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
一声清脆之音响起,在一座殿宇空间中许许回荡。殿宇为萤石雕琢,五道微光不知从何处倾泻而下。将有些灰暗的空间衬托出些许明亮。而微光的末点,是五个沉浮之物。
如果仔细望去,可以瞧见那五个沉浮之物竟都是一些零散的碎片,碎片在虚空中沉浮不定,难以看出先前未破碎时是何物。
而一道道目光也是寻声望来,原本还有些细细细语传出,却都是在破碎之音后销声匿迹。
沉浮碎片的周围赫然站满了人。
那些人多为年长者,其中也有几名中年人。而少数的年轻一辈则是站于另一侧。如果他们都将神力外放的话,可以发现,每一个人的实力竟都是万古境之下的太夕境。
这里聚集了很大一部分的世间顶尖强者。
方才他们正都在彼此低声细语着什么,却突然被那声破碎之音拉回了思绪。一时间,各种声音戛然而止,变的寂然无声。
许多人都是从之前的神源地回来,他们见证了天地神劫的威力,更是瞧见那五人的败果。如果不是那个人突然出现,他们恐怕还不会知晓神劫之后的劫难。
而此时那个人却是站于离那些沉浮碎片较近的位置,像是有极高的威望。这人身穿简陋麻衣,留有满头银发,一双粗糙而又干瘦的手从袖口中探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显然是位老者。
但在场所有人可没因老者这般模样就将他当做寻常之人。众人都清楚这老者的实力接近那五人,是目前最有机会踏入万古境的人,是世间仅有一位的准万古强者,在整个人间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待看清其面容,此人竟是之前在另一处神源地前懊恼不已的“疯老头”。
“人祖,这五枚感应他们本源的流晶现在都已破碎,难道说他们……”人群中终是有人发声,只见那人稍稍往前,略显惋惜得说道。
“前辈之前所说天地刑罚留有第二劫数,可为何古籍中记载的都是遭雷罚致死的万古强者居多。”又有一人同样站出,显然还不怎么相信那五人进入了第二劫难。但五枚流晶确实是破碎了,说明本源气息才刚刚消逝,已经不存在于当世。
有人想再次开口,却看见人祖单手举起,便止住了言语。
“之前在西州和神漠上的两处神源地走上一遭,老头我探查其地底下的地脉造势,发现与上一次‘入天日’时皆有所不同。”麻衣老者举手示意所有人安静后,便是再次讲道:“而且这流晶破碎只能说明本源气息不存于当世,至于他们五人是否消陨还是个未知。”
“人祖意指的是另外天地界?”有一人听出了麻衣老者的言外之意,附声道。
“难道说如今的神源地同古时发生了改变?”一位紫袍老者更是直接,随手便在空间中刻画出一副景象,其中是世间仅有的九处神源地。此时这些神源地在画面中逐渐变得透明,一些地脉造势也隐隐显现出来。
“老头我总觉得世间或许会有大难出现,这九处神源地终究是个变数。”朝着殿宇上的五道光源看去,麻衣老者眉头紧锁,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随后他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句让众人难以抉择的话便是从口中讲出:“将九处神源地封印,但凡往后有人升为万古都不能去引落神劫。一切因果还需从长计议。”
麻衣老者也清楚他这话肯定不会让所有人都能认可。目光向众强者扫去,似乎在等待着反对之辞。
“人祖为何有这番提议,人间界古族世家计有万数,他们将天人定为一生目标。更有大族为探寻破神劫之法而折损众多。如若将神源地封印,恐怕有些大族不会轻易同意。”终是有一中年男子跨步而出。他向麻衣老者施以拱手礼,将心中的顾虑一一说出。
“人祖既然预感到有人间界有大难将至,那就更应该让人族修者的实力提升,去抗衡以后的种种不测。”
“虽说目前人间界万古强者除了那五人几乎没有,可人祖可曾想过,众多人都是修至瓶颈处难以突破。只要助这些人升至万古,天人一境并不是没有机会。”
“九处神源地是人间界共享有之物,还望人祖不要固执己见。”
瞧见有人带头,众强者的反对之辞便是如滔滔江水般袭来。一时间麻衣老者都显得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老头我只是说……这神源地不似往常,恐怕是天地刑罚中一个让我们难以推断的手段。”麻衣老者有些迟疑道。他也清楚自身是何种身份,虽是比在场所有人实力要高,但也仅仅是准万古境而已,离那真正的万古境还差一段距离。
他的威望远远不及那五人,如果是那五人表此立场的话,恐怕世间难有人反对。
不过就在麻衣老者准备改口的时候,五道色彩有异的光束突然从四方掠来。光芒隐去,可以瞧见是五枚形状各异的符印。其上没有丝毫神力波动,但都有刻有一字,分别为:
凌、玉、墨、白、沐
而后便是有五道不同的声音不知从何方传来。
“武皇有嘱,待他未归时,源地封印日!”
“圣苍王有令,他若未回,源地可灭!”
“灵帝留有九百乾坤阵,为封印源地所用!”
“道祖事先有感,已在九处源地布下天罗!”
“天剑尊早有交代,源地已不是当年!”
话音刚落,麻衣老者蓦然笑了,他甚至有点失态。仅用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语着:
“你们这五个好家伙,明明知道的那么多。却老喜欢瞒着老头我………”
“但愿这一世还能再见到吧……”
……
而此刻,身为当事人之一的凌言却还在梦境中沉浮,闭眸的瞬间,他清楚得看到那两具尸骨最后终是抵不住肉身的消逝爆裂开来。与其后法相的崩塌之景完全映入脑海中。
只是再次的闭眸凌言不知意味着什么,是涅槃重生还是身亡陨落,当然,涅槃重生是不可能的。法相崩塌的那刻,神力依旧不在。就好似彻底消逝,再不回己身。
那只有另一种可能了,可是为什么能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呢?
