夫人赶忙吩咐下人去做。
“老夫人莫急,府上的七小姐必需自己独住东南处,不得有人陪同,否则……”
“可这孩子才三岁,她……”
“哪那么多废话,赶紧去。”莫老太爷不耐她的寡断,脸色不好的怒斥。
“是,我这就去安排。”
“莫老太爷,这七小姐命数不详,如果不想莫府涉险,只能牺牲她一人。”
“这……何解?”
“七小姐气数怪异,若是让她在府里随意走动,定是能引起不少污秽之气,到时候……”
莫老太爷看他一眼,心里明白这为何意。
“那贫道便告辞了。”
“管家,送道长。”莫老太爷给了于管家一个眼神。
于管家是府上的老人,自是知道老太爷何意,领着他去了账房。
随后莫府大肆改动,莫杺洁也被送到了东南处的懿莘阁,单独生活。每天安排人去收拾,然后离去。好在她没有哭闹,只是沈云儿心有不舍,本想随她一起搬进去,奈何莫家家主不许,只能让她一人去。
这天意外下了冬季的第一场雪,白净的雪花席卷整个岭东,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莫杺洁就像坐牢一般,每天定时有人送饭,给她清理换洗衣物。
起初饭菜都还好,日子久了,无人问津,加之她被关也无力反抗,这饭菜有无就看当天的运气。
如今她已是十四岁的姑娘,每天做的最多的便是在懿莘阁围墙下望着外面的天,听着门外看守她的人说话。
转眼难熬的冬天又来了,院里的树叶也脱落的差不多了,门外的人也不怎么说话了。可她就觉得今天的脑子乱糟糟的,浑身忽冷忽热。对生病没有概念的她,只觉得不舒服,想着来院子透透气吹吹风。
刚到院里,就听见一阵哭喊声和嘈杂的走路声。心里隐约泛着苦涩压抑的感觉,可她不知道为什么。
“出什么事了?”这是她第一次和门外的人说话。
门外的人一惊,以为听错了。
“出什么事了?”她又问了一遍。
“回小姐,五夫人,她……她……去世了。”
她离开了……
这是她脑子里第一个想法,她知道五夫人是她娘,时常能听到她来门前和她说话,不过她从来没回过,只是静静的听,她喜欢她和她讲话的声音。可是,好像再也听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