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下的瘦马被雪地下的什么一绊,一脚踩空,整个直冲冲地载了下去。
李复在马落地前往鞍上一按,弹起,却还是抑制不住冲势,在雪中连翻了三四个跟斗,沾了一身的泥泞。
翻起身,回头望,那马已经摔折了腿,嘶鸣着在地里挣扎着起来。
顾不上这些了,李复一咬牙,撒起两腿就往皇城跑去。
可越跑越近,心里头却越来越慌:
为何宫门大白天会落锁?
为何宫墙里会传出厮杀的声响?
为何空气里会有那么浓烈的血腥气味?
脑中越想,心头越惊!
远远看到之前追逐的那个青色身影已经纵马到了宫门前,翻身下马,也没去敲门,一提身便要往那宫墙攀去。宫墙高达五丈,差不多六七个人垒起来那么高,寻常好手绝对不可能翻得进去。只见那青绿身影提气一跃,纵身至城墙半空,然后手中亮出一把长剑往墙砖上一插,再踩剑借力,续跳上宫墙顶端,然后消失在视野里。
待到李复赶到宫墙下面,倒是傻了眼了——手头上连根棍子都没有!
宫墙里的喊杀声越来越大,血腥的味道浓得好比东市的狗肉铺子。
都这时候了,死马也得当活马来一回了!
拿定主意,李复一咬牙,退后几步助跑,然后气运丹田至双脚,展臂一跃——
竟然一步跳上来了!
李复止不住脚步,一个踉跄,直直从宫墙上摔进了皇宫里。
“嘶——”
李复疼得龇牙咧嘴地倒抽一口冷气,身上摔的疼不是问题,腹中丹田那又再出现的刺痛在刚才发力时又出现了,而且比之前要来得更加剧烈,以至于全身都仿佛泡在了冰水之中麻木了一般。
挣扎着爬起来,抬头看到眼前的景象,李复惊呆了——
这,这是皇宫?!
这分明就是修罗杀场!
天上雪花纷纷,但地上却不见一丝霜白,黄色的是被翻起的底土,褐色的是干结了的血垢,红色的是新鲜的血液,白色的是人骨或脑子;地上有躺着一动不动的死人,也有抱着残肢断肠在死前哀嚎的半活人;站着的,却无一不在——杀!杀!杀!
文官、武官、兵卒、宫女、和尚、道士、乐妓......
用刀砍,用枪刺,用剑捅,用手抓,用牙咬.....
这,这究竟发生了什么?!.
李复看得目瞪口呆了好一阵子,才醒过神来,想起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瞪大了双眼在人群和烟尘中搜寻那身穿彩色舞衣的身影来,因为菲儿告诉过他,除了楼主紫凤夫人,她就是场上唯一一个穿彩衣的。
“菲儿!菲儿!你在哪?”
一边在刀光剑影中躲闪前进,一面合掌在嘴巴作喇叭状高喊,但无论如何声嘶力竭地吼,在这人声鼎沸的战场上,都犹如一滴雨水落到海面,连片涟漪都翻不起。
喊叫中,突然脑海风声响起,一转脸——
一道银光扑面闪来!
......
舞台上。
九人团团围住一个白色的身影,犹如在浪涛之中,九块硕大的岩石困住一只纯白的海鸟。
一个不高不矮,不瘦不胖的身影站了出来,他是最后新到三人中的一个,方脸光头,一张普通平凡的脸,上面挂着淡淡而豪不刻意的浅笑,身上一件褪了色的旧袈裟,上面还有不少的补丁,一看就是一副野庙孤寺的乡间和尚模样。
“老衲,栖霞寺吉忍,向施主讨教几招。”和尚缓缓说道。
“大师,你一个人......”
