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牧拓和牧晟神色淡淡,好似并不意外,也没有什么兴趣。
晋国大臣们为了讨好牧拓,就搜集各种晋国的美女进献给牧拓,这一批女子都是其中的佼佼者,可谓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几位有心了!”牧拓身上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凌厉和威严,说话的时候好似就有一座大山压下来,下头的躁动不安立刻就平静下来。
“除了赏赐官爵、金钱,这些美女,就根据战功大小,赏赐给将士们。”
这实在是对晋国的侮辱,那些将士们是打败晋国的将士,可是美女却是由晋国大臣仅献给牧拓的美女,却被他赏赐给了将士们。
但是成王败寇,晋国大臣除了赔笑,什么都不能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有听之任之了。
牧拓话音刚落,底下就是一阵欢呼声,“多谢陛下赏赐!”
众美人扫了一眼,神色各异,大多却都是被人宰割的无力和悲凉,牧晟淡淡看着,心中却在庆幸:还好他早日遇上了茉儿,否则以她的姿色和聪慧,胜过这里女子千万,肯定也逃脱不了这样被人‘贩卖’的命运!
他心中正想着茉儿,却听牧拓道,“五皇弟,此次越国大胜而归,您功不可没,若非你设计打败叶封,或许今日还在僵持之中,这些个晋国美女姿色不俗,你便先挑几个称心的,留在府中吧!”
众人一阵艳羡的神色,牧晟却是顿了顿,随后放下酒杯,婉言谢绝,“皇上,美人虽然绝色,不过非臣弟所好,这些美人就赏赐给出生入死的越国将士们罢!”
牧拓微微蹙眉,“朕听闻,五皇弟你对晋国女子颇为青睐,在军营之中还曾留下一个晋国女子贴身伺候,怎么如今却忽然又不喜欢了?”
牧晟神色微微一僵,知道军营中也不乏牧拓的眼线,这些事情根本就瞒不过牧拓。
他如今也没有打算再隐瞒。
众人都看着牧晟,不解他为何要拒绝皇帝的赏赐,不过是几个美人,就算是不喜欢,就娶回去放在后院里,当做花瓶观赏也是极好的。
何必为了此事,引起皇帝的猜疑?
牧晟却是掀袍而起,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在殿中跪下,请求牧拓道:“皇上,请恕臣弟冒昧!臣弟确实在军营中倾心于一名晋国女子,名唤‘茉儿’。臣弟与茉儿日久生情,一路患难与共,所以再次,臣弟恳请皇兄为臣弟赐婚,臣弟想要娶茉儿为妻!”
这就是昨晚他告诉茉儿的承诺,她既然不信,他便做给她看!总觉得她来历成谜,不如早日娶回家安心些。
然,一言出,震惊四座。
百盏长明灯将大殿照得亮如白昼,美人们身上的暖香烘得人不饮自醉,朝臣推杯换盏的动作一滞,笑容僵持,皆看向那个跪在中央的男子。
牧晟嘴角抿出一个冷毅的弧度,想到茉儿日后嫁衣如火十里红妆的样子,神色又柔和下来。他似是醉了,那一双黑眸却又格外清亮。
牧晟重重磕下头,光洁的额头抵在冰凉的玉砖上:“臣弟不求恩赏,唯有此愿,求皇上成全!”
高高在上的帝王眼底闪过一缕暗芒,他居高临下地睥睨脚下的男子,似乎要从他的神情之中觉出什么破绽。牧拓的指腹轻轻摩挲过手上琉璃盏的杯口,良久才道:“你这话当真?你,越国五王,功勋良臣,要迎娶一个……要迎娶那晋国女子,做你的王妃?”
牧拓重咬重“王妃”两个字,底下便有熏熏然的臣子低笑道:“可笑可笑,哪有王爷要娶一个军妓做王妃的!五王若是喜欢,抬举做了侍妾也就罢了。”
“他若是真娶了一个晋国军妓,咱们越国的脸往哪里搁?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臣弟,朕看你是醉得太厉害了。”牧拓噙出一抹笑意,抬抬手,“来啊,将五王……”
“不!”
一声高喝响过大殿,牧晟挺直腰杆,定定地看向牧拓。他盯着牧拓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臣弟清醒得很,晋越一战,良久方息。此时尘埃落定,臣弟与有荣焉。为了家国天下,数年戎马,出生入死,不足为道。今日臣弟只向吾皇求娶一女,也望皇上能够成全。”
牧拓紧握着手中的琉璃盏,手指发力,骨节苍白。他低笑一声,牧晟这是,要用自己的功勋逼他了?他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做到如此?他看不透,不知道牧晟是真心还是假意,若是假意,所为的又是什么?
