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听一人说:“已动即是不动,不动即是已动,你明白吗?”
声音如洪钟,每个人的耳朵都震得嗡嗡的响。
但却看不到他的人在哪里。
另一人带着笑说:“既然如此,战就是不战,不战就是战,那么又何必一战呢?”
这声音却清脆而美,如百灵歌唱。
但还是没有谁看见她在哪里。
先前那人说:“他们要战,只因为他们根本不懂习武的真谛。”
少女吃吃笑着说:“你说他们不懂,他们自己还以为自己比谁都懂。”
这两句话说出,除了地狱魔王与蓝血头陀,每个人都已耸然动容。
居然有人敢说他们不懂武功。
倘若连他们二人都不懂,世上还有谁懂?
老人说:“他们自以为‘手中无剑,即有剑’,就已到了武学的巅峰,其实还差得远呢!”
少女吃吃笑着说:“差多远?”
老人说:“至少还差十万八千里。”
少女说:“要怎样才是真正武学的巅峰。”
老人说:“要手中无剑,眼中也无剑,心中还是无剑,到了剑即是我,我即是剑,人剑合一时,已差不多了。”
少女说:“是差不多?还是差一点?”
老人说:“还差一点。”
少女说:“哦?”
他缓缓接着说:“真正的武学巅峰,是要人控制剑,不是剑控制人,才能真正做到无剑无我,剑我两忘,那才真的是无坚不摧,唯快不破,无所不能。”
听到这里,地狱魔王与蓝血头陀面上也不禁变了色。
少女叹了口气,说:“现在我总算明白了!”
老人淡淡地说:“只可惜有些人还不明白,到了‘手中无剑,心中有剑’时,就已沾沾自喜,却不知这只不过刚入门罢了,离武学巅峰还差得远呢。”
少女说:“一个人若是做到这一步就已觉得自满,岂不是永远也休想更进一步?”
老人叹了口气,说:“一点也不错。”
听到这里,地狱魔王与蓝血头陀额上也不禁沁出了冷汗。
蓝血头陀突然说:“是李掌柜吗?”
没有人回答。
蓝血头陀说:“李掌柜既已来了,为何不肯现身一见?”
还是没有人答。
风吹窗户,吹得窗纸嚓嚓的响。
地狱魔王与蓝血头陀若是要交手,世上没有一个人能劝阻得住。
但老人和少女的一番对话,却似已使得他们的斗意全消。
两人虽然还是面对面,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但别的人却都能透口气了,突然觉得压力已不见。
这只因那种可怕的杀气也已消失!
地狱魔王突然长长叹息了一声,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终于明白,人控制刀,为神。刀控制人,为魔。你我现在是人。”
蓝血头陀沉着脸,冷冷地说:“道理人人都会说,问题是他能不能做得到?”
地狱魔王那眼睛又有了笑意,眼神说:“能明白这道理的人,放眼这江湖,只怕只有李掌柜一人。”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声。
然后,他们二人就看见四个人抬着口棺材走入了院子。
崭新的棺材,油漆都仿佛是刚刷上的。
四人竟然将这口棺材笔直抬入了这宴客的大厅。
立刻有个蓝衣大汉迎了上去,厉声说:“你们走错地方了,出去!”
抬棺材的脚夫四下看了一眼,嗫嚅着说:“这里有位宇文舵爷吗?”
蓝衣大汉说:“你问宇文舵爷干什么?”
脚夫说:“那我们就没有走错地方,这口棺材就是送来给宇文舵爷的。”
蓝衣大汉怒声说:“你是在找死,这口棺材你们刚好用得着。”
脚夫陪笑说:“这是上好的楠木寿料,我们哪有这么好的福气。”
蓝衣大汉的手已往他脸上掌了过去。
蓝血头陀突然说:“这口棺材是谁要你们送到这里来的?”
他的声音一出,蓝衣大汉的手就立刻停住。
脚夫面上却已吓得变了颜色。怔了半晌,才嗫嚅说:“是,是位姓唐的老爷,付了四两银子,叫小人们今天将这口棺材送到梅林酒楼的‘贵人厅’来,还要小人们当面交给宇文舵爷。”
蓝血头陀说:“姓唐?是个什么样的人?”
既然连蓝血会的舵爷都不知道江湖中有这样一个姓唐的人,看来这人真的是很神秘。
脚夫说:“听声音是个男的,但戴着凶神的黄金面具,我们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他长什么模样。”
蓝血头陀禁不住脱口而出:“是他!”
另一人说:“而且他站在门帘内,我们也看不见他的身形。”
蓝血头陀说:“他还叫你们带了什么话来?”
脚夫答:“没有,他只叫我们将这棺材抬来送给宇文舵爷,祝贺宇文舵爷今日结拜之喜。”
蓝血头陀沉着脸,既不觉得意外,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他早就知道问不出什么。
那脚夫又说:“这口棺材的份量不轻,里面好像……”
蓝血头陀说:“打开。”
棺盖并没有钉封,立刻被掀开。
就在这一刹那,蓝血头陀冷漠的脸像是突然变了。
其实他脸上还是完全没有表情,甚至连眉都没皱一下,嘴角也没有牵动。
但也不知为什么,他整张脸却仿佛突然全都改变了。
竟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的脸,又像是突然戴上了一个僵硬的假面具。
他不愿让人看到他现在真正的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