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整个凌城。
从周珠的服装店开起来，凌城人穿衣打扮正在发生着悄然的变化。
从前都是灰、蓝、黑几种单调的颜色，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就像是给整个凌城染上了彩色，走在大街上的姑娘们，穿着各色裙装，小青年们都穿着喇叭裤，有人甚至还提着双卡录音机，在大街小巷里一群群围在一些唱唱跳跳。
时间一晃过去半个月。
周珠连续几次服装的交易都赚到了钱，她便张扬着带着周玲去逛友谊商厦。
这里还是老牌的高档服装区，周珠和周玲一来是为了彰显有钱，二来也是为了收罗一下高档服装的款式，她们二人算是找到了发财的门路。
人们的生活富裕了，服装一定会大卖。
人人都想穿着体面时髦。
偏二人逛了几间店面之后，便看见江陵正陪着林佩佩买衣服。
林佩佩不缺衣服，二人结婚后感情很好。
每周江陵休息都会陪着林佩佩逛商场，买日用品和衣服鞋帽。
林佩佩也很享受这种婚后生活。
虽然，江陵只能周末回凌城来。
之前说好的不两地分居，还是没能实现。
江陵周一到周五都得在军区那边上班。
林佩佩几乎不回江家，江陵不回来的日子，她就住在林家，就像没结婚之前一个样。
江陵回来，她就和江陵住在城中心的公寓。
总之，生活很惬意。
二人看见林佩佩的时候，她正在试一件浅灰色的毛呢大衣，江陵正坐在椅子里看着杂志等她。
林佩佩推开更衣室的门，走到了江陵身边，江陵抬眼，眉眼微弯地赞道：“好看。”
“你都说好看，选一件嘛！”林佩佩摇晃着江陵的手臂，又在他的面前转了大半圈。
衣裙在空气里泛起如莲瓣的花纹。
的确很好看。
售货员认得二人，伺机夸赞着。
林佩佩脸上挂着幸福的笑。
“服务员，我要这件！”周玲走到镜子面前，这姐妹二人今天刚烫过头，还学着电影里在头发上绑着红色的纱巾，配着红着的蝙蝠衫和牛仔裤，的确有着青春的靓丽美感。
只可惜，二人身上的廉价服装和眼前高级服饰形成对比，就看着有些格格不入。
那不止是风格的问题，二人脸上带着戾气的表情就很讨厌。
“周二小姐，这件衣服每个尺码只有一件。”
“这件……”售货员看眼江陵和林佩佩没继续说下去。
林佩佩也只是随便逛逛，她也没想好买哪件。
也可以说，哪件不买她也不缺衣服。
再说，几次和二位周家的女人打交道，林佩佩也大概了解二人是什么样的秉性。
最好离这种垃圾人远些。
林佩佩起身准备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周玲轻哼着道：“买不起？林佩佩你不工作，还不是要靠江陵每个月那点工资过日子？”
周珠也跟着轻哼：“就是，你知道这件衣服多少钱吗？”
林佩佩没回应。
她记着苏绾告诉她的话，在外面不必跟她们计较。
江陵缓缓放下手上的杂志，眉头微锁。
起身走到林佩佩的身边，宣誓主权似的用手臂护住林佩佩的肩头，目光扫过周珠和周玲，“这件衣服是佩佩先看好的，我们要了。”
“江公子，你看过价格了吗？”周玲声音尖锐地道：“这可是三百八十块钱，你两个月的工资也不够买一件的！”
那倒是真的。
江陵的工资每个月不到二百块钱。
八十年代工人的工资水平虽然有所提高，但普通工人的工资也就在五六十块钱到一百二三十块钱之间。
江陵的工资的确才涨到一百五十七块钱。
林佩佩是带着钱的，林家有钱，她也有钱，虽然她不工作，但林家不亏待她。
自打她结婚，林爸和旬程就给了她两家店面和家族生意的一成红利。
那可不是小数目。
周珠和周玲今天针对的是江陵。
因为她们从陈丽那里得知，从订婚到结婚，再到二人住在省公寓，陈丽就一分钱都没掏过。
可以说，江陵现在就跟上门女婿差不多。
他没钱。
二人断定。
林佩佩看向江陵的眼神有些愧疚，早知道会遇见这两个讨厌的人，她就不到这么贵的店里了。
“江陵，我也不是很想要这件大衣。”林佩佩知道，这个节骨眼上，就算她能拿出钱来，那也是打江陵的脸。
那就不买了。
江陵把林佩佩往自己的怀里拢下，眼神安静从容，然后才看向周珠和周玲，“这样说来，你们二位能买得起？”
“我家佩佩相中的衣服可多着呢，你们还能都买下来？”江陵又激道：“我买不买得起……啧，二位，你们是在质疑江家？”
售货员根本不知道周珠和周玲听说的那些事，她也一心向着江陵和林佩佩，忙笑着指着那七八件毛呢大衣。
各色都有，款式也都不是一样的。
林佩佩的衣品向来不错。
周玲语噎。
二人才赚了半个月的钱，手里也只有一千块钱，这些钱还包括下一次要进货的本钱，能用来买衣服的钱也就只有三四百块钱。
也就是说，周玲买下这件大衣，那也就把这大半个月的赢利都花光了。
“怎么，我们买！你们能买得起几件，我们也买几件！”周珠提高音量，生怕路人听不见。
周玲已经后悔，别说买几件，就是买两件的钱也没有！
江陵嘴角微勾，手指轻点，“我太太试过的几个款式，找到合适的尺码，我们都要了！”
啥？！
售货员乐得嘴巴合不拢，她今天还没开张呢，这不就来大生意了吗？
“好，好！”售货员一件一件给江陵和林佩佩找出来，然后又一件一件地包好。
一共八件衣服，平均下来，每件衣服三百块钱，这就是两千四百块钱。
若放在从前，江陵一掷千金也不奇怪，可现在江陵没有了江家的经济支持，他根本买不起！
周珠轻笑，“好，我们也要。”她就没想到，江陵真的能掏出钱来。
当她看见江陵从黑皮包里掏出一叠百元大票，只从中捏出一小部分，递给售货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