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群家住的跟张道北家距离并不远,张道北骑着三轮车出了小胡同往北走,又拐了几个弯,十几分钟就来到了杨群家。
本来,陈庆东在来杨群家的路上,还想去路边的熟食店买点东西,但是张道北坚决不许,说去杨群家不用见外,陈庆东便只作罢。
如今柳林县的房地产大潮还没有开始,新建的小区只集中在县城老城区所在的东关的一些地方,其他的地方大都还是传统的老院子,杨群家住的也是跟张道北家差不多的一个院子。
杨群家的大门没有锁,只是虚掩着,张道北便很熟悉的推开门,和陈庆东一块走了进去。
杨群家的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地面还用水泥做了硬化,只是在靠近西墙的一片地方空了出来,也种了些黄瓜、豆角之类的青菜,在院子里面,还放着一张石头桌,此时杨群一家四口正在围着石头桌吃饭。
陈庆东听张道北说起过,他今年五十出头,所以陈庆东认为杨群是他的战友,虽然杨群比他晚了个一两年入伍,但也应该是个将近五十岁的老人了才对,不过现在看到杨群之后,他才发现杨群其实还挺年轻,看起来也就四十四五岁的样子,脸上还带着一副金属边框的眼睛,看起来挺像个知识分子。只是不知道杨群是真的年轻,还是长得年轻。比如张道北今年只有五十出头,但是陈庆东第一次见到张道北的时候,还以为张道北已经六十多岁了。
杨群家今天吃的是面条,桌子上放着两盘菜,一盘炒豆角、一盘凉拌黄瓜,不见荤腥。
杨群的穿着也很一般,里面一件白色背心,外面套一件半新不旧的蓝色工作服,胸前还有着“双山木雕厂”的字样,脚上趿拉着的一双土黄色塑料拖鞋,其中左脚的鞋帮已经翘了起来,看起来离报废也已经不远了。
另外,杨群的老婆和孩子穿着也十分普通,虽然说不上破烂,但是一看都是些不值钱的地摊货。
从杨群和家人的穿着,以及他们吃这顿晚饭的情况来看,似乎也能管中窥豹,多少了解到杨群的家庭情况应该只能算是一般人家。
想一想双山木雕厂的办公室主任每每出去喝酒,还经常自带茅台、五粮液,而杨群这么一个从副厂长的位子上下放到二车间当主任的中层领导,两者相比之下,就显得杨群过的有些寒酸了。
张道北果然跟杨群很熟的样子,提着那瓶酒笑呵呵的直言道:“老杨,我给你们加瓶酒,顺便带个朋友来蹭你们顿饭!”
杨群马上站了起来笑道:“老张,你来我家蹭饭就蹭饭,还带什么酒!”
杨群的老婆看起来是个挺恬静的女人,态度也很好,丝毫没有因为张道北他们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打扰到了他们吃饭而露出不高兴的样子,而是很热情的说道:“张大哥,你们先坐,我再去给你们炒两个菜!”
陈庆东感到很不好意思,马上说道:“嫂子,你别忙了!”
“没事!不忙,我就随便炒两个菜,你们先坐着!”杨群的老婆一边说着一边向着厨房走去,连自己剩下的小半碗面条也不管了。
就从这一点,陈庆东就能感觉出来,杨群的老婆绝对是个贤妻良母!
杨群似乎也对老婆的热情表现感到很骄傲的样子,笑着对陈庆东说道:“没事!没事!让她去做菜,你先坐,别客气!”
陈庆东赞美道:“杨哥,嫂子可真是贤惠啊!”
杨群便笑了起来,谦虚的说道:“还行吧,她确实是比较好客。”
张道北也说道:“陈厂长,坐吧,到了这儿就跟在我家一个样!”
陈庆东见张道北当着杨群的面喊自己“陈厂长”,不免就显得有些尴尬,不过刚才张道北已经这么称呼他一路子了,所以也不好直接纠正,就笑了笑,坐在了杨群的旁边。
杨群也因为张道北对陈庆东的这个称呼而有点纳闷,疑惑的看了一眼陈庆东,出于礼貌,而没有直接问陈庆东是什么厂长。
杨群的一对儿女都长得很文静秀气,而且安安静静的,大儿女看起来十六七岁的样子,小儿子则也就十岁出头,两人分别对张道北和陈庆东打了招呼之后,则安安静静的在那里吃饭,也不多嘴,一看就是很听话的孩子。
陈庆东为了跟杨群套套近乎,便说道:“杨哥,你这一对儿女长得可真漂亮!而且一看就是好孩子!”
杨群的事业不顺,这对儿女就是他的最大寄托,听了陈庆东的话,便颇有些感叹的说道:“我这辈子就是为我闺女和我儿子活了!”
张道北也说道:“老杨的这对女儿可争气的很啊,两个人在学校里都是尖子,小昕在级部里一直都是前十名,小晨就更厉害,差不多次次考第一!”
