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建国大怒,这意味着两个严重的事实,一是军队开始腐化,该死的宋人,他对宋人与生俱来的腐败习惯耳闻已久,安达曼人天性纯朴,虽然杀人掠地冷酷决绝,却对这种收取贿赂损害部族和帝国利益的事情并不习惯,但宋人一次次的试探尝试,在败坏吏治。他曾私下向弟弟抱怨过,要他约束汉国商人,王土改也头痛于汉国王朝的吏治腐败,这已经不是权力制衡马上生效的东西,因为这是宋人长久的习惯。
二是更可怕的消息,教廷内居然有人要对付自己的父亲,这也意味着波巴共和国军队遭遇的钦察汗国配备大规模管制军火,有可能出自安达曼帝国内部,这表明帝国开始失控。
但他没有暴跳如雷,从王正那里继承了沉稳从容的性格,他立即要求枢密院的将军们配合,布置帝国密探介入军方内部清查,另一方面他也继承了王正在教廷的教宗位置,可以有权力查教廷内部事情,不过最好是通过乌钦王太后,她才是真正的教廷掌权人大祭司。
乌钦愤怒的神色只是从脸上一掠而过,瘦小而精神,力量内敛看上去柔弱的大祭司,实际上是非常坚韧的女人。她认为她已经掌握了教廷,除了汉国境内的那些叛逆分子,与儒家混合的神教日益有分离的倾向,就像基督教的分裂一样。此时出现了针对自己丈夫的事情,且王正生死不知,而自己丝毫没有感觉到教廷的撕裂,这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教廷内部的密探与皇帝的密探一起潜入教廷调查。
所有的事只要发生,就会有痕迹,尤其是大规模的武器贩运。
王正只是戒备等待,他离开了客栈回到了船上,这里比酒店安全。每天他只是在海面上垂钓,耐心等待局面明朗。十一艘舰船仍持战备在海面游弋,这是王正在打草惊蛇,挑动教廷内的敌人失去耐心盲动。赵瑜仍留在宫廷内,以及时刺探情报。
仅仅在一天之后,被抓的教士就遭遇刺杀,于是刺客也就被抓住,教士没有死,他因此开口讲了些东西,被抓的刺客暴露出脉络。
军方的宪兵和皇家密探在三天后清查出了后勤装备部的蛀虫,宋人或者应该说汉国人,其实他们在南宋灭亡前就待在安达曼帝国,应该还是宋人的思维。他们侵蚀了安达曼军方、官府和参议员,在院外集团有了代言人。帝国不反对利益集团,但有一条界线,不能危害帝国的利益,这属于叛国罪。
教廷内部被查到一个团伙,这些人利用了宋人打开的缺口,要挟那些受到宋人贿赂的后勤部门,大规模贩运杀伤性军火给了钦察汉国和东罗马帝国。
天似乎塌了下来,教廷内部和军方的链条越扯越大,数百人落入牢狱,几个级别很高的教士卷入了腐败案,更糟糕的是,教廷内部人员的资敌并不是腐败,而是宗教信仰上的撕裂。
皇家无法审出结果,除了防范不利自杀了一些教士外,剩下的人闭口不言。
牵扯进军火腐败案的宋商、汉国商人、东罗马帝国商人、欧洲商人、阿拉伯商人越来越多,安达曼帝国的上层建筑举国震惊,只是对外掩藏着真相,首相和负责欧洲事务的参议员匆匆从柔佛赶往普吉岛。
赵瑜来到船上,十一艘舰船也回到港口。
她帮王正按摩着脊背,一边谈在王宫和教廷看到的一些事情。
“这些教士似乎要分裂教廷,通过军火买卖积累财富似乎也不是主要目的,他们看上去也不像缺钱的样子,一些查抄的教士家里藏着大量金币,数量超过了后勤装备部交待的失窃价值,不,也不是溢价很高,询问过牵扯进去的军火商,这方面皇家密探的工作很到位。只能说背后还隐藏着利益集团。”
“或者是分裂集团。”
王正借口道,他去洗了个澡,把化妆品从脸上去掉,眼罩也不带了,换了一身皇家的礼服,腰上挂着刀,带着赵瑜和侍卫登上码头的马车,直接向皇宫驶去。
王建国和乌钦惊讶的看见王正从马车上下来,所有的内臣跪了下来,乌钦激动却犹豫了一会儿,王正张开手臂把她抱在怀里,不远处一个少女彷徨了一会儿奔跑过来,哭着喊道:“父亲。”
“辛苦你们了。”王正亲吻了两人一下,紧紧抱了抱,松开手看着儿子。王建国尴尬了一会儿躬身施礼,王正用拳头击打了一下儿子的肩膀,两人拥抱了一下。
