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船工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虽然他们个个水上经验丰富,但望着好似从血水中捞出来的沙子,他们明显有些胆战心惊。
张绍乾缓缓走到沙子旁边,俯下身来抓起一把沙子,意想不到的是,沙子竟然真是被血水染红的,从那股刺鼻的腥味中,他很快就断定,血水就来自船下。
“怎么会这样啊?”王长胜好奇的张望着船下的江水,“水中的怪物该不会撞船自杀了吧。”
安晓倩指着颜色看起来略微发红的江水,她对王长胜说道:“要不你跳下去看看。”
“下水得找个会水的人才行,我是旱鸭子,这活还是让给他们吧,”王长胜望过一眼呆若木鸡的船工,只见他们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他立即意识到,他刚刚的话犯了忌,于是急忙将视线从船工身上移开。
就在所有人苦思冥想之际,只见水下一个巨大的阴影,正缓缓地向上浮来,它的个头足足十米有余,看起来异常诡异。
张绍乾见状,急忙吩咐众人远离船舷,以免因船下未知生物的突然发力,而跌进江水之中。
随着阴影离水面越来越近,张绍乾发现,它原来是一条全身乌黑的大鱼,捞沙船四周江水的颜色,变得愈加猩红起来。
江中深水处隐藏着大鱼不假,可在场的所有人,谁也没见过这条鱼到底属于哪一类,更令他们费解的是,大鱼的身体中间,套着一个金属制成的圆环,将鱼身勒出了一道深深的凹痕。
可以肯定的是,刚刚撞击船身的正是这条怪鱼,看它一动不动的样子,应该已经耗尽体力,从失血的程度来判断,估计它的阳寿同体力一样,也所剩无几。
大鱼完全浮到水面,只见一条拇指粗细的链子,一头连接着鱼身正中的圆环,一头隐没在了猩红色的江水之中。
“这鱼怎么像狗一样,身上还系着条大粗链子?”望着全身乌黑的大鱼,王长胜发现,它原来是长江中的珍贵鱼类——鲟鱼。
“这条鲟的体型如此巨大,想必它在江中已经存活了不少年月,”张绍乾仔细观看着身披黑甲的鲟鱼,“从鱼身上的凹痕来看,金属圆环应该是在鲟鱼很小的时候,就被套上的。”
“真搞不懂当年那人是怎么想的,你要养鱼直接将它逮到鱼缸不就成了么,”王长胜想破头皮,最终也没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王管事,看你的了,”张绍乾说罢,走到了一盘粗壮的绳子旁边,眨眼间的功夫,就将绳头系在一个小型锚钩上。
王长胜接过锚钩,他疑惑不解道:“这鱼少说得有上千斤重,仅凭咱们几个人的力气,恐怕难以将它弄到船上来。”
没等张绍乾开口,安晓倩笑道:“他是让你勾鱼身上的链子。”
“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王长胜边说边举着沉重的锚钩来到船舷,只见他两手使劲向前一抛,锚钩便准确无误的向水中的链子飞去。他紧接着猛然将绳子往回一收,锚钩与链子便死死地咬在一起。
张绍乾嘱咐道:“待会大家一起用力,如果中途发生异常,就立即松开手中的绳子。”
众人一齐用力,出乎意料的是,隐没在水中的链子似乎并没有系什么重物,这样一来,锚钩连同链子很快便被拽到船上。
不一会功夫,船上便放了一大堆锈迹斑斑的铁链,此时那条鲟鱼已经在水里翻过身子,露出了白色的肚皮。
“上来了,上来了,”一位船工用手指着水中高声喊道,众人一同向铁链末端望去,只见一条近两米长的黑影,正与铁链缓缓向水面浮来。显而易见,它是被固定在铁链上的。
随着那条黑影浮出水面,在场的所有人顿时感觉到头皮发麻,谁也没有想到,铁链上系着的,竟然是一具保存完好的尸体。
由于长时间浸泡在水里的缘故,青褐色的尸体与正常人的体型比起来,足足胖了一倍有余。
张绍乾示意众人停止手中的动作,水中的尸体来历不明,绝不能草率的将它弄上船。
“快将尸体放回去,”一声洪亮的喊叫,钻入了众人的耳中。
张绍乾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河岸望去,只见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正焦急的张望着自己。看他的样子,似乎恨不得一头扎进江中,立即游到捞沙船这里。
