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崩塌,无论是不断轮回的梦境还是舷窗外的现实皆是如此。
男人感觉自己行走在宇宙深渊的边缘,在透不过光的环境里,不知多少年前的那个旧时代的棒球帽少年又一次站在了他的面前,周围是浓雾般混稠的黑暗。
他问自己,还记得伤痕的痛和结疤后的耻辱么。
有一颗复仇的心,举起火把的那一刻永远不会太晚。
如果他愿意,世界将彻底为那一个人熊熊燃烧。
“留着你的【核心】吧,它还在,这里就永远是你的。”
那个女人,不,是少女在濒死前,倚靠在白色的能源巨塔上挤出了一个勉强能被称为微笑的表情,冲着自己这么说到。
男人在黑暗中不禁想到过去的事,只不过唯一记得的,是对方白皙却布满血污的脸。
自己真的赢得了什么吗,不惜一切争取到的所谓和平,换而言之又是什么。
时间冲淡了记忆,又或者可能是大脑中的修复机能在日复一日地修正那些残酷不堪的寄托着往事的“印象”吧。
他在黑暗中试图摸索,于是举高双手。【平衡控感】传导给身体确切的方位感,令他明白自己在经历七十二小时的休眠状态后仍然是平躺状态。
没有错,自己依然躺在位于帝国诺本林医院的休眠舱里,只不过时间早已流逝了七十二个小时。
视力没有完全恢复,眼前漆黑一片。敏锐的听觉传感器能暂时代替【眼睛】,时刻通过声源为他传递周围的一切情况,即便是最微小的动态也不会忽略。
这便是亥坦博格最强【核心】的能力之一。
在没有被重创之前,他这副半机械之躯全身上下的一切部件都应是如此,无时无刻极致地发挥着机能。
然而世间不可能存在那么多如果,无论在哪儿都一样,生存是属于强者的游戏。
意识从深到浅渐渐清晰了起来,大概是因为神经回路重新在智能中枢的位置连接到了覆盖全身的纳米电线,在七十二小时的昏睡所带来巨大虚弱感中,第一个念头如同共振一般在他的脑子里晃动。
大脑带动手臂朝两旁摸索,在视力不断恢复的同时,他打算尽快找到打开休眠舱舱门的开关。
这里虽是医院,但实际上只要到了外面,就绝对不会有人将其称为安全的区域-------
这一点,男人只需要稍微侧过头望向一旁的医院舷窗就能得出。
医院有舷窗本身就听起来非常奇怪,何况舷窗上映射着外面炮火的猩红色光耀,如同岩浆般流淌在透明舷窗上,仿佛下一秒就会将其融化。
这所医院本身就是一艘中型空舰,此时此刻正飞行在上万米的高空中。
视野拉远,就会有可怕的事物附着在视网膜上,人们对极限未知的恐惧,莫过于此。
鲜血一般慑目的黄昏天空中,巨大日阳射出的辉耀穿透进失去边界的宽阔云层,短暂的景象过后,又是火炮和激光遍布的残酷画面。
一对长满扭曲短须的巨大肉翼划过云层,随后携拥着无数炮火沉进了浓厚的云山里,巨大爆炸产生的烈光在其中闪烁。
“又一只【无面触须者】级的荒蛮么?”男人从喉咙咽出来的沙哑低语,差不多只有他能分辨出来意思。
“战争,结束的方法,是什么······”
他半身赤裸,半边覆盖着银灰色机凯的宽厚肩膀先是随着声音颤动了一下,接下来双眼完全睁大,漆黑如深空的瞳子久违地映出的光来。
突然,头顶的五边形半透明舱门在气体放出声中徐徐打开,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侧前方,白金色的长发在昏暗的空间中拉出淡淡的光痕。
对方见他苏醒,配合地握住了男人举起的手。举起的双手触碰到一片舒适的凉意,他的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继续睡或者世界灭亡,选一个吧。”
带着淡淡冷彻的脆音灌进大脑的处理器中,对方熟悉得不能再过的面貌同时重现在视觉和映像之中。
男人的嘴边僵硬地划过向上的弧度。
“你这副装扮,被叫做圣女未免会有些丢人啊。”
“实际上我很久没穿过这套衣服了,在最后的救赎之前,维持身份的打扮已经不重要了吧。你不喜欢?”
