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高澄去了秃突佳府上,高洋私以为大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登门谢罪不过是个幌子,多半是冲着伽罗。
只为险些要了他小命的那一刀,暗下决心再不招惹那混账透顶的女人了。如今大哥就算真的跟她怎么样了,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看看天空中的流云,想想即将出生儿子,亦或乘车去市井间逛逛,同那些如饥似渴的簜妇们鬼混。
喝得烂醉如泥,揽着乳燕投怀的倡门女酣然呓语,“伽罗。。伽罗。。我会杀了他.不要。。不要逼我。。”
兰改四下张望,唯恐一句醉话惹下祸端。给了包银斥退了倡女,使人将烦躁不安的主子架上了马车。
“大人,大人?”战战兢兢地伏在耳边轻唤。
“我没醉。。”高洋眉宇紧锁,紧抱双膝蜷缩起身体,“我想见她,再见一面。。”嘴里默默叨叨,说着说着居然抱头痛哭起来。
“大人。。”想要安慰几句,又不知该说什么。这一双野鸳鸯干的原是离经叛道,天理难容的混账事。
“没醉,我真的没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可怜巴巴地望着兰改,“她叫我滚,我就滚了,可我还是忍不住想她。”合上双眼,狠狠捶打着胸口,“你不知道我的心——我的心里有多难受。我不想大哥去找她,不想她对着大哥笑,可我只能傻傻地看着,我还能怎么样呢?”
“大人原是风流洒脱之人,何苦为了一段不伦之情耿耿于怀?早了晚了终究是了,依小的看,悬崖勒马正是好事。”
双目赤红,轰然坐起,“那大哥呢?大哥就不是悖逆伦常么?他如何能心安理得、堂而皇之的?”
“这。。”沉沉叹了口气,俬以为是个性使然。此时困扰主子的乃是与秃突佳结下了梁子,高澄见得公主,他却连人家门都蹬不得。
破泣为笑,以为对方并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有气无力地嘟囔道,“呵,你不知道原因,可我知道。爹爹他老了,大哥羽翼已丰。爹爹再不会废了他的世子。即便废了,也动摇不了他在朝中的根基。而我呢,我又如何?这小小的晋阳官署里满是大哥的亲信,我的一举一动都受制于人。这些,我都忍了,一个呆子,在仕途之上能有什么经天纬地地作为呢?我不在乎天下,我只要一个女人,不行,就连这都不行。。”
“冤孽,真真是冤孽啊!”兰改思量了片刻,借着车轮声的阻隔将嗓音压到最低,“大人,眼看就到年根了,秃突佳府上想必也会请人帮厨,”附耳俬语,“不如私下打点招募短工的管事,假扮庖厨趁机混进府。”
嗤嗤苦笑,“我这样的人也能帮厨么?”撸起袖管露出大片因醉酒而变得绯红的“鳞片”。
无意间触碰到主子的僸忌,急的抓耳挠腮,“那。。不妨扮作扛活的,送炭的。”
“做粗活的苦力进得了内院么?”浓眉紧锁,郁闷地抚摩着前额,“不妥不妥,容我再斟酌斟酌。”
而就在当晚,府中传来喜讯,李祖娥生了,又为高家填了个男丁。陪在妻儿身边的日子,令高洋暂时忘了那些烦心事。直到从娄夫人口中得知伽罗公主使人送来厚礼道贺,心头的浓云再次遮蔽了晴日,被锦盒里核桃大的珍珠勾起了一腔莫名火。
“送回去!”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李祖娥拍着襁褓里不住啼哭的婴儿,打量着高洋脸上少见的怒色。
“此乃贼赃!”咬牙切齿,恨不能亲手把那珠子砸得粉碎。
“切莫信口开河。伽罗公主所赠之物,怎么会是贼赃呢?”
“此珠原产于高句丽,世间难得,蠕蠕弹丸之国,怎么可能有此等稀罕物?必是偷的——还是在皇宫里偷的!”认定这珠子是高澄自邺城带来送给伽罗的礼物,也只有高澄敢明目张胆地拿皇宫里的东西。此物保不准是太武皇帝那朝传下来的,亦说不定是哪个高句丽嫔妃的陪嫁。
“呃?伽罗公主入宫行窃?”李祖娥满心担忧,檀口微张,扬手摸了摸丈夫的前额,“子进,你没事吧?又发病了么?大白天的怎么说胡话呢?”
厌烦地推开覆在额前的手,“反正,这东西就是不能收!别在我耳边磨叨,速速叫人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