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洋洗净了脸,换上了干衣裳,被几名藩兵押送到了秃突佳帐下。对方再三讯问他怎么只身一人跑来了马邑川,三更半夜又是因何落水求救的?
然而,谁又能指望一个傻瓜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呢?回答驴唇不对马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弄得秃突佳觉得自己才是个傻瓜。
抚着胸口顺了顺气,耐着性子继续审问道,“究竟是歹人把你推进水里,还是你追那些鸟,或者是那股见鬼的风把你吹到河对岸的?”揉着胀痛的前额,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你猜?”高洋眨巴着眼睛,歪头打量着他。
“你当我是圣姑,能掐会算呐?”郁闷地白了他一眼。
“伽罗是圣姑么?”那她一定知道他为什么来的。
“我倒希望她是,那样她就不用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忽然发现自己又一次被他的问题拐带了,郁闷地挠了挠头,“先说你为啥落水的!”
凑近半步,贴在对方耳边神秘兮兮地说道,“我是想看看你们送来的是不是公主,说不定是个一身牲口味儿的牧羊女呢?”
“哈哈哈!这个理由倒是可信。”秃突佳双手掐腰,拍着胸脯吹嘘道,“我们漠北人行事向来光明磊落,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说过的话必会信守承诺!不像那些在中原待久了家伙,做事儿虚虚诈诈的。”
“你叫我看看那个是不是公主,”伸手扯住对方的衣袖,“看清楚我就放心了。”
“你方才不是已经看见了么?”甩开手,嫌恶地瞥了他一眼。
“没看清楚!”
“好好好,我把公主请出来叫你见见。你回去也好跟你父亲交差,顺便带去我郁久闾家的诚意。”
秃突佳来到伽罗的宿帐外把那个“呆子”的来意仔细说了一遍,猜想这是高欢的意思,担心新娘子被人偷梁换柱,拿婢女蒙混过关。
伽罗可不这么想,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是为了什么。所以,她不打算见他,一想到他装疯卖傻把自己糟践成那副样子,她一刀捅死他的心都有了!
“不见!”她一口回绝,“两国联姻岂同儿戏?既然他们高家这么不相信我们,这桩亲结不结还有什么意思?咱们明儿个就调头回漠北吧。”
“这可不行。可汗的旨意不能违背,就连我也要等你为可汗生下了外孙,才能回去。”
“反正我不会见他!”决绝,天知道她赌得什么气。
“诶,伽罗,你越是这样躲着不见,反倒像我们心里有鬼似的。”
无法推脱,终于答应跟随叔父一起去见他一面。一看见他那副德行就后悔了,谁会喜欢上这样一个憨货呢?她受不了他,注定要辜负他了。
“你出去。”高洋缓缓起身,朝秃突佳摆了摆手,怔怔地望着对他发狠放箭的女人。
“我又没挡着你。”厌烦的争辩。
“我静不下心!”一点绛唇在视线里微微晃动,唤起记忆的味道——清甜如蜜。目光怯怯地触碰弯卷如刀的美睫,仓皇折回,顺着腮畔的桃花,娇娜的脖颈逡巡下移..
秃突佳想了想,懒得跟个呆子赌气,隐忍地嘟囔道,“好好好,我出去,你慢慢看。”抬眼看了看侄女青一阵白一阵的脸色,满心同情的摇了摇头,转身出了帐门。
帐篷里只剩下他们俩,相对而望,半晌不发一语。僵持了许久,被看得面红耳赤的伽罗终于忍不住了,微提下颌,叫嚣道,“验明正身了么?如假包换!”扬手指着门口,“快滚吧——回去禀报你的父亲!”
高洋一把抓起桌上的酒壶,猛灌了两口。抄起方才差点要了他小命的那支羽箭走向她,塞进她手里,“再射一次。”攥着沁香的玉手以箭头抵着自己的眉心,“你的弓呢?”左顾右盼,突然凑上一步占据了她整个视域,咬牙低吼,“瞄准这儿,再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