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司马易手中挣脱，倒坐在一旁的黎柚看见此景，已吓到忘记尖叫是如何叫的。
她背脊发凉，目光空落。
苗安龄松了握住簪子的手，司马易疼得靠着墙坐了下来。
“苗老师，我……我……我去打120……”黎柚神色慌张，忙不迭的从地上爬起来。
但因为害怕，黎柚在光滑的地板上摔倒了好几次，拧动着身子想要站起来。
“不急。”苗安龄语气冷漠，阻止了黎柚，安排黎柚在旁坐着，什么也不用做。
苗安龄手里留有司马易的血。
司马易的肩上，也斜插着她的簪子，血接连从伤口中流出来，在他的衣服上形成了一大滩艳丽的红。
再也没这样的风景，能博苗安龄一笑了。
她用沾了他鲜血的手，重新束起头发，露出了鲜**人的面庞。
“告诉我，疼吗？”苗安龄探出食指，压了一下插在司马易肩膀上的簪子，笑如蛇蝎。
这朵看似长在温室里的花儿，撕开了伪装的外表，陡然变成一朵食人花，顷刻间就能把人吞得骨头都不剩。
司马易捂着伤口，想要拔出插在肩上的簪子，但一碰那簪子，牵动全身都在疼。
他忍着那钻心的痛，牵起嘴角：“不痛。”
司马易俊朗的眉宇已皱成一团，这两个字是带着颤音从他嘴里发出，痛苦是不言而喻的。
苗安龄爬到了他腿上坐着，音如黄鹂，婉转动听：“噢？是吗？易总真的不疼吗？”
她的手重新握上簪子，推着簪子往里，血流蜿蜒，已浸湿他胸前的衣衫，也加速了他额上汗珠的流速，点点滴滴，滴落在胸前，与血融为一体。
司马易咬着舌尖，不让自己叫出声。
他仍是对着苗安龄淡笑：“不……疼……”
苗安龄的手指划到他胸前，指尖在他心脏的位置停留，目光散乱，思绪也散了。
“是的，你不会疼，就算在这里，插上一刀，你都不会疼。”
苗安龄松了握住簪子的手，改为揪住他的衣领。
纵使想要镇定，但她的那双手不听自己使唤，颤抖着，害怕着。
她细密的睫毛沾上水雾，眼里的尽头，是一片走不出的黑。
“你还能记起吗，我失去孩子，做完手术后醒来见到的人就是你，你笑得多快乐啊，笑着说孩子像我，但死了，我丈夫抱着孩子哭了一晚，司马易，你的心为什么会这么坏呢？你的这颗坏心，从开始，到现在，就坏透了。”
“不如，我就替你挖了这坏心，替我，也替你，做件好事了。”
司马易的嘴唇失去原有的唇色，惨白如雪。
他集中精力，想要把双眼已涣散的光全聚集在苗安龄的脸上。
黎柚见司马易真像要支撑不住了，原本就双腿发软坐在地上的她，跪地爬到苗安龄身边，慌张握住了苗安龄冰透入骨的手。
“苗老师，你不要做傻事。”
“你这是在为他求情吗？”苗安龄薄冷的脸升起一丝惊讶。
她指着司马易说道：“黎柚，你忘了他刚才想对你做什么吗？”
“我知道，知道。”事情来得快，黎柚没来得及反应。
不可否认的是，司马易的行为是可恶。
但苗安龄若失了理智，杀了他，这是不值当的。
黎柚认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如果不进这屋找苗安龄，那就不会起冲突了，大家都会相安无事。
而或许说……一开始，她就不该找上苗安龄。
可黎柚不知道的是，她不找上苗安龄，苗安龄与司马易之间还是势必会爆发冲突。
她不过是加速了冲突的提前。
黎柚看出苗安龄想拔出插在司马易肩上的簪子，所以她双手紧紧握住了苗安龄的手，阻止着她。
簪子一旦取出，会出现大面积流血。
“苗老师，你已经伤了他，给他造成伤痛，就到此为止吧……”
司马易一直想说话，可呼吸不均匀，掰碎了一个个字说，未必显得太可怜了。
他在等那阵痛劲缓过。
在调整那带着刺痛的呼吸，在等着跳跃的疼痛安定下来，他的双眼始终不离苗安龄。
在黎柚眼里，苗安龄像是真的要杀了司马易。
但在司马易的眼里，他从她脸上看到了不忍，还有害怕。
她不敢，她不敢杀了自己。
换作在五年前，她也许会了无牵挂，一刀杀了他。
在他陪伴了她五年，她最痛苦的这五年，都是他陪着她度过来的。
她那脑袋里，一定不会是光装着痛苦的回忆，在她举着簪子刺向他时，司马易断定，他对她的坏，他对她的好，会一起出现。
不然，有机会伤他任何致命的地方，为什么就偏偏刺中了他的肩膀。
司马易抬起左手，突然一把拽过了苗安龄的脖子，让她离自己更近了些，四目之间，虚虚实实，看不出真意。
司马易那张脸长得邪，饶是现在这情况下，他脸上的邪气还是没被疼痛锉灭。
苗安龄被他突然一拽，整个身躯一大半都倒在了他身上，压得他伤口一疼。
黎柚惊呼一声，没料到看上去虚弱的司马易临时把苗安龄挟持住了，她正急得想拉开司马易拽住苗安龄脖子的那只手，却听见他喊了她一声苗云朵。
“苗云朵。”这是他事隔多年后，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叫她名字时，呼吸还掺杂有刺痛。
这一句“苗云朵”像钩子，勾住曾经，翻出了那惨烈又不堪的过往。
在苗安龄心里的伤口被一点点拉开时，司马易笑容浓烈，他笑得炫耀，笑得张狂。
苗安龄恨不得立即徒手挖出他的眼珠。
司马易仰着头，眼里盛满了万千星辰，辉光同闪：“我以为你忘记了，没想到你还记得你失去孩子，做完手术醒后，第一个看见你的人是我啊……”
“你欺负我就算了，你不能欺负我的孩子。”苗安龄被他的话再次刺激，她揪着他那浅短的头发。
如果目光可以杀死人，苗安龄那凶狠的目光就足够杀他好几十遍了。
“云朵，你动动脑筋，怎么就不想想，为什么睁眼后看见的人是我呢？是我守着你，一直守着你，你那前夫抱着一具死尸哭了一晚，看都没看你一眼，在意你的人是我，他在意的，只有他的儿子……”
苗安龄眼里有什么东西好像熄灭了，整个人如陷入冷窖，从外而内的冷，冷到了心底。
但她很快就自我否认了司马易的话。
司马易为了占有她，挑拨离间的话，还说的少么？
苗安龄发了狂，甩开黎柚握住的手，手握上司马易肩膀的簪子，想要拔出来：“你说谎！你骗我，我要杀了你！”
司马易扣住她的脖子，让她的额头与自己的额头相抵，挺起了胸膛。
他眼前一片虚光，声音透着虚弱，但弱中带有延绵的不悔。
“要杀就杀，做了鬼，我也会缠你，一直缠着你到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