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睡衣……”何胜男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莫名别扭,“那个……实在是没有新的了,咳……洗得很干净,你别嫌弃……”
温暖接过了,轻“嗯”了一声,垂眸无言。
何胜男再陷蜜汁尴尬。天地良心啊,真没哪个妹子在她这儿留宿过啊!咳!当然更不会有汉子留宿什么的。
就算舒蕾那货,两人好得快穿一条裤子了,何胜男也决不允许她在这儿留宿……呸!谁和那货穿一条裤子!
总之,妹子留宿这套业务何总真的不熟。不过,起码的,妹子得洗澡吧?
额,洗澡……又是蜜汁尴尬场景。
“妹妹,你是习惯用浴缸还是淋浴?”何胜男觉得自己是个特别周到的主人,连人家温小妹可能的习惯都考虑到了。毕竟温小妹是为了照顾自己才耽误了一下午的工作,又喂药又熬粥的,投桃报李,何胜男是个讲究人。
何胜男家的浴室,比单位一套单身宿舍都要宽敞,温暖被那些不明用途的各种装置和锃亮的墙面晃花了眼。听到何胜男的问话,目光落在那个椭圆状的华丽丽浴缸上,那里甚至比何胜男卧室里的那张大床还让温暖觉得暧昧——
她很不争气地脑补了何胜男裸着身体泡在里面的样子,小脸涨红成了番茄,“……淋浴。”
声如蚊蚋。
对于温小妹迟疑一瞬的内心戏,何胜男秒懂:医生嘛,或多或少都有点儿洁癖。浴缸这么私密的东东……嗯,也好。
何胜男一点儿都没有嫌弃温暖的想法,不过她不愿温暖有半分的不自在,她希望她在自己家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
简单介绍完怎么用,又细心地递给温暖一条新毛巾,何胜男体贴地说:“有什么需要,喊我。”
“嗯。”温暖小声地答应着。她发誓自己绝干不出沐浴中喊何胜男来帮忙做这做那的事儿来。
“哦,对了,冲完了别穿那个了。反正一会儿就睡了,穿着睡觉对身体不好。”
何胜男倒是挺坦然地关上门走了,徒留温暖呆在原地,羞得什么似的。
其实,何胜男真的是好心,担心这妹子古板惯了,再把那脏的小内内穿在里面,多难受?何胜男原本是想把自己的新小内内拿给她穿的,不过掂量掂量尺寸什么的,还是别掏出来招温小妹笑话了。
小裤裤什么的倒是可以的。基于一个好姐姐的自我修养,何胜男从柜里找出一条崭新的小裤裤……
怀里的睡衣,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同何胜男身上的味道很像,那是一种温暖叫不上名字的香水味。温暖猜这套睡衣应该是和何胜男的衣物放在一起,所以沾染了她的味道。
把脸深埋在睡衣里,呼吸着何胜男的味道……
温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下意识地张皇四顾,就像这间浴室中有人在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觉得自己刚才像一个……变.态。竟是不由自主地去闻胜男睡衣的味道。
一定是太想那个人了,想得情难自已。
温暖怔怔看着镜中自己的脸,绯红着,双眼却是晶亮的,存着某种不可告人的欲.望……
温暖别扭地撇过脸去,她耻于面对这样的自己。
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温暖一件件脱掉衣服,只剩下最贴肤的一层时,浴室的门突然被敲响:“温暖?”
温暖被吓了一哆嗦,“胜男姐?”
她紧张,很怕何胜男突然旋开浴室门冲进来……
“方便开门吗?”何胜男问得很君子,“给你新的内.裤,我的,买了还没穿,就洗干净收起来的。”
言外之意,温小妹你可以放心穿。
温暖语结:这种贴身的东西,也可以穿你的吗?就算是新的,也太……
不忍拂了何胜男的好意,温暖只得好脾气地拧开门,不过也只是一条缝。
哦,这是脱.光光了?
何胜男再次秒懂,单把一只手伸进去:“给。”
温暖红着脸,在里面接住她递过来的东东。两个人的手指相触,何胜男的热度极富侵略性地攻占温暖的,温暖手一抖,差点儿把那条可怜的小裤裤扔在地上。
迅速关上门,在里面反锁上,温暖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小裤裤,另一只手按在心口上,深呼吸着,平复狂乱的心跳。
明明胜男姐只是伸进来一只手,却像是冲破了自己整个身体的防线?温暖心乱得一塌糊涂……
无辜的何胜男被“砰”的一声关在了门外,还差点儿被夹住手指,里面传来反锁门的声音。
这是,害羞了?