“知道了,”张绍乾一边应道,一边吩咐船工将逃生用的小木舟放到水面,“你们几个原路返回蜀瓷码头,安小姐,王管事,我们去岸上问问那位老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具尸体下边好像还有东西,”安晓倩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水面,她发现深水处依然有一团模糊的黑影。
“依我看水中应该有不少尸体,这么大一条鲟鱼,拖他几百具都不在话下,”王长胜话一出口,自己都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尸体究竟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隐藏在其中的真相,或许岸上那位老头能够给出解释,但那解释绝对超乎寻常。
三人带着一位船工,抓着绳子小心翼翼来到小木舟上,木浆在江面激起阵阵水花,他们很快上了岸。
随后那位船工独自驾着小木舟,回到了捞沙船上,不一会功夫,捞沙船便渐渐消失在张绍乾他们的视线中。
“老大爷,你好,江边湿气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张绍乾生怕老人耳聋,听不见自己说的话,于是特意提高了嗓音。
“你就是张家现任总舵主吧,”老头慢慢悠悠的继续说道:“虎父无犬子,张老爷真是好福气啊。”
张绍乾轻轻点头,他做了个请的手势,不一会功夫,四人就一同来到江边的街市上。
因为这儿离金渝码头不过数里远,所以算得上热闹,但由于近些年军阀的压迫与剥削,其商户的数目已远少于先前。
张绍乾选了一家较为清净的饭店,穿过零散的几桌客人,在店主的热情迎接下,来到了二楼的包间中。
没过多久,伙计就将张绍乾点的酒菜端进屋内,随手关上了屋门。
“老大爷,晚辈敬您一杯,”张绍乾笑着将酒端到老人面前。
“使不得,使不得,”老人明显有些受宠若惊,他连忙站起身来,用双手接住酒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堂堂一位总舵主,竟然肯给自己敬酒。他当即仰面,将酒一饮而尽。
见老人喝酒的气势丝毫不亚于年轻人,张绍乾又添满了酒杯,他问道:“老大爷,那些尸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人轻轻点了点头,“张总舵自然是可信之人,今天能够与你坐在这里,我老汉保证,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情,绝对不会私藏半点。”
“那您边吃边说,”王长胜自顾自的夹起一块红烧肉,还没等他送到口中,就被老人的话语吸引住了。
“赶尸一行已经盛行了好几个朝代,湘西虽有水脉,但那儿的水流不适宜行舟,所以客死他乡的人,多半由赶尸匠利用秘术,由陆路带回家乡。我们这里水路便利,之前你们在船上看见的,正是一种古老的赶尸方法,行话里叫作驮尸,据我师父所说,他曾见到鲟鱼驮过上百具尸体。”老人见三人听得入迷,美滋滋的喝下一杯酒后,又继续讲了起来。
“说起赶尸,就不得不提苗疆的制蛊术,因为只有真正的蛊毒,才能保证尸体在赶路的途中不腐,”见王长胜不住点头,老人便问道:“难道你见过真正的赶尸?”
“岂止是见过,若不是运气好,恐怕我都得要赶尸匠送回来,”王长胜喝了不少酒,舌头都有些不停使唤了。
张绍乾有意岔开话题,“王管事,去催一下我们加的菜,”他不想三人在湘西经历的事情被更多人知道。
“好好好,这个老板也真是的,菜的分量一盘比一盘少,上菜的速度也慢的出奇,我这就找他说道说道去,”王长胜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便起身来到门后,就在他伸手时,一个人影从屋外的走廊一闪而过,进入耳中的急促脚步声告诉他,刚刚屋外有人在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