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这一嗓门不小,侯府大门口内外的人都听见了,丫鬟小厮纷纷侧目看过来,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苏怀臣手攒紧,那封信几乎要被他捏的粉碎,他抬脚就走。
“把这些字画给我带上!”
孙管事赶紧招呼小厮抬上字画,跟上苏怀臣的脚步。
苏月看向萧承易道,“得等这事处置完才能回去了。”
萧承易道,“无妨。”
本来就是计划给她回门的惊喜,还好送来的及时,不然回了王府,还得再来一趟。
再说大夫人,苏怀臣送苏月和萧承易出府后,她没来由的心绪不宁,便回清兰院了。
刚坐下,端起茶盏,外面丫鬟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急道,“大夫人,不好了!”
丫鬟声音很急,喊的大夫人端茶的手一抖,茶险些泼自己一身,气的大夫人身边的吴妈妈呵斥道,“莽莽撞撞的,出了什么天大的事?!”
丫鬟忙道,“平州王家来人了,还带了一箱子字画,正是前些日子大姑娘放在库房,被雨淋湿的那些字画……”
丫鬟急的都忘了改称呼。
大夫人和吴妈妈脸色齐齐一变,尤其是大夫人,直接惊站了起来。
大夫人气疯了,“王家怎么会把字画送回来?!”
丫鬟摇头,这她就不知道了,丫鬟道,“侯爷已经带着字画去老夫人那儿了,明王和王妃也去了。”
大夫人一颗心颤抖成筛子,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她是王家女儿,最是了解王家不过了,到手的东西让他们吐出来,绝无可能。
大夫人急的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她怕字画留在京都,迟早会被顾家知道,所以送去了几百里之外的王家,结果竟然一股脑全给她送回来了,这是要活活气死她吗?!
她好不容易才消老夫人的气,连带着侯爷都对她态度改观,字画一送回来,全毁了!
大夫人来回走了几圈,把心一横,径直出了门。
且不管老夫人和苏怀臣怎么处置她,她现在只想知道王家怎么这么反常。
大夫人要去见王家人,正好王大管事也要找大夫人,大夫人出院门没走一会儿,就看到王家管事了,大夫人强忍怒气道,“怎么回事?谁让你把字画送回来的?!”
果然是中计了……
王大管事道,“几天前,有人拿着姑奶奶您的亲笔信去王家,信上说您偷拿大姑娘字画的事被发现了,侯爷雷霆震怒,限你十天之内归回,否则绝不轻饶。”
大夫人快要气晕了,“随随便便一封信,王家就信了?!”
王大管事的道,“信里还夹着一张万两银票,便没人怀疑那封信是伪造的……”
大夫人心头一震,以为自己听岔了,“你说什么?信里还夹着万两银票?!”
王大管事点头。
大夫人气的眼前一阵阵发黑,气到嘴里都有血腥味了。
有人拿一张假的万两银票偷换走了她的真银票,又伪造了她的信,去骗王家,把那些字画给送回来!
那些字画也就值个六七千两,宁愿拿一万两银票奔波去王家,也要把字画拿回来,这一定是苏月的手笔!
那日字画被毁,她没闹腾,她还以为是侯爷加倍补偿她,原来她早有谋划,在这里等着她呢。
还有那张假银票,她没有防备,送给了庆阳长公主,连累安乐县主当众丢脸,幸好安乐县主滚下楼梯是中毒所致,否则她送的那两万两都平息不了庆阳长公主之怒。
她这次当真是被大姑娘算计的不轻。
大夫人心底想把苏月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
但此时此刻她却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件事未必没有转机。
大夫人转身朝春晖院走去。
屋内,老夫人坐在罗汉榻上,看着王家大老爷的亲笔信,还有那一箱子的字画,气的嘴皮都哆嗦。
侯府是缺她大夫人吃的了,还是少她穿的了,竟然做这样手脚不干净的事,把她的老脸都给丢尽了!
