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是清晨,身着节日盛装的女人们挑着水,为佛像洗尘。
远远,一个少女窄袖短衫凸显青春美好,彩色筒裙张扬个性,精美的银质腰带添上了一抹高贵。扎包头,几朵野花被衬托的美极了。
一群女人颇为热闹,话题总是没完没了,却离不开家长里短,少女混迹其中,鹤立鸡群,热情而大方。
她叫玉香,竹海村落里难得的姑娘,据说谁能嫁给他,前世准是修道有行的佛爷。
一双眼睛痴痴呆呆,在不远处看着女孩,手中相机都忘了按下快门。
玉香回眸掩嘴轻轻的笑,笑他痴傻模样,他像是着了魔,手有了魔力,这才按下了控制键。
一路上,邻居相熟的玩伴打趣,“玉香,你出门得带上纱巾,不然传出去名声不好。”
另一个姐妹纳闷了,“玉金,你怎么书写听不懂的话。”
玉金笑了,“你看那个小傻子,才看了玉香一眼,人就更傻了,要是传出去,说了咱村子的怪话,可不就坏了名声吗?”
玉香羞恼,轻打了她一锤,周围都是银铃般的笑。
他入迷了,想听个清楚,可惜人家说的是太兰族语,而且隔得挺远的。
直道人家走了,他还在回味她和她的一群姐妹怪异暧昧的打量,有一句话他倒是听了个一清二楚,是用普通话讲的,而且声音也大。
“这小傻子还是听俊俏的。”
他很想谢谢那个为他出言相助的大妈。
等到了泼水环节,注意了很久的他拎着水盆急冲冲过去,水都洒了大半,还没挤到玉香身边,钻不进太兰族青壮男子的包围圈。
一个推搡,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
很难堪,也很伤心,更多的是不甘心。
伏在地上,忽略了着一场狂欢,任由意外泼到身上的水沿着脸颊流出,进了眼睛。
哗!
一盆水很直接的落在了头上,完全成了落汤的鸡。
不像是意外,抬头好奇看了一眼,再也挪不开眼睛。
“我叫玉香,你叫什么?”
女孩的声音像是天籁,名字更像天籁。
他结结巴巴,半响才吐出个完整的名字来:“我……我我……我叫何先聪。”
女孩笑了,太美了,比他笔下的花还美。
玉香指了指他的空盆子,眯成了月牙:“你是不是应该对我祝福?”
何先聪懊恼的拍了自己一巴掌,屁颠屁颠跑去打了一盘水,小心翼翼的浇在女孩身上。
现场的男男女女有那么一瞬间顿住了手脚,接着就是男人的嘘声,一片一片的。
可何先聪听着舒服。
忐忑站在娇人前,束手束脚,不知所措,他从没像今天这样悔恨没点交往的经验。
还是女孩主动,拉起何先聪的手,跑出了人群,跑出了竹楼,跑进了山野。
女孩玩得还算开心,男孩却是吃了蜜糖。
何先聪觉得,这一次出来散心值了,真的很值了!不过他还想要更多!
……
太兰族的新历才翻开了第一页,盛装的太兰族未婚少女已经迫不及待,挑上鸡肉往市集赶。
不少家里人笑话,弄得一个个大红脸才出了门。
玉香的摊档前,一个个壮实帅气的太兰族、甚至外来的男子排起了队伍,很长。
好在家里早有准备,比别的女孩多了好多宰杀妥当的鸡肉。
每一次都是客客气气地说“吃了再称”,或是等人家吃完了再要加倍收钱。
男子们黯然神伤,低着头离去,或是再寻找心仪的姑娘。
玉香有些心不在焉,老往外瞧,直道一个被她叫做“小傻子”的人出现了,她才眉开眼笑,不少男子识趣,默默离去。
何先聪把早上采摘的野花扎成一束,送给心爱的女孩,女孩却是板着脸问:“你就是为了这个让我着急了半天?”
