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火终于扑灭了。
整条街都烧成了断壁残垣,沈三三一行坐在黑漆漆的木头里,往脸上浇着凉水。
“哎呦,真是作孽哟!那个杀千刀的放的火,老婆子不活喽!”卖饼的老媪看着身后烧焦的基业,全家都指着她这个小店儿过活呢,如今给烧成这样,真的是没有活路了。
一边哭着一边将脑袋往剩下的柱子上撞,新妇赶紧拦着她,“君姑,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和姒妇怎么办,狼君们都被抓去从军了,我有身孕了。”
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能回来就是好的,就怕他们回不来,死在匈奴人的刀下,被马踏成烂泥。
老媪不再哭了,小心翼翼的摸着她的肚子,“你说的可是真的?”
新妇赶紧点头。
老媪重新燃起希望,家里有后了,儿子们估计是回不来了,好在给她留下了个孙子。
周围的几家也好不到哪儿去,甚至出现烧伤烧死人的情况,尽管是沈三三她们尽力施救,可还是杯水车薪,多少人攒了许久的基业毁于一旦。
哀嚎声遍布着整条街。
沈三三不顾烫手的危险,断壁残垣里搜寻着李大丫的踪迹,一边搜一边哭,“大丫,大丫,你在哪儿?你可千万别吓唬我啊!”
一顶粉色的小轿与她擦肩而过,风吹起轿帘,露出大丫精致打扮过的身影,头上别着金簪,脸上涂着脂粉,身上穿着千真百秀的嫁衣,恍若神仙妃子,与穿的黑漆漆坐在木头堆里哭泣的沈三三形成鲜明的对比。
李大丫示意轿夫暂停,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子,随手扔到沈三三面前,“好可怜呀,像一条狗一样。”
沈三三满脸震惊,扑上去想质问她,却被轿夫拦了下,“滚开,浑身脏兮兮的臭乞丐,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来攀扯我们亭长的小娘子。”
“你竟然做妾!自甘堕落。”沈三三快要被气死了,放着好好的正妻不当,非得跑去做妾。
“呵呵,做妾怎么了?我仍然是这个镇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亭长他宠我,家里那个黄脸婆他是碰都不碰,而日日和我幽会,定的最好的客栈,白日就算不工作了也得来陪我,我已经怀孕三个月了。”她满脸幸福的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
沈三三两眼一黑,险些摔倒,好在莺歌及时扶住,质问李大丫,“工人们是不是你下毒毒死的?门是不是你锁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她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李大丫不以为然的关了轿帘,淡淡的说了句:“走吧。”
沈三三跌坐在地上,想起昨天晚上李大丫的异常,又是哭又是笑的,这是他来到这个地方第一次遭受如此大的心理打击,为什么真心换不来真心?
确定了李大丫的背叛,那么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从知道原材料是桑枝被亭长垄断,再到亭长也开了一家鸳鸯纸楼,最后看实在是销量比不过沈记纸铺,索性借刀杀人。
而李大丫就是他选的那把刀,想必从庭审开始,李大丫就已经是亭长选定的棋子了。
为什么她能做到如此狠心,和她朝夕相处了三个多月的那八个工人,说毒死就被她毒死了,就算是养个小猫小狗也会有感情,为什么她就没有?
不等她从悲伤中缓过来,亭长带了乌泱泱的一群人过来,上来就是一顿扣帽子,“大胆沈氏,竟然私自纵火,害得一整条街民不聊生,你可知罪?”
沈三三冷冷的看着他,“亭长大人,你知道这场火死了多少人吗?为了独占造纸秘方,害得那些人惨死,你就不怕午夜梦回她们趴在你耳边向你诉说冤屈吗?生意不是这么做的,你终究走上万劫不复的地步。”
“哼。”亭长露出神秘笑容,吩咐衙役将周围的受灾百姓们全部召集过来,然后就开始了他的表演,“诸位百姓,沈记纸铺的沈氏狼子野心,故意纵火烧毁大家的家园,我作为一亭之长,特为大家主持公道,将其赶出镇的范围,永不得返回。”
“亭长威武,亭长万岁!”
有人带头,周围的情绪很快就被调动了起来,甚至还有人用家里仅剩的菜出气般的丢在沈三三头上,“害人精,滚出镇里,滚出去!”
越来越多的蔬菜打在沈三三的身上,木兰和莺歌一前一后将她夹在中间,拼尽全力帮她挡。
其实那些百姓也不是真的想让她滚出去,只是家园被烧了愤愤不平,急需一个出气口而已,而沈三三就是亭长特意安排的出气口。
衙役们驱赶着沈三三出了城镇,然后紧紧关闭了城门,沈三三愣怔的又看了眼这个她刚开始发家致富的地方,“我一定会回来的!”
莺歌对这里也很有感情,若不是顺着河流飘到了这个小镇,被沈三三所救,那她现在还在别人胯下过活。
木兰倒没有那么多的感情,她现在只盯着沈三三一个人,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好好护着沈三三。
“走吧,咱们去县里。此处不留爷,必有留爷处。等咱们在县里混的好了,回来将整个城镇买下来,把李大丫和亭长的脑袋卸下来当蹴鞠踢。”
这是沈三三心中所想,也是她一定会做到的,既然所有基业毁于一旦,那她就重新开始,创造更大的商业帝国。
一行人徒步往乐亭县走,沈三三的肚子开始有轻微的阵痛,虽然没有生过孩子,可她清楚的知道,这是要生的节奏,得加快脚步赶到县里,万万不能将女主生在路上。
天马上就要黑了,她们终于走到了县里,却被人流堵住了,不能进城。
“诸位,请大家为我做个见证,这个县令是假的,她是个女人,而我才是你们真正的县令。她是我的新妇,偷了我的县令印逃出了家里,来到了乐亭县哄骗你们,大家可千万不要被骗了。女人只能在家里生儿育女,咱们能做县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