何胜男嘿嘿傻笑:温小妹真容易害羞。
温暖洗得时间格外长,至少以何胜男的标准来说,不是一般的长。
她走出来的时候,双手还不自然地在胸前掩饰着。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整座房子,像是陷入黑暗中的巨大城堡。同白天时的观感全然不同,温暖觉得这房子太大了,因为她不知道何胜男此刻在哪里。陌生的环境中,她本能地去寻找她最熟悉的那个人。
何胜男卧室的方向有电视的声响,还有光亮传来。温暖循着而去。
“洗完了?”何胜男拧过身子,却在看到门口的温暖时,眉峰一挑——
完全不同于艾琪那种极具存在感的美,氤氲着水汽的温小妹散发着可亲可近的气息,她没有让观者惊为天人的视觉冲击力,却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中昭示着这世间另一些美好的东西,那是作为一个普通人毕其一生所追求的美好的东西:比如家,比如长相厮守……
何胜男的眼中现出一丝迷惘,心底里藏埋最深的困惑似乎裂了一道小小的细纹,却又生出另一种困惑。
被何胜男双眸中变幻莫测的光芒扰乱了心神,温暖不敢再与她对视,轻轻地却又不舍地将目光瞥向一旁,不着痕迹的,“胜男姐,我想吹下头发……”
“吹风机?有!”何胜男分分钟回神,“我去给你拿。”
“妹妹你今晚就睡这屋,怎么样?”何胜男领着温暖,推开她卧室旁边的一扇门。
很宽敞的一间屋子,不比何胜男的主卧面积小,装修得很素雅,脚下铺着厚实的长绒地毯,让温暖顿生想要光着脚踩上去的冲动。
这是……客房?
就算何胜男的家里有客房这种东西存在吧,这么用心的布置,温暖想不多心都难。
“这间屋子是给我妈准备的,”何胜男说,“她神经衰弱,和我一起睡肯定睡不踏实。”
温暖了然,“我住阿姨的房间,方便吗?”
何胜男摇摇头,“没什么不方便的,实际上我妈从来就没来过我家……也没来过S市……”
何胜男的声音低下去,眼底有难掩的黯然。
她的家事,温暖不好细问,“阿姨肯定有她的原因。”
她看不得何胜男失落的样子,不由自主地轻握她的手臂。不料,何胜男却突然咧嘴笑道:“你看,我这回是不是特靠谱?”
温暖不明所以。这频道转得也太快了吧?还能更跳脱吗?
何胜男一指自己的脸:“我遵医嘱了,都没敢洗脸。等换药的时候,急诊那大姐不会再数落你了吧?”
温暖凝着她的脸,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没有同何胜男共处的激动,没有不用同何胜男共睡一张床的释然,也不是羞涩……
那到底是什么?
直到独处一室,周遭都安静下来的时候,温暖如愿地光着脚踩在了柔软而舒适的长绒地毯上,她才恍然大悟,原来那种说不清楚的滋味,是心疼。
过往一年有余的相识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只有真真切切地走进这个人的生活,温暖才开始懂得:看似成功坚强无所不能的何胜男,心底里有两个最最柔软的、碰不得的存在,一个是她妈妈,一个是艾琪。
辗转反侧,温暖怎么也睡不着,脑中凌乱地想着自己的心事,越想精神头儿越足。她索性坐起身,轻手轻脚地拉开窗帘。
没有预想中的郊外夜晚的墨蓝色的星空,整个天空像被扣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罩子,星星看不到半颗,连月亮都不见了踪影。
要下雨了。
温暖想着,突然听到“哒”的一声,一颗大雨点正砸在她面前的玻璃窗上,紧随其后的,噼里啪啦撒豆似的无数雨点被倾倒了下来。
好大的雨……
温暖没心思欣赏雨景,她猛然想起来何胜男家的外阳台的玻璃门貌似没关,那里通往一个宽敞的小露台。
身为一个临时的房客,温暖特别有主人家的自觉,钻出被窝,拧开房门,外阳台的方向她记得很清楚。
可,已经有人比她先到了。
她看到了何胜男的背影,正关上那扇玻璃门,锁好。
没有灯光,也没有月光,雨声越来越急促,毫不留情地砸向玻璃门,铅灰色的、半幽半明的光透过玻璃门投射在何胜男的身上,将她的身影化作了这苍茫天地间的一抹剪影。
温暖鼻子发酸,她想到了那个她一生难忘的暑假,无数次夜半惊起,她泪流满面地喊着“爸爸”“妈妈”,然而回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房子。
梦魇中,也是这样铅灰的天空,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色彩,她孤零零地站在旷野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果那时候,能有这样一个人,哪怕让她靠一靠也好,她就不会那么害怕,也不会那么孤独……
天际,一道厉闪,银蛇般。
须臾,一声惊雷,震耳欲聋。
雷雨啊!
何胜男的感慨尚未抒发一半,已经被人从身后拦腰抱住,那人的脸深深埋在了她的肩头。
“额……”何胜男被钉在了温暖和玻璃门之间。
当然是温暖抱了她,难道还是女鬼不成?反正何胜男是不信什么女鬼不女鬼的。
有些感情,不是你刻意忽略,就能够当其不存在的。
回忆着舒蕾的提醒,何胜男无声地叹了口气,嘴上却笑嘻嘻地没个正经样儿:“多大孩子了,还怕打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