何先聪急的组织不了语言,感觉恶补的言情小说都白读了,手都不知道放哪才好。
玉香噗哧笑了,“算你还有良心。”
说着,递过一把小板凳,挨着坐了。
他如释重负,挑了块最好的鸡肉,仍是忐忑,紧张问道:“我们太兰族有句老话‘一起吃才香,一起抬才轻’,来我们俩一起吃,鸡肉会更香。”
早已熟记于心的话,这一次说出口,根本不像平时练习的那样轻松。
玉香就喜欢他的呆瓜模样。
“我们太兰族也有句老话‘放开来吃才香,放开来才利索’,这里人多嘴杂,干脆我俩抬到林子里去吃。”
(不要多想啊,不是钻小树林!不是钻小树林!不是钻小树林!很纯洁的哈。)
一对男女定了情。
一日,终于鼓起勇气到玉香家拜访,这是托媒人提亲后第一次见玉香的家人,忍着肉疼,买了好多东西,野山参、海马、冬虫夏草……还有三百棵橡树的所有权!第一次花钱如流水,第一次痛并快乐着。
脱鞋进门,一大堆东西把手都快坠断了。
玉香嘟着小嘴,很不喜,也很可爱,忍不住捏上一把。
旁边传来几声咳嗽,玉香的父亲波玉香在后边目不斜视,和何先聪打个招呼。
两人尴尬,忙着把东西放好。
家长里短的闲聊,波玉香老重成熟,把他家里的状况摸了个清楚。
这小子还有个父亲,家里开皮革公司,他倒好,跑去当了个网络写手。
好在他父亲是个开明的人,并未反对儿子入赘,不然真的不好办。也算是门当户对了,家里也就他们父女两个人。
过了会儿,波玉香好像到一楼喂养畜生,他本来想搭把手,却给拒绝了。
波玉香说:“等你成了我们家人再说。”
围着火塘,玉香处理着今天的晚饭。
一个人无聊,在闲逛。
两人的新房布置得很好,不少装饰给房间增添了温馨。
来到波玉香的房间,作为家中长辈,何先聪没敢乱动东西,打算参观几眼,留个印象就好。
却不料,有一处水迹,闪了一下,嘭一声,砸在了竹楼上。
一把拉,又是噼啪一声,居然将装圣水的瓶子给打翻了!
心中大急!
要将之扶起,下一秒却是屏住了呼吸。
瓶里流出来的不是水!猩红刺眼,是血!
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神经,何先聪愣了——怎么回事?我该怎么办?
呼!
一阵风卷起,那些血液仿佛活了过来,像蛆虫一般蠕动,何先聪心里打了个寒颤,这是岳父家吗?
猩红的煞气缓缓凝聚了一个人影来,分毫没差,化作了自己即将嫁给的妻子!
我的妻子是个……怪物?
他惨叫,跌跌撞撞要跑出去,跟迎面撞来的玉香撞了个满怀!
来回看了一眼,什么状况?
蹬蹬蹬。
波玉香冲向自己的房间,将一切收归眼底,转头怒吼:“谁让你进我的房间的!”
此时,他就像是择人而噬的野兽!
吓得唯一的外人缩在角落,这时候的他,不像人!
玉香凄苦,眼泪嘀嗒嘀嗒的流,里边的那位一个模样,伤心得很。
波玉香慌了手脚,连带先前想要做的事都忘了,不知道劝哪一个。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吱呀吱呀,回头一看,没了何先聪的影子。
波玉香恼火,对着门口的玉香吼:“你怎么不拦着?”
哇,门口的玉香哭的更伤心了。
波玉香责怪自己,忙跑过去想安慰,结果,里边的那个也跟着大哭起来。
什么事啊?!
……
公交车上,何先聪回忆着不久前的往事,仍记得清清楚楚。
他没法忘记那对看着自己就会笑的眸子,也没法忘记那天的经历。
于是,在朋友的介绍下,他跑去昆仑山想请以为修道有成的张天师出山,结果人家却都推给了徒弟,说由他出马足够了,无论他出什么价码,人家就是回绝,保留先前的说辞,他能怎么办?