她竟然为了这样一个儿媳妇,和自己儿子离心十几年,她当真是瞎了眼。
老夫人悔不当初。
王妈妈见老夫人气的手抖,怕老夫人会气撅过去,连忙劝道,“老夫人,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老夫人气的把信重重拍在小几上,气的进气多出气少,“我长宁侯府大夫人做这样丢人现眼的事,叫我怎么能不生气?!”
大夫人走到屏风处,正好听到老夫人这句话,她心顿时沉到谷底,她脚步顿了一下,就火速进屋了。
她走上前,一句话没说,“噗通”就直接给老夫人跪下了,直接跪着走到老夫人跟前,哭道,“娘,我知道错了,我是被大姑娘被明王休回门一事气昏了头,一时猪油蒙心,才做下这样丢人现眼的事,明王重新娶大姑娘回去,我就派人去平州,让王家把字画悉数送回来,只是晚了一步,没能赶在大姑娘出嫁之前送回来……”
苏月坐在一旁,她是真没想到大夫人脑子竟然这么好使,她竟然认下了派人去王家取字画的事,偷画固然可恨,但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就算老夫人和侯爷要处置她,也会轻很多很多。
苏月道,“既然准备还回来,为什么还掀翻屋顶,借雨毁掉那些假字画?”
所有人眸光都落在大夫人身上,大夫人云袖下手攒的紧紧,看着老夫人道,“我嫁给侯爷,过去十几年侯爷在府里待的时间也不及这次多,因为八字相克,孩子不得不养在平州,我心底一时起了恨,这才……”
“那些字画送去平州有些时日了,我也不确定字画还能不全部送回来,我怕露馅,怕被您和侯爷责怪,不敢说实话。”
大夫人不止擅狡辩,还擅长推卸责任,她把偷拿顾家给她的陪嫁的根源推到了苏怀臣头上。
苏怀臣常年驻守边关,让她这个侯夫人独守空闺,他心底只有已过时的先夫人,冷落她,她妒恨先夫人,恨顾家,所以才在气头上打上苏月陪嫁的主意。
大夫人独守空闺十几年这事,确实遭人同情,但这不是她偷东西的理由。
把锅甩给苏怀臣,再加上她“知错就改”,老夫人就更不好罚她了。
苏月看向老夫人,却发现老夫人不仅没消一点气,还更生气了,怒气比当初知道大夫人把她的话当耳旁风,偷偷让人抄家规还要愤怒,实在是奇怪。
大夫人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严惩了?
如此未免就太小瞧她了。
苏月道,“祖母消消气,既然母亲已经知道错了,字画也送回来了,这事就算了吧。”
苏月语气温和,萧承易侧目看她。
这女人几时这么好说话了?
芍药也觉得自家王妃反常的很,大夫人偷东西罪证确凿,姑娘不趁机要侯爷严惩她,还帮大夫人说情。
老夫人看着苏月,“你不生气?”
苏月道,“生气是肯定的,但母亲才在归元寺救了您的命,能功过相抵了,明儿宫里设宴,母亲还要进宫谢恩,您也不能罚她。”
大夫人舍命救老夫人的事就是大夫人的一道护身符,苏月提,比大夫人提效果更好。
但就这样,老夫人怒气也没消两分,看大夫人的眼神依旧很冷,“看在月儿给你求情的份上,我不罚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给我回去好好反省!”
大夫人没想到苏月会帮她求情,她站起身来,看向苏月,就见苏月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几乎是瞬间,就把大夫人的怒火全挑起来了。
等苏月和萧承易再离开,出了春晖院,芍药忍不住道,“王妃怎么帮大夫人求情?”
苏月道,“小惩大诫没什么意思,赌一把大的。”
芍药一脸茫然,正要问,这时大夫人的贴身丫鬟走了过来,福身道,“王妃,大夫人有请。”
鱼儿咬上钩了。
苏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明媚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