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七娘是蛇妖这件事,云天歌确实不知道。殷七娘甚至以为除了醉香楼里的那些妖怪,并没有任何人知道。
可长孙鸿却知道。
长孙鸿为什么会知道这些?殷七娘其实根本就不在乎。但听到长孙鸿说破自己的身份,殷七娘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就如同长孙鸿从不敢正视自己的怪病一样,殷七娘也从不愿提起自己蛇妖的身份。
从小在神通府长大,殷七娘已深知人类对妖的仇视与痛恨。所以一直以来,“妖”与“邪”这两个字总是被人合在一起说。
特别是刚才,云天歌提到妖邪时目光中流露出来的那种仇恨与杀意让殷七娘感受到了人与妖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一种不愿提及却又真实存在的鸿沟!
——人与妖势不两立!
林中月光皎洁,可在殷七娘看来,这皎洁的月光中却透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惨白。
——云天歌如果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果会是怎样?
这是殷七娘最不愿去想,也最怕去想的问题。
“蛇妖又如何?”殷七娘的脸上又恢复了一种嘲弄的笑意,“蛇妖也总比你这一身怪病不人不鬼的怪物强!”
长孙鸿一听这话,脸上露出一种凶恶又阴险的表情。
“哼哼……我是怪物?”他咳嗽了两声,忙用手帕捂住嘴,“你以为云天歌体内的狂麟残躯是什么?那是魔种!云天歌现在就是怪物之中的怪物!”
殷七娘怒道:“你放屁!”
“咳咳……咳……”似乎是过于激动,长孙鸿已咳得吐出血来,“其实我们三个都是怪物!哈哈哈哈哈……都是怪物!”
殷七娘看他这幅样子,心中自然舒畅了许多。她又看了看镇邪司众人,转过头道:“没什么事本姑娘可要走了,你们要好生服侍掌司大人,可别让他发病死了!”
说完这句话,殷七娘觉得解气极了。可她还没走出两步,虞四两便已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什么意思?”殷七娘没有办法,转过身去冲着长孙鸿道。
长孙鸿好似没有听到殷七娘说话,他朝着虞四两微微怒道:“老虞你怎么回事,竟挡住我朋友的去路?太无礼!”
听到这一声训斥,虞四两连忙恭敬地弯下腰。可恭敬归恭敬,虞四两并没有让开半步。
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长孙鸿一拍脑门笑着对殷七娘道:“你看我肯定是病糊涂了,怎么就忘了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殷七娘最讨厌长孙鸿这副故弄玄虚的样子,于是不耐烦地说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被骂了一通长孙鸿也不生气,他像是努力地回忆着什么,然后笑着道:“我是想告诉你,这些手持飞轮的杀手可不是无缘无故到这里来的。他们可能是来抢夺凤凰灵玺的,也有可能……”
说到此处,长孙鸿像是忘了什么,突然就停住了。殷七娘忍不住问道:“也有可能怎样?”
“也有可能是冲着云天歌来的。”长孙鸿不慌不忙道,“他们也许本是来杀云天歌,不过既然遇到了你,顺便送你上路自然也不是太费事。”
一听这话,殷七娘便已经心急如焚。如果长孙鸿说的是真的,那现在云天歌与姬无邪岂不是有危险?一想到这里,殷七娘也顾不得虞四两阻拦,她展动身形便要去寻云天歌。
可这偌大的树林,殷七娘到哪里去寻?
思虑再三,殷七娘又折回到长孙鸿的身边。
长孙鸿见殷七娘又回来,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不过这次,他似乎正招呼镇邪司的人回荆棘堡,所以便不愿再搭理殷七娘。殷七娘一见如此,心中更是不甘。
“长孙鸿,你还知道些什么?”殷七娘跟在其后心焦地问道。
长孙鸿就像没有听见。
“你到底还知道什么?”殷七娘还是不甘。
长孙鸿已坐上了他的那顶官轿。
“混蛋!你现在这个样子,真是枉费白云上人对你的养育救治之恩!”殷七娘已有些气愤。
这次,长孙鸿的官轿倒是停了下来。只见他从轿中伸出头来,懒懒地道:“无话可说,无屁可放。你难道还要我硬生生憋出个屁来?”
“你!”殷七娘已被长孙鸿噎得不话可说。看着长孙鸿那欠揍的样子,她真的恨不得冲上去给他惨白的脸蛋上来几拳,这样好增添一点血色。不过为了云天歌,殷七娘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这份冲动的情感。
“长孙鸿,看在神通府与白云上人的面子上,你总不希望云天歌有事!”殷七娘语气和缓,似是在哀求。
长孙鸿道:“你倒不必为云天歌担心了,这些人还不是狂麟之力的对手!”