希望张天师的弟子靠谱吧。
转过头,看了眼后边的坐着的一个年轻人,似乎比自己还小,真的可以放心都交给他?
李淳熙有感,眸子张合,精光流露,吓了何先聪一跳,忙赔笑说打搅了。
何先聪心里嘀咕,声音很小,却清清楚楚传进了人家耳朵里头。
不过李淳熙没搭理他,那点小心思,他还没那个闲心闲心理会。
他有些愤愤然,那老小子居然瞒着自己办了退学手续,效率贼快,三天不到,自己就收到了退学通知。
你能体会那种深渊的绝望吗?
气冲冲的找到张云祥,结果人家和里和气的,笑着跟自己商量。我能怎么办,答应了呗。
至今还能感受到那混账拿着藏金剑放在南门上的冰凉感觉。
在昆仑山待了两个月,学了一套剑术,免得轻易就给剑诀掏空了身体。这还是自己死乞白赖求来的,真心的不大方,怎么的自己也是个债主啊!
除了教给自己修行的种种细节以及鬼怪怨念的形成,基本就懒得理会自己,很多东西还是小和尚看着自己可怜给说了个清楚。
本来还想着不理会这桩所谓的生意,可是人家一句话就给你怼回去了。
“你在我家蹭吃蹭喝,整天没事干的样子,好意思?”
他还真好意思!可惜剑没人家的硬,更没人家的快。
张云祥,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公交车有些颠簸,这是唯一一班接近竹海太兰族那个村落的车,成天穿梭在这些深山峻岭里头。
司机是本地人,哼着本地的民谣,可惜李淳熙不是学音乐的,欣赏不了。
手中捏着一块深白色的石头,默默汲取里边的灵气。
据说,这是那边送过来的东西,专门用来封存灵气,供“废弃者”使用。
张云祥似乎就是“废弃者”的头?
他没告诉自己更多的东西,只是把自己拉近了一个群,群名真心的让人不爽,叫做什么“贱民废弃收容站”,说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在群上发信息求教,不过涉及核心的问题最好别问,免得牵连到他自己。
勉强算是半个师傅,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
灵气被吸纳,脑域天冲魄有一个形似分液漏斗的透明质的东西,一团紫气在里边闹得欢腾,在扩张着“漏斗”容积,灵气就像是一种助燃剂,帮助紫气燃烧,提供动力。
按小和尚的说法,这是一种极其珍贵的阳极精气,唤作东来紫气,虽然没有对阳极精气进行过排名,毕竟五行精气和阴阳精气极其稀少,但是东来紫气却被公认为最珍贵的阳极精气。
人有七魄,分别对应人体七个位置,需要吸收对应的五行以及阴阳之气开启,获得修行的资格,但是有一类人很特殊,那就是获得五行和阴阳精气的修士。精气,简而言之,就是普通五行阴阳之气的升华之物,极其稀有,不但可以帮助修士打开和扩张人体七魄,速度极为迅速,甚至可以当作本命物使用。
而天冲魄恰好对应了顶轮,吸纳了一团东来紫气,也算是命中有缘了。至于本命物,则是五行精气或阴阳精气诞生的衍生物,比精气常见,却也比普通的五行阴阳之气难得的多。
听闻主世界许多普通阶层的修士,苦求一件本命物而不得。张云祥拥有三件本命物,可以说是大土豪了。
只是地球的灵气太过稀薄,除了主世界分发封印灵石来获得灵气,每一次施展修为,耗费的可就是人体自身的能量了。
好在这方面张云祥没小气,直接给了自己十块灵石,够自己修行几个月了。
谈及怨念的产生,李淳熙就不由得紧绷了身子,至今还能记清张云祥咬牙切齿的模样。
简单地说,阳气以及五行之气很容易获得,比如阳光就算得上是一种最简单的阳气,可是阴气呢?为了打开海地轮所在的英魄,修士所需要的阴气可是海量,而最简单的阴气,就是人死后的死气!