身着超短裤加露脐装的少女挑了挑眉。
“让我想起最开始的那一天,那时候我们都很小,脸上沾着机械的油污,从异国来到这个文明之地,在踏上不归路的途中彼此相识。”
男人边说着,边挠了挠乱糟糟的黑发,直身坐了起来。
“世界曾经拥有边界,是欲望的根源模糊了边界的形状,怪物们因此有机可乘。”他继续说。
“我们从来都是在和怪物斗争,却从未真正战胜过自身潜藏的‘怪物’。”少女道。
男人没有作声,良久,他从舱门中直起身子,浑身上下机械部分的孔洞发出深沉的亮芒,那是【核心】在重启后的运转的呈现。
在人与机械融合的身体中,仿佛正有一位神明在洞开通往外界的大门。
男人在舱里站直,纳米科技焊接的机械关节在每一次的身体动作之后发出平和清脆的声响,他在尝试接合【系统中枢】(systemcenter),那里储藏着海量的数据并支持着他双眼的【海默测算仪】。
有了数据和力量,他才是完整的。而完整的机神,威整天地。
“看起来他们绕过了防线,不然凭奈托拉和燃修他们五人的实力,拦下一个荒神都不是问题。”男人淡淡地说。
“到最后一步了。”少女扶着男人的肩膀,微垂着脑袋。
“听着,我不会让你牺牲的,想都别想。”男人直直地看着舷窗窗外,火光映燃了他黑色的眼瞳,像是一潭深水中泛起鲜红的涟漪。
“你不得不这么做,不然没有人能活下来。”少女提高语调。男人感受到手臂上的握力加重了,后者的纤纤玉指像是要陷进去一样。
他能读懂这份凝结在手臂上的这份哀伤,神经传递而来刺痛感不过是媒介而已。
“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牺牲至爱之物去赢得的战斗根本没有价值。”他注视着少女的眼睛,声音中多了一丝感情。“生命本来就是一场场交换,只不过有的人似乎一直都是输家,我很不幸地成为了那类人,所以我很早发过誓,再也不会去交换什么,你可以觉得我输不起,我是个懦夫。但实际上,我真的所剩无几了。”
他茫然了,语气都有些改变。
亥坦博格历史上空前绝后的传说,此刻因陷入了内心的纠结而感到困惑。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而必须去完成的任务绝不会减少。如果我成为了你此时的阻碍,那我宁可从未认识你。”
少女移开了身体,墨绿色的漂亮眼睛充满了移不开的坚定。
男人摇了摇头。
“我从未怀疑过你的心,这可能就是当初相识的原因之一,也是我为何无法割舍的原因之一吧。”
“你说的对,卡洛,我不应该犹豫的,否则会死更多无辜的人。那些生命得靠我去替他们换来,同样是交换,我这次想让荒蛮们的血流的更多一点。”
话语中难以掩盖的修罗之意蓬勃而出,一时间,决断的杀意弥漫在整个机舱里。
毫无感情的系统女声突然响起,冰冷的声线混杂在窗外的炮火声中。
“{出舱程序完成,编号3658886143单位序列个体,雷诺·潘多恩机体结构重组更新完毕,核心机能上升百分之八十,等级排序······}”
“最高阶级,神位,【机神】!”