智空怕是吉忍一人难以力敌,刚想出言相劝,手肘突然被人从旁拉住。
“栖霞寺三论宗的华严心法素以精纯出名,而吉忍大师闭关潜心修行多年,如今内功修为怕已是我们众人中最为高者。先让他去试探下那魔头的底细,万一不成,不还有我们在么?”一旁的道恒和尚劝道。
智空点了点头,还是略显担忧地看着吉忍一步一步地走到舞台中央。
“本宗华严心法源自《大方广佛华严经》,为我大乘佛教要典之首,讲的是因果循环,谈的是生命不止,所以本宗内功讲究生生不息,周而复始。施主,可要小心了。”吉忍合十说道。
天命魔君右手探前,翻掌朝上,简单一字:“请。”
吉忍合掌骤分,一掌顶天,一掌压地,刹那间整个人身周的雪花如同被包括进了一个封闭的气囊之中,从外面看来,白色的雪花从上落至下,但为坠地,便被气流牵引着又复逆流上飘,循环复始,犹如一个缓慢游动的白色气球一般。
“没想到,没想到,吉忍大师竟然达到了御气绕身的境界!”司马静修激动得又牵扯了内伤之处,一不留神又在嘴角溢出血来。
话音未落,吉忍动了!
准确地说,是那个白色的气球——动了。
区区十步距离,来不及眨眼的功夫,一个硕大的白色气球携惊涛骇浪之势拍向场中央那个白色的身影。
天命魔君不敢怠慢,沉腰立马,脚下厚实的朱红地毯立马碎成粉末,隔空便是一拳打去。
在漫天飞雪当中,分分明明清清楚楚地看到,两人之间,一道近似真空的拳劲划过。
但拳劲刚接触到吉忍身周一步之内,便被那绕身的雪花气球化解得无影无踪,接着——
竟在球内绕了一圈,又直接原路反弹了回去!
天命魔君侧身闪过,罡劲的拳风掀起了斗篷,擦身而过,直接打飞身后广场的一个青铜炉鼎。
天命魔君闪身急退,吉忍贴身紧追:
天命魔君再来一拳、一掌、一腿;
吉忍不避不躲,接过来,身周循环一绕,再弹回一拳、一掌、一腿!
“生生不息,循环不止,华严佛法的精髓尽在于此啊!”
慧理和尚一掌拍开迎面而来的一道被反弹的气劲,由衷地赞到。
“这以彼之道换之与彼,借力打力的功夫,实在了得!”
张凌风闪身让开另一道反弹气劲,不由自主地叫了声好。
转瞬之间,中央的两人已经互拆了十数招,围绕着不大的一个舞台,一个退,一个追,始终保持五步之遥,虽然甚至连搭手都还没有,但两人之间空气中绽放出来的多多爆开的雪团,和耳边一声声刺耳的“碰碰”巨响,都显示着这场较量的激烈。
而台上的另外八人,则陷入了一种尴尬的境界,不断地在躲闪或者拆挡被反弹出两人战圈的气劲,但却无一人愿意离开舞台,一则不愿被人看低一线,二则实在舍不得眼前这场如此难得的比拼。
台上的不愿下,台下的却很想上。刚刚回过气,勉强站起来的寒鳞和沈醉月,仰头看着舞台上方晃动的身影,耳边听着连续急促的震响,眉头拧结在一起,脸上尽是关切之色。
可就在这时候,看似一直匀速保持距离的两人突然有了变化,吉忍真气一提,大步迈过两人间五步的距离,重重一掌朝天命魔君身上印去。
“砰”!
一声巨响,那个硕大的白色雪花球终于追上了那道白色的身影,并一把把他吞噬其中。
刹那间,整个舞台中央静止了下来。
白色雪花球内,隐隐看见两个对掌的身影,却是一动不动,只有身周的雪花依然被包裹着上下循绕。
“太好了!”智空和尚一拳砸在自己掌上,兴奋地叫了起来,“那妖人被大师收进了真气之内,这下可就插翅难......”
话还没说完,身边两侧的慧理和玄悲同时喊了起来:
“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