一个普通的修士,打开英魄所需要吸纳的阴气,起码得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死气支撑,得靠上千人的在“特殊”状况下死去才可能获得足够的量。
而这“特殊”死亡,极容易产生怨念,也就是人死前最强烈的情绪波动,死而不僵,也就是普通人口中的鬼。这有损气运,很多宗门就是为此而消散于历史,因为需要天地正气去消磨。
所以,有些聪明人就把目光盯在了主世界的附属世界上,好几个类似地球的附属世界被当作“垃圾”掩埋场来处理这些“垃圾”,等待这些怨念给附属世界的天地正气“分解”。
这也导致了附属世界灵气被消磨个干净。
可以说,现在主世界的修真文明,就是靠附属世界的没落撑起来的。
但是李淳熙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被丢进这“垃圾站”的张云祥,一个“废弃者”,被派来镇守的修士,仅仅只是应为回到主世界的机会渺茫而产生了一股股快实质化的杀意?
至少在他眼里,张云祥不似那般人物。
望了一眼窗外风景,竹海碧波荡漾,空气也清新可人,心神也放松了下来。
收好灵石,今日的“功课”算是足够了,天冲魄传来一种饱和的张裂感,立刻结束了坐桩的修炼状态。
过犹不及,这他还是懂的。
自从打开了天冲魄后,五感提升得厉害,几百米外的人们耳语,也依稀辨别得清楚。全身体质的提高,也可观得很,比如现在的自己可以很轻易的单手举起一百多公斤的大石。
要是多打开几个人体七魄,那又该是怎样的一番风景?据说,某人可是打开了五个人体七魄。
心神向往啊。
何先聪不时递过眼光观察,眼前的“大师”似乎结束……额,修炼?一言一行,落在眼中,根本和常人没什么两样啊,真的能帮自己把玉香夺过来吗?
在他看来,玉香就是被什么脏东西控制了。
李淳熙皱了眉头,此时路上忽然上来了三个人,身着大长袍,装扮有些古典。
三个人就这么站着,并未寻个位置坐下。
司机师傅喃呢,这条路走了好多年了,在这地方上车的还是头回见。之前还以为荒郊野岭的,没有人住呢。
三个人领头的把纸币丢进了投币箱,只要有钱就没问题。
何先聪无聊,打量三人,两男一女,都算不上年轻,约莫中年,很白净,看得自己都有限羡慕。
其中一个男人扫了一眼,冷冷的,何先聪挠了挠头,板正了身子。
这些人怎么就这般小气!
这时候,打开的车窗灌进了一股风来,李淳熙眯了眯眼睛。
公车又往前驶了一段距离,路旁树立了一个路牌。
李淳熙忽然开口说道:“师傅,麻烦在前边停车,我们要下车。”
司机立马靠边,何先聪不解,在座位上没动,“淳熙,怎么就下车了,还有好几里地呢。”
司机大哥不耐烦:“到底下不下车!”
李淳熙一瞪眼,修士的气势有些压迫,不敢使小性子,乖乖跟着下了车。
那女的向前一步,又给中间那个男的拉了回来,朝她摇了摇头,这才停了动作。
望着汽车远去,何先聪嘴上不敢唠叨,还有有些埋怨,走的不快。
李淳熙:“不久几里路吗?走一会不就到了。”
何先聪嘟囔,那可是五六公里,本来没必要遭这罪受的。只是没敢跟人家当面说,也就在心里过过嘴瘾。
李淳熙当先疾步,何先聪后边追着,心里愈发碎碎念。
先前一股过车风,卷起了几人的长袍,李淳熙嗅到些许怨气味道,一直偷偷观察着这上车的三人,就像中间那个中年男人观察自己一样。
风是自己弄的,人家也知道。
他没看见本该有的六条大腿。
此时躺在投币箱的纸币数额由先前的一百变成了一万,颜色模样也渐渐走了变回了原本模样。
那女人,伸长了猩红长舌,舔着整张脸面……
李淳熙叹了口气,握紧了手上的精钢剑。
自己肯定打不过的了,没必要再平白多加上两条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