往巨大玻璃通道走去的雷诺·潘多恩的面孔上,光影闪灭。
······
······
这里是战场,生死交错之地。
整个世界在落入战火之前,原本建立在极度和平发达的文明之邦上,名为【亥坦博格】,是人类在进化之路上和机械交融而产生的新亚人物种,机械种统治的世界。
机械种本身的肉体外观与万年之前的传统人类无异,肉体本身却异常地适应智能仿生机械的植入,从个体到整体族群的蜕变,进化发生了时光变迁中,由此孕育出这片半人半机械的世界。他们拥有更高的寿命(大约一百年的平均寿命)和分析演算能力,生育能力则降低,平均一个家庭只能诞生一名后代,加上高度先进的生育管理机制,世界人口的数目始终被良好地控制。
机械种通过锻炼【核心】来提升肉体强度和大脑智慧,甚至开发各项能力强化自身。不能以人类来定义他们是因为智能仿生机械的提升之路没有极限,凭借战斗积累机体和肉体的经验值升级【核心】,使得亥坦博格的机械种战力分为十一个阶级,从低到高分为:【智核使】、【天行者】、【觉醒者】、【破元者】、【源藏者】、【分格者】、【放逐者】、【陨凰者】、【神创者】、【泰坦】、【机神】,最高一级,堪比位面主神,但是由于亥坦博格这座位面是自然创世,因此没有相应的主神系统,而且自机械种在两万年前旧人类社会崩溃至今除了一人之外未再有强者到达名为【机神】的传说等级。
雷诺·潘多恩,横空出世的世界领袖,圣盟辉煌的功臣,同时亦是其毁灭的祸根。身为原【圣盟三机王】之一,后凭一己之力击败圣盟首脑,结束了亥坦博格自【文明智源】开启后长达一千多年的圣盟和帝国专制,使世界恢复民主自由,解放了本被垄断的【奥雷欧斯技术】,最终平衡了帝国,王国,圣教国和公理之地四方势力的平衡,维护世界平衡而特别成立的【星穹塔】则由雷诺担任一百零五位创星者首座,各国派遣代表担任创星者和众议院的代表,建立统一的和平联盟,联合管理机械种世界稳定。
没有人知道他的【核心】的秘密,唯独清楚那里面记载着超越常人理解的传奇。他位列机械种第一,成为【机神】后未尝一败,立于手可摘星的高塔顶端,俯瞰众生,黑发下的面孔宛若神明。
那是文明世界的真神,是原本信仰中的事物的现实具现。
随着时间不断推移,整个世界的和平运转看上去不会遭到任何威胁,百年来至始至终都没有在某个特异点发生过动摇和平根基的事件。机械种们信赖着那位身居高塔之上的世界领袖,心灵的疮疤由此得到安抚,并逐渐开始淡忘曾经的战争,甚至深信在遥远的未来,只要生活在机神的庇护下,就会获得长久地平安。
机神确实也没有让世人失望,百年过去,新的百年又开始,他依旧一如既往沉默地守护着整个世界的,他的岁数很大,但本身在为数不多的出镜中竟看起来没有多大变化,人们不禁一边感叹【神】的威能,又庆幸自己能成为他的子民。
危险总是难以嗅觉的,即使觉察到了,也是说明他早已降临。
群星簇拥的亥坦博格就不幸地遭遇天灾。那一天,当如同来自漆黑宇宙的深渊使者们降临,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最原始的恐惧和足以撼动高度文明的力量,以绝对征服者的残暴姿态为整个亥坦博格带来前所未有的浩劫。
手持战斧和铁锤的野蛮入侵者,给坐拥先进科技的上位者带来无穷的战栗,那是来自新的未知世界的威胁。充满鲜血和毛骨悚然的战吼。
机械种将其称之为,【荒蛮】。
它们迅速瓦解了和平与秩序,将战火在侵入地的四处燃烧。通过散播原始邪教【远古之瞳】一步步侵蚀文明圣教【亥伯龙十字】的信仰和地位,吸收机械种信徒,使其堕落沦为黑暗和混沌的使徒,从精神和现实两个层面上疯狂地发动侵略,最终目的就是实现对位面的彻底支配。
