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爷发怒了,我们在这做场法事,替渔民们求个平安,”张绍乾虽然不知道来者就是代理局长,但从此人的衣着和带枪的随从来看,他绝非等闲之辈。
“龙王爷?你们真的见过他吗?”代理局长随口应道,他径直走过两人身旁,来到湿气弥漫的江边。
十多具面色铁青的死尸,以及那条翻着肚皮的巨大蛊鱼,一览无余的呈现在代理局长郭永峰面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郭永峰隐约闻到尸体散发着的恶臭,他急忙掏出手帕捂住口鼻。
“不懂就不要随便问,知道太多,对你自己没有好处,”黄道长将手中的铜铃放在了桌子上。
“老不死的东西,你想找死是吗?”郭永峰的一个手下,气急败坏的将枪口对准了黄道长,“这位可是现任警察局局长,还不快向他赔罪。”
郭永峰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收回手枪,他轻蔑的说道,“怎么,我来这里都快半个月了,你们竟然不认识我。”
“原来是局长大人啊,恕我不长出门,所以没能认出你来,”黄道长望了一眼戴着近视眼镜的郭永峰,他随即发现,这位代理局长虽然看上去文质彬彬,但眼神中却充满了杀气。
真正的代理局长不幸在途中遇害,此刻自称郭永峰的人,实则是个土匪头目。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郭永峰的一个手下晃了晃手枪,对张绍乾继续说道,“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枪子可不长眼睛。”
张绍乾在心里暗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此时若不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指定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他拱手对郭永峰说道:“请稍安勿躁,不瞒你说,我们也是碰巧遇见这些死尸,本想着做完法事,就去给你汇报,刚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那你们可知道尸体究竟来自哪里?”郭永峰一手握着手帕,目不转睛的盯着张绍乾,看他的样子,显然是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尸体。
“它们是前朝的尸体,”张绍乾指着离几人最近的一具死尸,“请看他身上的衣物。”
郭永峰瞥了一眼那具面色铁青的尸体,他随即意识到,张绍乾并非说谎,死尸身上穿着的正是清代时期的衣衫。
“既然二位对此事如此上心,我就将它全权交给你们处理,”郭永峰望着张绍乾继续道,“我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就先行一步了。”
“能为市民做点事情,我们定当全力以赴,”张绍乾继续说道,“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请你立即下禁渔令。”
“什么?”郭永峰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正值渔季,禁渔令岂能说下就下?”
“这些尸体都带有蛊毒,水中的生物极有可能已被污染,市民们的健康高于一切。”张绍乾眉宇间透露着凝重,“不下禁渔令,这活我们坚决不做。”
郭永峰沉默许久,最终答应了张绍乾,他虽然只想趁老局长出院前,替自己多弄点本钱,但此事毕竟关系到全市人民的安危。
“回去我就向上级申请禁渔令,你们两个抓紧时间。”郭永峰说完,带着自己的随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江边。
“张总舵,下一步打算怎么办?”黄道长呆呆的望着张绍乾。
张绍乾说道,“走一步算一步,”此时太阳已经露出面容,缕缕金色的光芒撒在碧波荡漾的江面上,正在商议对策的两人,猛然发现蛊鱼和死尸开始冒出缕缕黑色的烟雾,眨眼间的功夫,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各类水生物,全都像赶集似的浮出了水面。
更令张绍乾意想不到的是,这些水生物刚刚停止挣扎,它们的肉体就开始迅速腐败,化成了一滩滩黑色的粘液,没过多久,蛊鱼和十多具死尸周围的江水,全都染上了浓重的黑色。
表面上看起来水流平缓的江面,其深水处实则暗潮汹涌,也正因如此,那些水生物死后化成的粘液,此时犹如黑色的幽灵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向下游蔓延,它们疯狂感染着正在觅食的水生物。
那些被感染的水生物,无一例外都化成黑色的粘液,而后就加入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戮中。
张绍乾很快便发现,被感染的水生物,在化成黑色的粘液后,竟然连一丁点骨头都没有剩下,他随即意识到,这些粘液比硫酸还要厉害百倍。
“大少爷,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满头大汗的李升,在很远的地方就发现了异常,他一边往张绍乾身旁跑,一边气喘吁吁继续道:“江水被污染成这个样子,我们该如何是好啊?”
张绍乾忙道:“李管家,你来的正好,快去让家中所有人到市场去采购石灰,别忘了发动周围的民众。”
李升百思不得其解,他迟疑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大少爷往江里投放石灰,是想利用石灰的碱性,平衡那些看上去带有强酸的黑色粘液。
不到半个时辰,数千人带着石灰,迅速来到已经蔓延至数公里以下的污水处,随着一袋袋石灰被抛入江中,江面上升腾起一片凝重的雾气,事先早已有所准备的人们,迅速用湿毛巾捂住口鼻。
望着势头逐渐减弱的污水,张绍乾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他暗自庆幸,他这次歪打正着,阻止了一场灾祸,至于下次会不会还是这般幸运,他丝毫不敢想象。
临近中午,江水渐渐恢复到以往的平静,张绍乾带领饥肠辘辘的众人回到祭台,他们将石灰抛洒在蛊鱼和死尸上边,阵阵黑雾之后,除去泛着淡淡黑色的江水以外,一切都荡然无存。
到家没多久,张绍乾就收到郭永峰的请柬,在他眼里,这并非意味着好事,但半个时辰后,他又不得不如期而至。
“张总舵,果然名不虚传呐,佩服、佩服!”郭永峰一改常态,笑盈盈的站起身来,他将靠椅向后挪了挪,接着道,“请随便坐。”
“你言重了,我们这些买卖人,哪能跟智勇双全的郭局长相比,”张绍乾发现,这间办公室与老局长在的时候比起来,奢华了不知多少倍。
令张绍乾深感意外的是,郭永峰压根没有提及蛊鱼和死尸的事情,他说的最多的四个字,就是金渝码头。
众所周知,金渝码头凭借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为整个重庆乃至西南地区的发展,担当者不可或缺的角色,它能在混乱的年代保持稳定的发展,全都要归功于张家世世代代的苦心经营。
金渝码头对张绍乾来说,是父辈传下来的家业,更是父辈们智慧的见证,但在常人眼里,它却是一座闪闪发光的金山。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向张绍乾表露自己的野心,证明郭永峰绝非一般的散匪。
张绍乾不敢久留,他怕自己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于是假装身体不适,“前些天受了点风寒,现在头疼的厉害,我就先告辞了,过几天一定登门拜访。”
郭永峰意识到自己这次的确有些冒失,毕竟张绍乾在重庆的地位举足轻重,除了势力,自己的阅历、财力更本不能同人家相提并论,于是他便笑着将张绍乾送出了办公室。
回家的路上,张绍乾的脑海里一直闪现着自家的金渝码头,他非常清楚,郭永峰这次找自己,并不是真的想要投资,无论如何,都不能答应这个看似平常,实则暗藏心机的合作计划。
“回来了大少爷,”见张绍乾愁眉紧蹙,李升便没有多问什么。
双眼布满血丝的张绍坤打开自己的房门,他说道:“哥,快来看看。”就这样,张绍乾的思绪,不得不回到血泪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