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褪尽,雪后的天气依然阴霾湿冷。高洋一大早便率众兄弟一起前往母亲所住的西苑请安,呼出热气哈了哈手,有意将脚下的积雪踩得咯咯作响,他以为会在早饭时遇见伽罗,无奈,又一次失望了..
“子进——”娄夫人轻舒锦袖,对着悠然望天的二儿招了招手,“自今日起,你便要身负并州刺史之职,坐镇晋阳,为你父兄分忧。你父临行前嘱我,令你遇事三思而后行。”
“孩儿记下了,母亲。”抹了把鼻涕,拱袖一拜。
拉着儿子的手,就这榻沿儿坐了下来,“你到是跟娘说说,这一路上都遇见了什么新鲜事?”
“呃..”以为母亲在有意试探,避重就轻的说道,“一路上走走停停,到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除了那日与柔然‘大胡子’拌了几句嘴,弄得公主趁夜出走。”
“我听说,高隆之家的几个小子花重金买下了一名柔然女子,”抬眼审视着儿子的脸,“果有此事?”
“有,有这事。”明知纸里包不住火,只是没想到母亲竟知道得这么快。
“是她么?”指的自然是害相爷丢尽颜面的“新夫人”。
“是。”不敢隐瞒,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
“之后呢?”
“呃..”唯恐对不上口径,暗暗吞了口吐沫,“之后,在一户农舍借宿了一宿。”
“这就难怪了——”起身走向门口,“难怪有人会嚼舌根,说你与新夫人有俬情。”
“我?”诧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尖,笑得前仰后合,“哈哈,我倒是想,人家干么?”
转回身,沉沉叹了口气,“唉,好歹是你,这要换做你大哥将人送来了晋阳,还说不准被人说出什么来呢。”想起长子高澄少不经事时曾与庶母郑大车有染,惹得相爷大怒,挨了打不说,还险些丢了世子之位。
“嘿嘿,其实那个蠕蠕公主还真是挺漂亮的。”露出一脸垂涎三尺的表情,挫败的一声叹息,“可惜人家看不上我,不然,被爹爹活活打死我都愿意。”
“胡说!”厉声呵斥,无奈于她这傻儿子的信口开河。
“嘿嘿,娘,我也就那么一说。”扬手挠了挠头,“我对高隆之家那帮小子说,她是府上逃跑的婢女,专门从柔然选来伺候公主的。”
“嗯,”认可地点了点头,“我儿想得周到。可为娘还是要提醒你‘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凡事要处处谨慎,堤防那些别有用心之人再背后嚼舌头。”
“娘是说高浟那双贼母子?”
“记得那年阿惠被废,你父亲心中的世子人选不是你子进,而是尚在襁褓中的五郎高浟。尔朱英娥只是没想到你兄长在短短数月内就得到你父亲的谅解,废而复立。”
“娘亲勿忧,待我去把那双贼母子的脑袋砍下来,孝敬娘亲。”话音未落,手提宝刀便往外走。
“子进——”扯住对方的衣袖,郁闷地摇了摇头,“你给我坐下!才说了不许莽撞,三思而后行。你把你父亲的话当做耳旁风了?”
顺势坐了下来,困惑的抱着脑袋,“我只是气不过,那贼婆子陷害大哥,怎么连我这个废物都算计上了?兄弟众多,谁承袭爵位也轮不上我,她怎么就冲我来了?”
“呵呵,我儿休要恼火。叫我看,她未必是针对你,此一招乃是针对那蠕蠕公主。大尔朱曾侍奉过两朝魏主,还做过一朝皇后,孀居下嫁于你爹爹,就连你爹爹都要恭恭敬敬地以下官相称。可自打这蠕蠕公主来了晋阳,我便腾出东苑搬到了西苑,长居西苑的大尔朱也只好委曲求全搬到了偏院。为此事,她心里一直不快,不便言明,必然想着法的出气。好在那伽罗公主不通华语,不然少不了一通口舌之争。”
“哈!那蠕蠕公主的性子又艮又急,才不会由着她撒泼呢。若被纠缠,备不住‘嗖嗖’就是几箭,废话都懒得跟她说一句!”
“是么?”心里又惊又惧,一手捧着胸口,“叫你这么一说,为娘的心里反倒没了底..”
“呵,那真是个难缠的主儿,您趁早离她远远的。儿这一路上为她吃尽了苦头,稍不如意就大发脾气。”
“唉!到底是一国公主,贵人脾气。”
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诶,什么公主不公主的。大嫂也是公主,对大哥百依百顺的。她是牲口棚里的毛驴——天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