若要韬光养晖,以安自己的戒心,那这代价实在太过庞大。
堂堂一个王爷,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出这等笑话。往后,于晋国,他的威名何在,声誉何存?
“五王独爱美人,今日陈情,朕又岂能不成人之美?也罢,朕便将那女子赐予你为妃。只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今日既然允你,再没有收回的道理,你可明白?”牧拓犹豫过后,终究还是搁下手中的杯盏,开了口。
“是,臣弟叩谢吾皇。”牧晟低头叩首,他的嘴角弯出一抹喜悦的弧度,笑意快从黑眸之中漾出。
“砰”的一声,殿门被推开,一身杏色宫装的女子急急奔进来,她的脸颊因饮酒泛出微微的粉意,衬得肌肤白瓷赛雪。美人的眸中泛出盈盈的泪光,扫了地上的牧晟一眼,便在他旁边跪了下去。
“请皇上恕臣女不敬之罪,臣女是侧殿饮宴的女眷,丞相府嫡女南氏。我越国大败晋国,臣女心中喜悦,故此想来敬皇上和各位功臣一杯酒。”
牧拓点点头,着人为南潇奉上酒盏:“难为你有此心。”
南潇接过酒盏,站起身来,一饮而尽,将酒盏朝下一倾,里头滴酒不剩,引来一片叫好声。
“臣女饮完了酒,也如五王一般,想向皇上请旨一封。”
这倒是有趣,众人交头接耳,含笑看着那个盈盈而立的少女。
“潇儿,不许胡闹!”丞相气急败坏地站起身来,想要阻止南潇。
南潇却似乎并未听见丞相的话,在得到牧拓的首肯之后,她便高声道:“五王位高权重,又是先皇之子,皇上亲弟。皇上顾念手足之情,为安殿下之心,答应这门亲事,实在叫潇儿感动。可是于情于理于祖制,五王迎娶晋人为妃,都不合宜。臣女斗胆,为皇上推举一人。”
“哦?”牧拓被勾出几分兴趣,前倾身子看向南潇,“不知你要推举谁为五王妃?”
南潇微微扬起下巴,笑道:“正是臣女,臣女身为丞相嫡女,与殿下正是良配。皇上不如将那晋人封做侧妃,如此既堵悠悠众口,又全殿下深情,岂不是两全其美?”
南潇的话一出口,殿中便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
想不到这丞相嫡女竟与普通的闺秀不同,敢在皇上面前为自己求亲。而尴尬的是,她请嫁的对象,还是不久前刚刚请求迎娶一个军妓的五王!
丞相南远显然也没有料到南潇竟然敢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他面上的惊诧退去之后,眼底不由深思起来。
“潇儿。”南远低喝一声,随即来到牧拓面前,低头行了一礼,“皇上,潇儿年轻不懂事,皇上不必同她计较。”
“皇上。”牧晟站起身来,对牧拓道,“皇上方才已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许诺将茉儿赐我为妃。君无戏言,既是皇上已然许了臣弟,臣弟便领旨谢恩。至于南小姐的美意,便恕臣弟不能成全了。”
牧晟连余光也未瞥向南潇,南潇定定地看着牧晟,手指在袖中蜷缩起来,掌心被指甲掐出一道白印,疼得她微微皱眉。
被当众扫了面子,南远的脸色一青,拉过南潇,对牧拓和牧晟拱手道:“潇儿言辞无忌,不敢高攀五王,还望皇上和殿下不要放在心上。”
南潇退到殿外,殿门甫一合上,她的眼泪便掉了下来。
在殿外一直等候着的使女绿环给她递上帕子,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怎么了?夫人得知小姐闯入了这里,十分担心。”
南潇将帕子攥在手里,面上渐渐浮上一层冷意。
“牧晟,竟然向皇上求娶一个军妓,还拒了我的婚事。”
她向前走出两步,夜色凉薄如水,一阵冷风让她微微瑟缩起来:“茉儿?呵呵。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有没有那个本事坐上王妃之位。我南潇,还不会输给一个低贱的晋人。”
南潇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这场夜宴一直行到快子时,牧晟记挂着茉儿,早早地便退了出来。纵马一直到了王府之中,府门之外高悬了一盏灯笼,柔和的暖光照着深巷,远远便能看见。
守门的小厮听见马蹄声,提着灯笼便开门出来,高声道:“王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