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若做梦都没想到,她竟然能成为镇卫生院的院长,虽然只是代理的。
“呃,池,院长好!”卫生院里的几位赤脚医生都是人精,挤到池若跟前,讨好地笑着露出大板牙。
他们几人跟着陈洛长的时间不短,几人也不是不知道陈洛升干的那些鸡鸣狗盗的恶心事。
这么多年下来,几人没少吃亏背锅。
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陈洛升栽在“换药”这件事上。
更让几人称奇的是,医术高明的苏绾,真不愧为中医圣手,竟然把人救活。
眼下,更让几人震惊的是,前不久还是拖拉机厂里的临时工的池若,竟然摇身一变成为县医院的医生,现在还成为他们镇卫生院的院长!
“池院长,你的白大褂可真好看。”有人谄媚地说。
“池院长,你娘家是那边村里的吧,我家就住在北山那边,我们俩是老乡呐。”
“池院长,我们已经三个月没发工资了,你看看是不是给解决一下。”
“池院长,晚上我们几个凑个份子,给你办一桌酒席,算是给你接风。”
看着刚才还躲在角落里的几人,此时都像是活泛起来的泥人儿,脸上不仅有了活气,表情还很丰富。
池若得意地轻扬下巴,眼神挑起,学着刘旺财那副假清高的模样。
她没说话。
现在来讨好,晚了点吧。
镇卫生院的赤脚医生并没有什么正式编制,都属于镇里所管辖的下属村落,身份本质上只是村民。他们除了在村里记工分,每个月都能从镇卫生院领到十八块钱。
虽然也只是普通工厂里临时工的工资,但因为工作量并不大,他们既可以兼顾家里的农活和村里的病人,也算得上是一份很好工作。
只可惜,凌水镇近几年有了洗煤厂医院,不少农民也学着拖关系、找门路去那边看病,镇卫生院也就冷清下来。
可几人的工资都由镇里统一发放,不成问题。
至于陈洛升苛扣他们的工资的事,那也不是头一回。
如今看着池若在县医院里有靠山的模样,几人也觉着这件事应该能解决。
“池院长,你年轻有为,想想办法,我们都是拖家带口的,不容易。”
工资?拖欠着?
池若暗自焦虑。
她最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跟着刘财旺没几天便能在县医院的药房里做一名正式工,现在又能代理镇医院的院长。
属实是她幸运。
至于陈洛升遗留下来的这个大烂摊子,她可没心思处理。
“什么工资的事?谁欠你们的,你们找谁去。”池若的语气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高傲。
她现在不是从前那个来实习的池若,她也不是见到什么零活都能干的池若!
“你们搞清楚,我现在是县医院的医生,来这里代理院长,也只是临时的。现在,你们去打扫卫生!”
几人讪讪地退开,看着池若一人抱着账本进了陈洛升的办公室,回头就吐口水。
真是送走一个无赖,又来一个泼皮。
傍晚,小院里飘出煮饺子的香气。
苏绾端着热气腾腾的饺子从厨房出来,却见田大牛和江永安正蹲在院子当中看一台机械。
二人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王小六和杨成、张魁子三人又提着半瓶烧酒进了门,还没站稳便听见有吉普车停在路边的声音。
王小六腿脚最快,他三两步就跑到街边去看热闹。
结果被刚刚下车的一位中年男子叫住。
“小同志,你知道江永安家住在哪里吗?”那人看着挺斯文的,吉普车里还坐着一位年纪挺大的老妇人。
王小六回头看了眼跟着走出来的杨成,摇头吱唔:“江……咳,永安?你们找江永安干嘛?”
自打江永安从省城回来,省里不仅来了医疗支援队,那个支援队长江亚男还总是问起江永安,这回又来找江永安?
王小六才要开口回答,杨成抬手便指着朝北方向的路,“你去洗煤厂那边问问吧,我们没听说有这么个人。”
王小六到嘴边的话,硬被截住,他也只好尴尬地张张嘴又干脆闭上,摇头。
那中年人分明看出什么,在二人的脸上审视一番之后,朝着二人走出的小院望去。
听到声音的田大牛从里面走出来,冲着二人问:“什么事?”
王小六忙回头改口:“走错路的,问错人了。”
杨成则跨步向前,很是认真地又道:“你要找的人八成是洗煤厂那边的工人,那边宿舍楼看到没?你去问问吧。”
车里传来老妇人疲惫的声音:“刚才有人指到这边,也许真的错了,不如我们先到招待所住下。”
“妈,亚男那这已经安排好了,您别担心。”孙见平冲司机点头,司机发动吉普车,走远。
“成哥,万一是真的找永安哥有事怎么办?”王小六巴巴着眼睛看着远去的吉普车,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了。
江永安入厂时,只说是隔壁县清水村出来的。
可他站在人前,不用说话都自带三分威严和凛然的气质。
后来,江永安很快成为技术员、组长、队长、车间主任……
王小六挠头。
他的脑袋瓜有点不够用了。
“看什么呢?叫你们过来吃饺子,你们又都去研究那个铁疙瘩!”苏绾的说笑声从小院传出来,站在小院角落大柳树后面的江亚男微微侧身,从她这边望进小院,刚好能看得见江永安的半个侧影。
“永安,你还真别说,刚才你说的那些,我从前没听过。”杨成赞道。
“别说你,我也是老技术员出身,我也没听说过!”田大牛闷声赞扬自家外甥女婿。
“今天你们谁也不准让永安多喝酒,人家小两口好不容易团聚,长点眼色!”田大牛端起蒜泥给每个人面前的小碗里盛一点。
王小六早就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江永安去帮苏绾端热菜,二人一前一后从厨房出来,分明是恩爱夫妻的模样。
江亚男从小巷的另外一边绕到大街上,等她骑着自行车回到洗煤厂招待所时,孙见平已经安置好了岳母关秦。
“亚男,永安在哪,听说他被个村姑给骗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