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池若腰背挺直,头发扎成城里时兴的高马尾,就连说话的腔调也没有后河村的土里土气,俨然一副真正城里医生的模样。
“池若,你让我自己找拖拉机回县城?”沈柏良要疯了。
自打那天在县医院门前看见池若跟刘财旺站在一起,他就觉出不对劲。
后来,池若总是对他不恭敬,不理睬。
沈柏良倒也没觉着丢面子,毕竟这女人一心想嫁给城里人的心思是不会变的。
就算池若一时得意,那也是想办法嫁给他使出来的伎俩。
这一回到清水村送医送药,也是池若欣然同意的。
池若刚才就很冷,她靠近村部院里的篝火站定,整个人在光焰里显得很有领导者的风范。
“怎么?你能给我们县医院的吉普车加油?”池若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沈同志,这一次是因为你捐了两箱药品,我们才让你跟着同来,你又不是公派的,你的行为得自己负责。”
一句话,把沈柏良怼着哑口无言。
这一次到清水村,的确是他的个人行为。
沈柏良张张干巴巴的嘴唇,又看看那两口大锅里的饭菜,心里恼火着,很想上前给嚣张的池若两个巴掌。
他怎么就脑子一热,跟着跑到这种地方来。
从前拖拉机厂也在村镇结合部,那里的条件好不到哪里去,可从大解放被陷进泥里的那一刻,沈柏良就在心里叫了一百个后悔。
这鸟都不拉屎的地方,他来干什么。
还不是为了看看苏绾,为了向苏绾显摆,他已经成为了洗煤厂供应科的副科长了。
从洗煤厂的正式工到供应科副科长,他也只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原想着要在拖拉机厂里跟苏绾一直耗着,可他爸这一次下了狠心,给他找了门路,事情办得也很顺利。
沈柏良不仅调换了工作单位,现在连工作岗位也是洗煤厂里数一数二的有油水。
最重要的是,洗煤厂依照沈柏良现在的岗位级别,还给他分配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婚房。
昨天,就已经把房本拿到手了。
沈柏良春风得意,对苏绾的心思半点没减。
所以,当他听说施医赠药的这桩事,便立即打申请。
没想到,洗煤厂的领导非常鼓励这桩事,立即给他开了介绍信。
沈柏良从供应款里偷拨出两箱药钱,从池若那里买下两箱药品,又从厂里借来一辆大解放车,随便又装了些供应科仓库里的过期食品,包括:各种罐头、奶粉、饼干、麦乳精。
他是想在穷乡僻壤里装一回“好人”。
没想到,苏绾不在村里住着。
沈柏良想去找苏绾。
“沈同志,您就在这里将就一宿吧。”高有亮低头哈腰地说着小话,“我们村里早就安排好了,你们几位男同志就住在村部,火炕已经烧热。女同志,都住我家。”
“今天太匆忙,明天一大早,我让村部食堂给大家伙儿包饺子吃!”高有亮拿出最真切的诚意。
他们凉水村太穷了。
刚才他看到了那大解放上面的物资,足以二十几箱。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
池若看也不看沈柏良,转身去找县医院的医生,假意给他们分组,其实是想避开沈柏良捐赠的药品。
那两箱药品正是池若从凌水镇卫生所里拿回去的,白得二百块钱,她自然高兴。
但那两箱药品是陈洛升动过手脚的,可不敢真的给老百姓用上,即便用也不能在他们义诊的时候使用。
池若想好这个主意,便直接去找蔡娟几人。
沈柏良堵气进门,压根没碰高有亮给他盛的饭菜,他提着自己带来的大提包,直接去了宿舍火炕上,扯出一只烧鸡抱着啃。
江陵县,招待所。
二楼的尽头的房门被敲响。
江永安起身开门,便看见张晓提着暖水壶。
“什么事?”这个女青年是医生,他有印象。
“苏绾说临时换到了209房间,让你现在就过去。对了,她说让你把暖水壶提进去。”张晓把暖水壶递上去,她闻到了江永安身上的酒气。
太好了,他喝了酒一定会把持不住。
张晓的眼神里透着些急迫的期待。
今天晚上,一定得让余玲成事。
江永安看了眼走廊那边的208和209房间,拧眉。
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回头跟苏源打了招呼,便直接往房间那边走。
张晓很是时机钻到提前开好的另一个房间,等江永安推开209房门时,她又悄悄地跟上去。
见江永安把房门关严,张晓立即掏出锁头,把房门锁好。
守在门外的张晓,还不忘记朝着208房门轻笑。
苏绾,等下就让你看好戏!
江永安进门时,房间里的灯是关着的。
“苏绾?”江永安走到床边,看到床上躺着人。
“你哪里不舒服?”
“怎么回事?我把灯打开?”江永安心中略有不安。
“怎么回事?你不是在隔壁给妈针炙吗?”江永安的声音有些焦急。
这让他想起那天晚上,苏绾一声不吭的模样。
“你生气了?”江永安坐到床边,被子里的女人跟着坐起来,猛地扑到江永安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苏绾,你怎么了?”江永安先是心中一喜,正准备回应,却闻到了一股不属于苏绾身上的香气。
苏绾从来不用香水,但苏绾的身上有一股与生俱来的苹果似的甜香。
眼前这女人与他之间虽然还隔着一层厚被子,可那股脂粉的香气,很难闻。
“你、你是谁!”江永安正准推开怀里的人。
门被从外面打开,张晓尖锐的叫声引得苏绾第一时间从208房间里跑出来,她先是意外地看着门口的张晓,又在大开的209房门里看到抱在一起的一对男女。
房里的灯被张晓伺机打开。
苏绾微怔。
江永安用力推开的女人,只穿着一件内衣,那女人虽然背过身去,可苏绾还是看到了她的脸。
是余玲。
张晓急忙把房门关严,假装后知后觉地跟苏绾笑着道:“看我糊涂的,余玲跟未婚夫亲热,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未婚夫?余玲的?
江永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