“父亲。”王建国低声说。
“带我去见教士。”
他们登上马车前往皇家内部的监狱,在一个山谷的水泥建筑里,夜晚显得黑夜憧憧,有些阴森。
几个主要的高级教士被带到审讯室,看见一个高大的人穿着皇家礼服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走来,眼睛里弥漫着深渊一样的光彩。
“陛下……”几个教士惊呼。
除了乌钦、王建国、赵瑜和几个贴身侍卫,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为首的是一个青年教士,他上升的速度非常快,由于祭祀均为女性,男教士的上升路线会进入红衣主教序列,从而能够在教廷的权力中枢占据职位。这个青年人却是最年轻的红衣主教之一,早年间的上升非常迅速。他来自安达曼马来矮人族的一个酋长家庭,不是嫡长子,所以不能继承酋长职位,而是很早进入了教会,并接受神学院的高级学位。
王正摆手让他站到自己面前,年轻的红衣主教只有一米五高,与坐着王正差不多可以平视。他却有些恐惧,不敢正视王正的眼睛。
王正沉默了好久,房间里静寂无声,只剩下年轻主教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汗水从他的脸颊渗出流下,背脊湿透。
过了许久,王正打破了寂静,问道:“是你挑动恩雅做的,还是恩雅指挥你做的?”
青年主教下意识的回答道:“是恩雅皇太后安排的。”
房间里一下震惊,乌钦失声道:“不。”她捂住了嘴,王建国张了张嘴,两眼失神的看着王正,然后抽出军刀往前一跨步,腰背使力,一刀劈了下来,青年主教的脑袋从肩膀上落了下来。
“不。”王建国喘着粗气,眼睛通红,“他在胡说,母亲不会伤害父亲的。”
王正叹了口气,站起身离开,赵瑜跟随在后面。乌钦看了看王建国,又看看王正,提起裙摆追了上来。
“陛下,陛下,等等我。”
王正回身等了等乌钦,把她搂在怀里,慢慢的走出甬道,上了马车,赵瑜放慢脚步上了后面的马车。
“是恩雅太后?”乌钦抬起脸惶然的问道。
王正沉默了很久说:“是的,没有人能指挥教廷分裂,除了恩雅,她做了太久的大祭司,培养了很多教廷高层,这个年轻人当年是她的裙下臣,建国没有查到他,但我在教廷有自己的人,很早我就知道了,当年不想牵扯太广,恩雅亲手杀了两个明确的幕首,被放逐到墨西哥,我以为这件事就此告终。你在教廷掌握的人应该也不少了,但很明显有些人你掌握不了。”
乌钦点了点头,教廷内部是有派系和分化的,这是很正常的,只是没想到事情严重到这一步。
“她为了什么啊,你是我们的夫君。”
静默,过了会儿,王正的脸在黑暗中隐藏着,一声叹息:“她在报复,自己的丈夫和亲生儿子放逐了她,她想毁灭我建立的一切,这只是开始。”
乌钦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这意味着恩雅不知道渗透到帝国哪一步,教廷、内阁、元老院、军方、豪门、商人集团,有多少人跟随她。当年王正建立帝国,属于粗放式的建立体系和规则,然后由体系自行运营,属于甩手掌柜的做法,无数利益集团自动形成,恩雅掌握权力的过程中,虽然整个体系相互制衡,权力板块分散的很厉害,但恩雅作为皇后长时间的经营是不可忽视的,她比王正未必树大,脉络宽广是一定的。
“哪些人跟着她走,是看利益的分配。安达曼帝国形成很多年,既得利益者很多,或许有些人认为得到的少了,有些人的信仰扭曲了,有些族裔的冲突,帝国与王国间的冲突,国际利益集团和他们的代言人想要什么,整个南约占据国际力量的舞台太久了,新的野心家想要参与。恩雅是个聪明的人,是我见过的最具政治智慧和权力欲望的女人。”
“陛下该怎么做?”
乌钦低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