“不过……”他话锋一转接着道,“这些人虽然不足为虑,但我得到消息,他们的主子已经混入荆棘堡之中!”
听长孙鸿这么说,殷七娘心头一惊:“那你可知道他们的主子是谁?”
长孙鸿摇了摇头:“不知道。”
殷七娘不信:“就连你也不知道?”
长孙鸿长叹道:“确实不知!那人……哦不,那怪物可能已经伪装成我们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而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如此大费周章的目的!”
殷七娘若有所思道:“难道是为了凤凰灵玺?”
长孙鸿道:“不知。”
殷七娘猜测道:“难道是为了刺杀云天歌?”
长孙鸿道:“不知。”
殷七娘又猜测道:“难道是为了覆灭荆棘堡?”
长孙鸿道:“不知。”
殷七娘急了:“你怎么一问三不知,刚才还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现在却又什么都不知道!”
长孙鸿板着脸严肃道:“因为我还没有搞清楚这伙人的动机!”
之前云天歌与姬无邪分析霍青山的动机,现在长孙鸿又在分析刚才那伙神秘人的动机。殷七娘实在想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如此喜欢分析动机!
长孙鸿重又下了轿子,来到殷七娘面前。
殷七娘不知长孙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时倒不知所措。谁知长孙鸿语重心长道:“七娘,我虽想抓云天歌回长安面圣,但我并不希望他有什么意外。我虽然悬出通缉令,却也不是完全颠倒黑白,信口雌黄!”
殷七娘道:“如此说来,你这么做倒是为了云天歌好?”
长孙鸿道:“我之所以这么做,全是因为我知道得更多一点!但因为知道得还不够多,所以有些事我还需要求证。我想让云天歌去长安,就是想求证一件事。”
殷七娘不解道:“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又想要求证什么?”
长孙鸿目光突然变得深邃起来,他突然问道:“七娘,我们还算是朋友吗?”
殷七娘没有回答。
长孙鸿接着道:“那是不是对云天歌有利的事情,你都会帮我?”
殷七娘点了点头。
长孙鸿笑了:“如此说来,我们还是会成为朋友的!我们一起来帮助云天歌!”
殷七娘虽然被长孙鸿说得有些糊涂,不过不得不承认,经过今晚的对话,殷七娘对长孙鸿的心肠确实软下来不少。
长孙鸿笑得更开心:“我们总算还是朋友,以后我也许还会跟你分享更多的秘密。”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递给殷七娘道,“这香囊是你当年送给云天歌的吧?昨晚我在林子里捡到,现在物归原主。”
其实从昨晚开始,殷七娘就一直在找这个香囊。现在长孙鸿帮她找到,殷七娘心里已乐开了花。
“谢谢你。”
这是殷七娘第一次跟长孙鸿说谢谢。
长孙鸿仍笑着道:“朋友之间是不用说谢谢的。”
……
长孙鸿将殷七娘送至荆棘堡正门口,二人这才互相道别。
直到殷七娘离开,长孙鸿的脸上仍一直保持着笑意。等到殷七娘走远,袁道坤便凑了过来。
“袁道长,你的寒蚕蛊没有问题吧?”长孙鸿问道。
袁道坤见问,胸有成竹道:“掌司大人放心,寒蚕蛊乃是至寒之物,而那香囊里的母虫更是寒蚕蛊中的至尊。只要云天歌那小子把香囊戴在身上,等到寒蚕蛊入侵体内,就算狂麟之力再厉害,他也使不出半分力气!”
长孙鸿闻言,面露喜色道:“只要云天歌使不出狂麟之力,谁还能与我争夺凤凰灵玺?”
袁道坤忙附和道:“不仅仅是凤凰灵玺,到时候云天歌就是个待宰的羔羊,任由掌司大人发落了。”
“好,好……”长孙鸿连说了几个好字,袁道坤这才笑嘻嘻道:“这寒蚕蛊乃是我玄机坊的秘宝,掌司大人……”
听到这话,长孙鸿微微皱了皱眉头,然后又转而微笑道:“袁道长请放心,事成之后答应你的东西一样都不会少!”
“是是是……那是……”有了长孙鸿的承诺,袁道坤展颜而笑。不过他随即又疑惑道,“贫道不明白,您为什么这么肯定,殷七娘会将香囊还给云天歌?”
长孙鸿冷哼一声,不屑道:“爱情,可怜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