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山体震动,长年风吹日晒受侵蚀的岩石滚落下来,苍云山四峰五宗也跟着晃动,维系各宗的独特仙气也朝一个方向涌去,中央的梅阁和鹤峰摇晃最为厉害,后山的仙鹤声此起彼伏,哀怨悠长。
自开山以来,苍云山便岿然不动,突然动荡鲜有发生,这次竟然莫名其妙的动摇。各宗师门疑虑,纷纷脚踏步魂至梅阁找玉清风商榷。然而梅阁一片狼藉,玉清风却不知所踪。
……
嘤嘤嘤……
一声清脆银铃般的婴儿声音响彻飞流潭,穿透峡谷,回旋在苍云山上空,萦绕在玉清风的耳边。
他双手拖起婴儿,一头浓密的银发,肉嘟嘟的小圆脸,左边剑眉清晰的种着一颗痣,双眼皮的桃花小眼骨碌碌的转着,两瓣小唇吮吸着,稚嫩的小手抓着红色的襁褓,嘤嘤嘤……冲着玉清风嘤嗲几声。
山上滚下的落石,砸向旁边的枯枝,树枝瞬间起火,火热灼烧着婴儿,孩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玉清风拧眉看了一眼旁边燃起的枯枝,又看了一眼孩子。
惧火……
他如樱花初绽的薄唇上扬,噙一抹欣慰,曾几何时,他也这样宠溺的看着一个人。
各宗师在梅阁大殿焦急的跺来跺去,交头接耳,忽然耳边传来仙鹤叫声,各宗师疾步移往门口抬头四十五度望着碧蓝的天空。
玉清风左手抱着襁褓里的婴儿,右手自然下垂保持平稳,赤脚踩无妄步魂慢慢落地。
他一身孔雀蓝的玄衣道服衬托着他矫健优美的身姿,轻纱长衫随风舞动,仙风道骨。三千银丝半散半束,剑眉凤目,眼底澈静如一汪清泉,高挺的鼻梁,微微上扬的薄唇,下颌尖翘,五官凹凸有致,轮廓线条清晰。修长的脚踝,如藕的玉脚踏着随意念变作与脚大小的步魂走进梅阁。
各宗师上前拱手作礼“掌门……”
玉清风伸手一挥梅阁一切又变回整洁的样子,各宗师互相看了看,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掌门,刚才四峰五宗突然发生震动”焱宗烛幽焦急的话语打破了其他人的疑惑,转而都看向玉清风,丝毫没有注意到玉清风手里的婴儿。
“各宗的独有仙气也朝梅阁涌来”森宗末檀紧接其后,
“不止这些,我宗甚至有些弟子的修为直接被吸走”鑫宗钧宓轻声说到。
“我宗也有怪异之事发生”垚宗墨垢也补充了一句。
“嗯,你们先各自回去照看门下弟子”玉清风轻描淡写一句把众人打发了。
“掌门,这孩子是哪来的”钧宓指着玉清风怀里的孩子惊奇道。
“刚才震动,我出去查看,在山下捡到的,这孩子五行属木,末檀,就交你门下教导吧”玉清风清澈的凤眸中瞬闪的迟疑好像在掩饰什么。
“是,掌门”末檀爽快的答应,接过孩子。
众人见玉清风一脸的平静,也没再坚持都转身离开。
“末檀,你留下”众人没走几步,玉清风又把末檀叫住,末檀又折回来,只有烛幽边走边用狡猾的眼神暼了一眼。
“师兄,还有事?”末檀温柔的看着玉清风。他们师兄相交甚好,私下都以师兄弟相称。
“这孩子叫浮生,他畏火,你要尽全力护他周全,甚至以性命相托”玉清风俊美的脸上多了一丝请托。
“这孩子……难不成是……”末檀有些惊讶。
“嗯,师弟,拜托你了”玉清风点点头,拍了拍末檀的肩膀。
“他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需要师兄你如此待他”末檀的情绪有些激动。
“你可知沧云山四峰五宗的来历?”玉清风凤眸上挑。
“师傅说过,苍云山是苍云祖师集合众人镇压多罗罗……”末檀若有所思的思索着,当说到多罗罗时不由的后背汗毛直立,倒吸一口凉气又道“师兄,我们该怎么办?”他瞳孔收缩,看着玉清风。
“凡事自有定数,且待定数到来”玉清风微眯着凤眼,双手轻柔的背到后面,一步一个无妄步魂走出梅阁。他永远都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
末檀看着手里抱着的孩子,神色沉重,瞬间感觉手里的担子好重,像是捧着一颗毁天灭地的振动式炸弹,一不小心落地就会毁灭沧云甚至整个天下。
末檀抱着婴儿,脚踏龙澡步魂跃起,回到森宗木系。
转眼十年,弹指一挥间。
在这十年里,浮生除了每天的早课和练气之外,就是被末檀指使,挑水砍柴,打扫所有房间的卫生,各师兄弟的衣服床单都是他洗,每天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一点自己的空闲时间都没有。
一些师兄弟们,见末檀如此苛待浮生,便也不把他放在眼里,连吃饭拿筷子这种小事都要指使浮生。在森宗只有大师兄锁阳和师弟刘指真心对他,让他感受到在森宗里还是有温暖存在的,至少锁阳和刘指是真心对他。
这十余年里,浮生没有踏出过森宗一步。他很好奇各师兄弟们口中所说的外面的花花世界,也想亲眼看一看森宗以外的风景,他也想踏着步魂跟师兄弟们一样在四峰五宗间穿行。