说完之后,张道北还摸了摸旁边的张晨的脑袋,笑问道:“是不是,小晨?伯伯没有吹牛吧?”
张晨只是羞涩的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陈庆东随口问道:“杨哥,你这两个孩子都上几年级了?”
“张昕今年上高二,张晨上小学四年级。”杨群用慈祥的眼光看着一对儿女说道。
这时候,张昕和张晨差不多同时吃完了饭,张昕放下筷子,说道:“爸,我吃完了,张伯伯,叔叔,我先回房间写作业了。”
张晨也随即站起来说道:“我也去写作业了。”
“行,去吧,好好写。”杨群微笑着说道。
等张昕和张晨进了房间之后,只剩下张道北、杨群、陈庆东三个人坐在那儿了,杨群才笑着问道:“老张,你还没有介绍介绍呢!”
张道北颇有些故弄玄虚的说道:“老杨,我要给你说了这是谁,你可不要跳起来!”
杨群闻言一怔,不禁又瞥了一眼陈庆东,心想这到底是什么大人物,能让我跳起来,嘴上却开玩笑般的说道:“老张,那你可得慢慢的说。”
陈庆东苦笑了一下,谦虚的说道:“杨哥,你别听张……”
陈庆然不知道怎么称呼张道北了,刚才他是一直称呼张道北为“张叔”的,但是他现在又称呼了杨群为“杨哥”,而杨群又是多年的兄弟,所以这中间便有点拧住了。
因为张道北已经五十多岁,外表年龄则看起来更大,称呼他为“张哥”则有点不太合适,而杨群又很年轻的样子,而且以后他们还要在一块工作,他还是杨群的领导,那么称呼他为“杨叔”自然也不合适。
张道北看到陈庆东有点卡壳,马上就明白了陈庆东的意思,笑着说道:“陈厂长,你就跟老杨一样,喊我‘老张’就行!”
如果喊“张道北”老张,确实是能避免这种尴尬,陈庆东这一刻突然想到,人家那些美国佬不管辈分如何,年龄如何,几乎全部都是以名字相称,这可就是免去了很多称呼上的麻烦。
陈庆东笑了笑便接着刚才的话说道:“杨哥,还是我来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陈庆东,目前在咱们县双山镇做副镇长。”
杨群闻言眼睛一亮,惊讶的说道:“哦!原来你就是双山镇的陈庆东副镇长啊!真是失敬!失敬!”
张道北好奇的问道:“老杨,你们认识?”
杨群扶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笑道:“我虽然以前没有见过陈镇长,但是陈镇长的大名我还有听过的。老张,你在县城,可能不知道,陈镇长在双山镇可是鼎鼎大名的人物!你到了双山镇,随便上大街找个人问问,他可能不知道咱们的县委书记是谁,但是他们绝对都知道陈庆东是谁!”
张道北惊讶的看着陈庆东,说道:“是吗?陈厂长?原来你在双山镇这么有名啊!”
杨群却有点纳闷,心想这个老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人家明明是陈镇长,他怎么老是喊人家陈厂长?
陈庆东谦虚的笑道:“这都是杨哥太过奖了!”
杨群说道:“陈镇长,我这么说可不是过奖啊!这两年,别的就不说了,就说你在双山镇办养殖场,又操心开发了集场,修了公路,这给双山镇的老百姓创造了多大的方便?带领了多少老百姓致富?你在老百姓中有这样的口碑,完全是因为你把老百姓装在自己心中,为他们做了这么多好事啊!如今这个年代,像陈镇长这样能够心里装着百姓,全心全意为老百姓操心的领导,可是不多了!”
张道北听完也赞叹道:“陈厂长,你真是好样的啊!”同时,他心里更对陈庆东更加信任了!
从一个外人这儿听到对自己政绩的赞扬,陈庆东感到格外的高兴,说道:“杨哥,说一句不谦虚的话,我在双山镇这两年确实是做了点事,不过,我也只不过是做了的本职工作而已!”
杨群说道:“陈镇长这么年轻,就这么有能力、这么有事业心,而且性格还这么谦虚,以后的前途绝对是不可限量啊!这可是双山镇老百姓之福啊!”
张道北这时候说道:“老杨,看起来你对陈厂长很佩服啊?”
“确实是佩服!”杨群认真的说道,“而且还很高兴!为双山镇的老百姓能有这么一位好领导而高兴!说起来,我在双山镇工作了也一二十年了,已经把双山镇当成我的第二故乡了啊!”
张道北笑道:“老杨,要是我再给你说一件事,肯定你得比现在还高兴一百倍!这瓶酒,说不定你今天就得自己喝光!”
这已经是张道北第二次这么说了,杨群好奇心大起,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道:“愿闻其详!”
张道北又看了一眼陈庆东说道:“陈厂长,那我可说了?”
陈庆东看了看满脸好奇神色的杨群,苦笑了一下,说道:“老张,那你说吧。等你说完之后,我再给杨哥做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