曾经繁华美好的大地变得满目疮痍,蛮物和凶兽遍地,蹂躏奴役着机械种,城市和要塞在他们的脚下倒塌,化为焦土废墟,人们失去家园、亲人,哀嚎声和血液一起流进土地之下。滚滚的黑烟和毒气中,老人在倒塌的地下室墙壁上画出荒蛮残酷的姿态和暴行,火光映在他枯黄的眼睛中,犹如一棵老树在烧尽前最后的抖动。墙上栩栩如生的怪物面目可憎,张牙舞爪将世界笼罩。它们的眷族和名字被用斜体的文字烙刻在那一面斑驳的墙面上------【蛮卒】、【蛮兽】、【荒神使徒】、【深渊仆从】、【混沌侍卫】、【暗影者】、【无面触须者】、【永恒恐惧】、【暴戾之焉】、【黄衣之王】、【封号领主】、【荒神】,从小到大,从低阶小卒到高位拥有遮天覆日双翼的暴神,入侵者深入骨髓的恐怖使得老人面前的孩子们缩了缩脑袋,他们没有依靠,终日活在恐惧之下,唯一的寄托也近乎消失。
没错,【机神】败了,在三位荒神的面前,他拼尽全力却未能重演拯救世界的戏码,持续四天四夜的激战重创了他,不过终究得到了掩护撤离。
他虽说一战并不能完全宣告失败,但是在士气被惨痛打击之下,局面尚未有逆转之势前,【星穹塔】选择战略撤退。数以百万计的机械种在怪物的喧嚣声中被迫离开了赖以生存的家园。
荒蛮入侵亥坦博格第十五年,相继攻下了王国和公理之地还有大半的圣教国后,荒蛮不可阻挡之势开始进攻机械种最后的防线,帝国。
那里,将有再次苏醒的机神亲自镇守。
机械种最可怕的地方,莫过于【核心】的战斗数据积累所带来的实际提升,纯粹的战斗就是修炼。
经历濒死边缘的机神,得到了可谓是涅槃一般的重生,实力飞速暴涨,用的不过区区七十二个小时而已。
荒神的弱点已被分析透彻,智慧文明的主宰杀意已决。当下,是由守转攻的复仇阶段。
玻璃的拱桥连接空舰的前后两部分,雷诺上身随意披着一件白色外套,步伐井然,低垂的眼帘遮不住里头黑洞般的决意。
墙壁上的警报器收到了舱外监视仪的信号,顿时刺耳的声响狂风般席卷了整艘空舰。侧前方的一只六翼独眼巨兽贴着云层高速冲袭而来,警报发起时离这艘空舰不足百米距离,巨兽体型约莫空舰的三分之一,如是撞击上全舰唯有坠毁一种结果。
在空舰内部自然时无法观察到这一恐怖的画面,雷诺也似乎毫无警觉,保持着步频向着空舰前舱走去。
而在下一秒,荒神眷族之一“恐怖之翼”实力达到【暗影者】的六翼巨兽即将张口撞击撕咬空舰之时,它的身体却怪异地抽搐了一下,接着宛如被重物拖拽般急速下坠,最终在一阵电光中肉体爆裂成了碎片,逐渐分解在下方的云层中,届时电闪雷鸣,青白色的电光直冲云霄,与远处巨大的落日形成怪诞的绝景。
至始至终,雷诺都未曾做出任何一个动作,仅仅是静默地行走,仿佛方才外面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人或许会误以为是空舰开火所为,不过要知道,这艘作为移动医院使用的空舰并没有装备任何火力武器。
紧跟其后的卡洛斯也没说什么,她很清楚前者在经过拱桥前就已经洞察了周围的一切信息,只不过对手若仅是这种程度的敌人,他根本不必多加在意,甚至如实际所见,连抬手都显得多余。
精准的微操,利用能量牵引分离了空舰外壳上的一小块直径不足二十厘米的合金板,用空间传送高辐电流注入其中,两秒不到就隔空制造出了一个不折不扣的高爆炸弹。最关键的还是要将其发射出去,于是理所当然地,机神【核心】稍稍调整了那块已经不能被称为合金板的炸弹的基础动能,确认目标后立刻朝固定方向发射,因为故意制成剑尖样式而极其锋利的缘故,所以在击中那只恐怖之翼后几乎是直接贯穿它的心脏,在预先设定好的位置精准杀死了它,然后就是残忍的分解时间。
“好险最后拖了一下,不然就算是立刻死亡,那么近的距离依靠惯性也足够摧毁医院了。”卡洛斯柳眉微皱,显然对雷诺这种疯狂极限的做法不满。