浮生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翻身趴在枕头上,双手拖着下巴,气馁的抿了一下嘴,想起白天的时候有个师兄又指桑骂槐的挤兑他,他的心里有些懊恼。
这些年他努力做好师傅交代的每一件事,资质平庸,他就用比别人多十倍的功去修炼法术。但末檀始终对他不冷不热,不肯直视他,有时候浮生觉的自己就像空气一样飘荡在森宗。
直到破晓,浮生还是没有睡意,他浓黑的剑眉上挑,双眼皮的桃花眼角闪过一丝贪玩。他左右偷瞄了一眼,发现其他人睡的正香,有的甚至还打呼噜。他偷偷的爬起来,怕吵醒其他人,把衣服披在身上,悄悄掩上门出去,穿好衣服。
沧云山四峰五宗之间用绳梯连接,除了修为达到筑气能使用步魂之外,其他修为在筑气下的都要走绳梯去沧云梅阁。
浮生弯着腰,张开双臂让身体保持平衡,小心翼翼的走在摇晃的绳梯上。他探头看了一眼绳梯的下面,漆黑一片深不见底,顿时眼周一黑,深呼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抬头直视前方,颤颤巍巍的走了过去。
浮生来到飞流潭感觉这里有种似曾相识的味道,让他不自觉的想要亲近。他躺在一块大石块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仰望着天空。
黎明到来前的星空变的更加的诱人。她像是一个身穿墨兰色纱衣的女子,青丝散落,长发及腰,头上只簪一朵洁白的雪莲花,手持朦胧的月亮形灯笼,星辰的眼睛一眨一眨的闪烁着光亮,望向远处赤红升起的地方。满天的星辰是她对爱人期盼的轨迹。
浮生望着天空,不禁嘴角上扬,露出他迷人的小虎牙,微笑的眼睛弯成了月亮。正当他看的赏心悦目时,飞流潭里传出一阵声音。他坐起来一看,平静如镜子的水面,怎么会荡起水波。
他悄悄的走过去,看见一个约摸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赤脚蹲在潭边,身上只裹着一层狐狸皮,头发脏乱披散,嘴里还啃着生鱼。
“你怎么吃生鱼啊?”女孩背后突然传来浮生的声音,让她慌忙退避,一脸呆萌的看着浮生。
“你不要害怕,过来……”浮生见女孩如此紧张,便放慢语调,声音柔和的说着向她伸出肉嘟嘟的手。女孩见她没有恶意便伸出黑黢黢的手搭在浮生手掌上。
浮生见她放下了戒心,便又冲女孩笑了笑。
“鱼不能生吃,会闹肚子,我帮你烤熟”说着又是一个迷死人的微笑。
浮生很熟练的把火生好,将鱼架在上面烤。女孩闻着烤肉的味道,不由的舔了舔嘴。浮生看着浑身邋遢的她,又看了看潭水,拉起她朝水边走去,女孩有些错愕。
“不要怕,我帮你洗洗,脏兮兮的等下怎么吃啊”,听完浮生的解释,女孩乖乖的跟在他后面走。
经过夜晚的洗礼,潭水有些刺骨的凉。浮生双手捧着潭水,淋在女孩的手上,寒凉的水让她下意识缩了一下。浮生捧起潭水在自己的手掌搓热再给女孩洗去身上尘垢。
潭水的冰凉,让女孩圆圆的脸颊上泛起了一丝若影若现的红晕,娇小玲珑的身躯也透露出了一种剔透的粉红。
女孩洗干净后,浮生把自己的外衣脱下给她,穿上刚刚好。浮生又把自己头上的簪子取下把她散落着遮挡脸的头发束起来。
简单装扮后的女孩还是很别致的。一头靓丽的蓝发及腰,弦月黛眉下一双双眼皮的丹凤眼透着灵气,含苞待放的樱桃小嘴甚是诱人,左边的脸颊印着一个浅浅的酒窝,轮廓清晰的圆脸上多了些许萌爱。
在月光的照射下,女孩的身姿倒影在平静的潭水上,就像坐在镜子前梳妆一般。
“鱼烤好了,过去吃吧”浮生向娇羞的女孩挥挥手。
两人坐在火堆旁,浮生把烤好的鱼放到嘴边轻轻的吹了吹,递给女孩“吃吧,小心鱼刺”。女孩闻着香喷喷的烤鱼也没多想,夺过来大口吃着。
看着女孩吃的津津有味,浮生又勾起他诱人的唇角,双手交叉放在腿上侧头枕在上面看着女孩。他很好奇,在飞流潭怎么会有一个女孩。“你叫什么名字啊?”
女孩抬头看着浮生,圆圆的小脸上满是鱼肉,腮帮子鼓鼓的,淡然的摇摇头。
浮生好奇的坐直了身子,伸手擦去女孩脸上的鱼肉,思考的咬着下唇,“呃……我帮你取个,就叫……若梦”,浮生食指着自己又指了指女孩笑着说:“浮生……若梦……”。
女孩眨着灵动的眼睛,歪头看着浮生,嘴里呢喃到“浮生……若梦……”。
“你是哪个宗的,怎么会在这?”浮生惊奇的询问。
“我醒来,就在这儿了。”若梦摇摇头回答。
浮生还想要说什么,却被传来的仙鹤声打断,他这才一惊,想起自己不在森宗,慌忙起身。
“我先回去了,你也快离开这儿吧,小心别被发现,我有时间再来看你”浮生临走也不忘嘱托若梦,依旧是那无害的微笑冲她一撇,便跑走了。
若梦呆呆的看着浮生远去的背影,紧握着手中的鱼,低头碎念着“浮生……若梦……”,抬头看着照亮半边的天空。
谁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大石后面一闪而过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