凌言猛得惊醒,第一眼便是向四周扫去。这里出乎他的意外。树梢冲破云端,远处溪水流淌。他所处之地是一山谷间,四周的山峦不知高有几丈。只见云层缠于山腰。其中可以清晰得看到几只巨大的飞禽翱翔,它们发出刺耳的叫声,似以巨山为主,在周围不停盘旋着。
一缕清风吹拂而过,带起缕缕花香。凌言使劲得嗅了嗅。不同于法相中的幽暗空间,这里他真正切切感受到了天地最为纯粹的生息。
他不相信这里还是法相之地,这里有法相没有的无穷生机。随意而望,见蝶飞,见鸟落。这里应该就是真实世界。
只是这里为何感觉不到有神力气息,凌言突然发现一件很无奈的事,神力还是没有回复,现在他依旧如个凡人之体。
咦,这衣衫怎么看起来有点大。
凌言一醒来时便只关顾着看四周景象,一时间竟都忘了查看己身,当他把视线收回时,却发现自己所穿的紫衫竟宽大许多。
他起身想再次查看,不料眼前一花,直接一跟头摔在了地上。这一摔差点把凌言摔蒙了,他好歹也是修有顶尖神武的人。只是摔了一跤竟都感觉皮肉生疼。
什么东西?
凌言马上转头看向他之前所处的地方,却是看见了一个十分熟悉的东西,仔细看去,可以看出是一衣物堆在了那里。
那不是玉苍的蓝衫么?为何出现在这里?不对啊,衣服是柔软之物,为什么能把我绊倒?
凌言很是想不通,不顾那疼痛的余力,直接是凑近前去仔细观察起来。
微微提了下衣角,因为他感觉这个衣物有点反于常态。衣物中间有一地方微微隆起,好似其中有另外之物。
凌言想伸手去掀开那衣物,不过下一刻他却犹如遇到了绝世厉鬼一样吓得连退了几步,脸上布满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不是他胆小,而是他清楚得看到一个小头从那蓝衫衣襟处伸出。
“小孩,你谁啊?”凌言被吓得不轻,他直接开口喝道。可这没出声倒还好,一出声凌言又蒙住了,这声音怎么变了?而且可以听出其中竟带有一丝稚气。
凌言惊了,他连忙向手臂上看去,白皙如玉的肌肤看起来顺滑无比。这哪里像是经历了无数场战斗后的手臂啊。
尝试摸了下自己的脸庞,发现也是如此。凌言看到了远处的溪水,随后他便是起身想跑过去看个究竟。
可当他脚步还未踏出时,一声很显稚嫩的声音却是把他叫住了。
“你谁啊?”
听此声,更像是一孩童所发之音。
还不待凌言转身望去,他仅接又是听到一声大叫。只是其中稚气显露,听起来格外滑稽。
凌言回头一望,可以看见一小个子坐在玉苍的蓝衫上,他跟凌言一样,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此时的他使劲得捏着自己的脸颊,又模了摸自己的小臂。小巧得脸蛋上那双清澈无比得眼睛更是睁得跟铜铃一样。
两人心中似有所感,都双双抬眸,彼此的两道视线便是交织在一起。
他们各自愣了稍许,而后竟十分默契得同时惊呼起来。
“你是玉苍?”
“你是凌言?”
……
溪水河畔,一只小鱼顺着溪水缓缓游下。经过某处流域时轻摆鱼尾,荡起阵阵涟漪。待涟漪平复,可以看到水中有一面孔倒影。面容显得很稚嫩,一抹红晕浮现在双颊上,仿若袭上一片红云。
忽然有一小手插入水中央用力搅动着。小手拼命拍动,但那水中倒影始终没有消去。
“啊…………!”玉苍大喊,他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从一代君王变成孩童的模样,任他经历众多,心性早已成熟。一时半会也办法接受当前的现状。关键神力都没回复回来,此时的他真的跟普通孩童没什么两样。
“那个……我说小玉苍啊。”身后同样是有些稚气的声音传来。可玉苍还未待声音落下,直接是拾起一块石子像后抛去。
“你找死!”
玉苍心里很是郁闷,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会变成如此情形。即使法相崩塌的最后时刻造成时空乱流强行分割时空时间点。那也不至于夸张成这样。问题是,凌言为什么看起来还要比他大一点。如果他此时属于孩童时期的话,那凌言绝对是少年时期的样子。
在此之前,他成功把魔镰召出过一次,可令人尴尬的是,魔镰比他的个子还要高出一截。能不能提得起来都是另一回事了。之后他也只能在凌言开怀大笑下悻悻得将魔镰收回。
“那个……小玉苍啊,你说会不会是生死轮回的缘故?”凌言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他显然忘记了自己也是如此遭遇,只不过比玉苍大了点而已。强忍着笑意,他向玉苍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但看到一双似铜铃般的大眼怒瞪而来时,凌言最终还是没有忍住。
他觉得他这一生可能都没有今日笑得这么畅快,唯一的不快就是每次笑后他至少要挨几十颗攻其不备的石子。
“生死轮回?你再笑,我玉苍就再让你经历一次!”
稚气的声音随风回荡,在谷中徘徊,传九霄云外。这一日凌言过得相当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