“有什么所谓,摧毁了的话,我带着你飞就行了。反正这艘空舰也没有防御,有没有其实都一样。”雷诺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真是的,才刚恢复过来就这样。我不管了,这是你的战斗,再死一次可别来找我求复活啊。”卡洛斯嘟着嘴,可爱的样子不禁让转过身的雷诺一怔。他想起自己和眼前少女初识的年代,当时两人年龄相仿,容貌青春无二。如今百年过去,连踏入神池的他都感受到了止不住的衰老,偏偏心爱的人,像是被时间封存住了青春,威严高贵圣女之下,那颗小恶魔的坏心依在,一时间竟令雷诺恍惚了片刻。
“无论世界明天是否还会存在,无论我是否还活着,我都会让你活下去。”雷诺说着,把头抵在了卡洛斯的额前。
“蠢货,你在说什么呢······”
卡洛斯发出夹杂疑惑和痛苦的低吟刚传出就被打断,用力一抬头,雷诺一如既往缺少感情生硬如铁的眸子深深映在眼底,她感觉呼吸都局促了起来,仿佛肺部无形地受到施压。
卡洛斯的肩膀颤抖起来。
“自我牺牲好玩么,你总是喜欢把置死地而后生挂在嘴边,但这一次你能向全世界保证你能回来么,你做得到么,雷诺·潘多恩?”
质问声音突然大到连卡洛斯自己的都不相信那是自己发出的,那声音中充满的纠结和失落最终凝结成她眼角边的雾气,最后止不住地无声落下。
雷诺沉默了,这是最煎熬的时刻,他的喉咙仿佛被眼前的晶莹泪珠扼住了,那该死的液体每一次下坠都增添几分嗓子的压迫感。
“抱歉,我保证不了,原谅我。”
他感到怀中的身体在顷刻间瘫软了下去,不过很快恢复了正常,这令他稍稍心安了。
“这种事情不要说的那么随意。”卡洛斯摸了摸眼角残留的泪水,笑着回应道。
“我保证不了自己,但我身后还有你们,还有整个世界。我相信我会在最艰难的时候中依然庆幸自己是个亥坦博格机械种,这一点我一直坚信不疑。”
雷诺如此回答道
这或许就是机神心中能给出的最真切的答案。
“你需要我,我们会在一起的。”卡洛斯说。
“最后一战必将你我同行,这是命运决定的,即便葬身无天无地之所,我也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卡洛斯松开了雷诺的手。
“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不过我可没有弱到会在荒神面前躲在你身后颤栗。”
雷诺久违地露出笑容,只有在卡洛斯面前,他才能保持这一份发自心底的亲切。
“最后一战,很高兴与你同行。”
“我也是。”
在起始之日十五年后,终结之日即将到来。
那是一个男人对自己全部诺言的兑现,如果他到临终一刻都没有对自己的真心撒谎,那么他未尝不是幸运的。
但就算如此,命运亦是残酷且不公的,当巨大的痛苦和绝望降临,即使是机神,也未必能承受。
就这样,那艘始终未曾偏离航道的无防御空舰笔直地驶向荒蛮在亥坦博格建立的大本营------【无天无地之所】(Nihility)。犹如一片孤舟御空而行,周围是不可计数盘旋而至荒蛮异种,它们不敢靠近,因为清楚里面有一位无可撼动的神明,那是同等甚至高于它们主宰的存在。
这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终章,空舰的导航程序也在雷诺进入休眠舱的那一刻起就设定完毕。没有武器,没有支援,两人一舰,身后却犹如携拥千军万马。。
永不妥协的神明发出对恶魔的制裁,真正的王在倒下前的最后一秒,都会用断臂举起鲜血浸染的战剑。彼时,他的王座下会遍布无畏圣洁的蔷薇,他的尸首会带着笑容,嘲笑这天下所有与之为敌的弱者。
与天同歌,血冲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