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废区,乌云笼罩,仿佛是胡一馨的到来,那诡异而狠力的大雨随之汹涌而至,顷刻卷席整片厂区。
密布的雨幕中,她从车上下来,两名黑衣人分别立在门外两旁,她的两侧,为她撑伞。两伞交叠,为她遮挡不少风雨,他们自己却露在暴雨中卑躬屈膝着。她没有同情,只觉可笑至极,却也没说什么,更没拒绝。
迈步前,她凝了眼自己的肚子,心绪平静。
她抬眼,远远看到,厂门口处似无意间走出来,见到她那瞬惊诧的顿住脚步的马晔阳。雨幕斑驳了他的脸颊,冰冷而陌生。
胡一馨怒目而视,抚着腹部的手不由撰成了拳,她感觉自己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
不,他不是人,是疯子!
着了魔的疯子!
走进车间后,黑衣人领头到马晔阳边上低声回报这一路的情况。
胡一馨镇定非常,没有过问莫擎苍的情况,也没有说话。
她望着这间曾差点让她和莫擎苍丧命的地方,深觉这里就似一个屠宰场,专为他两而设的屠宰场。
他们似乎注定,要在这里了结此生。
马晔阳听完黑衣人的汇报,微颔了颔首,凝向伫立在厂房中央的胡一馨。她的肚子,已经大了很多。身子和脸颊都丰腴了不少,已然是个准妈妈的状态了。
他颚角紧了紧,沉步过去,刚迈出两步。
胡一馨说话了
“你杀了他!”她声线直而冷,冷到仿若能将空气凝结。
马晔阳顿了脚步,半秒又向她走去。
胡一馨又道:“他死了?!”
他在她眼里看到嗜血的红光和悲愤,马晔阳终滞足,也终该清楚,他们之间已经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并肩交流。
他们之间,早就横亘了一条,彼此都跨不过去的深渠。
“他被你杀死了!”胡一馨再次说了一道,声音平直,毫无情绪,眼神却淡漠得可怕。
马晔阳蓝眸半眯,凝了她一会,凉凉说:“只有他死了,你才会履行承诺”
胡一馨神情沉痛,凝滞,像个被瞬间抽了灵魂的木偶。
马晔阳敛眸,沉声令:“抬出来!”
边上的那几个黑衣人,快步奔进厂房尾部某个房间内。
胡一馨背对着,几道沉重的脚步声停滞在她身后短短几米处,她听到人体被放置地面的声音,黑衣人回到厂房门边待命。
她便再没听到,身后有任何响动。
后头太静了,静得让人窒息。
马晔阳凝了凝他的状态,问:“不回头看看他吗?再不看他最后一眼,就没机会了!他死了,会被埋进陵园,你,会随我一起去往遥远的地方,从此你和他阴阳两隔,又天各一方。”
胡一馨忽说:“让他们走,越远越好!”
马晔阳皱眉,不解。
胡一馨说:“让你的人离开这里,我有话跟你说,这些话不能让任何人听到”
马晔阳敛眸,斜眼瞥向门口的四五个黑衣人,谨慎的又凝向胡一馨。
胡一馨视线笔直的对着他的眸,泰然无畏。
他琢磨片刻,回头对黑衣人道:“回去让闫叔即刻准备机票和资料物件!准备完毕我们就出发!让他别忘了带上白玉盒和老林的重要物”
黑衣人相视一眼,领头的不放心:“马总,我们走了你会不会有危险”
马晔阳冷冷勾了下唇角:“这里就只有一个死人,和一个孕妇,我能有什么危险。”
他说‘孕妇’的时候,带了几分讽刺,胡一馨听出来了,他在笑她一个孕妇怎么可能对他造成性命威胁。
但,他似乎低估了她。
黑衣人走了,
整个厂房静悄悄,只剩下后头无声无息的莫擎苍,和她,还有他。
马晔阳道:“你可以说了!”
胡一馨阖了下眼皮,淡然问:“你高兴吗?”
马晔阳皱眉,视线落到她身后的莫擎苍身上,她问他杀了莫擎苍高兴吗!
还没等他回应,胡一馨又问:“这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
马晔阳身侧的手撰了撰,缄默未语。
胡一馨向他走来,一步步走得沉重无比:“杀死了自己唯一的亲人,你高兴吗?你现在真的成为了孤儿,这真是你想要的吗?爱你的人,一个一个离你远去,你又不能见,这样的结果你满意吗?”
马晔阳垂了垂眸,几分隐忍。
爱他的人,一个一个离他远去,他莫名想知道,这爱他的人里,是否包括了她。
胡一馨:“兰姨早就知道你跟林大哥的身份,她不但没有怪罪你,还设身处地的为你着想,怕你无地自容,苦苦隐瞒了这么多年,对你的关爱更是没有锐减半分。林大哥死了,他们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来回报他们的吗?你认为,他们愿意看到自己的孩子,是一个满怀仇恨的杀人魔狂吗?难道你报了仇,你解脱了,死了,或失踪了,他们都不会感到痛心吗?”
她问完,又似乎觉得很可笑,喃喃自嘲:“呵,人都死了,我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而马晔阳,无感无情惯了,便天然形成一层保护屏障,他将她所有的哀痛和失望都屏蔽在外。
他寡淡问:“你想跟我说的,就是这些?”
胡一馨已经来到他身前两步之遥,她对他勾了勾唇,说:“你凑过来,我告诉你”
马晔阳狐疑看了她半秒,低头下去,耳朵凑近她嘴边,这么近的距离,他竟感受不到她的气息。
他听到她平静而冰冷的声音,说:“我想跟你说,我来,是为了报仇”
马晔阳怔怔的回身,胡一馨勾着笑,退离他,向后走了几步,离他两米远。
马晔阳还没回神过来,胡一馨双眸惊诧的移到他的耳后,怔怔的唤了一道:“林大哥?”
马晔阳下意识的扭头过去
只听,嘭一声枪响,他闷痛一道,倏的踉跄两步跌坐到附近的休息椅上。他大睁着双眸,凝了凝她,又凝向自己左胸腔上的伤口。
她冲他开了一枪,可是她什么会。
马晔阳紧撰着血口,惊愕不已:“你怎么会有枪?”
胡一馨捏着枪的手,抖颤不止,身子也剧烈抖颤的回过身,看向那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莫擎苍。
这把从郭红燕包里得来的小手枪,此刻像被火烤过的铁饼,她抓着它,灼烧感汹汹从掌心灼窜向手臂,灼上脖子,灼遍全身,要将她燃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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