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小伎俩
“老四你方才拦我做什么!”回程路上,三皇子尚有怒意。
自觉他若是快些,又没有旁人相拦,他定是能揍上阮少卿那口无遮拦的臭小子一顿的。
平日里他要训斥李朝晖哪里敢有旁人顶撞?
只会有人从旁帮衬才对。
如今嘉和公主尚未娶进门,便开始拿南顺之人做靠山,这恐怕是其余六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二人才会在城门外出言试探,就是为了探南顺口风。
不想那昭远侯阮少卿身为送亲使,竟会为了李朝晖公然折损他,他心中一边是不悦,一边却更是不安。
六子夺嫡局面已然混乱。
绝对不能容忍第七人加入!
南顺虽远,但若真要论起底蕴来,只怕其余六家都吃不消。
遂而越想越气,李朝晖凭什么!
老四却是笑嘻嘻开口,“三哥,你何苦去触父皇眉头?七弟,我们二人算是见过了,想看这桩婚事出丑的,又不是只有你我二人而已。”
老三恍然大悟,就也跟着笑起来。
在兄弟几个之中,他和老四还算是和善的,方才之事传到另外几人耳朵里,哪里会不了了之?
婚事还有三天,其中变数多得很。
遂而悠哉骑马,心情这才好了多半。
放眼望去,城内主要街道早已围得人山人海。南顺嘉和公主今日晚间入京,京中百姓都想一睹金枝玉叶风采。长风偏北,国中女子素来以高挑大气为美,与江南女子的温婉娇小大有不同。
听闻嘉和公主便生得极美,七皇子素来不受荣帝青睐,此番却能娶到南顺公主,福气也太好了些。
南顺敬帝肯让爱女嫁给七皇子,其实长风国内也诸多猜测。
莫不是嘉和公主品行不端,亦或是身体有残缺?
不止国中的王侯贵胄和世家躬亲,京中百姓也同样好奇,奉命护卫的御林军只得在必经路上手手相执,做起人工凭栏。
主要街道上就鲜有旁的车马踪迹。
老三和老四言笑正欢,便见一辆马车经由要道往城门口去,两人都认得是怀安侯府的车辇。
“沈晋华?”老三不免诧异,“倒是有段时日没见得晋华了。前日里还听二哥问起,不知怀安侯去了何处,今日他便现身了,不知之前又帮父皇做何差事去了?”
恰好这个时辰往城门去,只能是去迎接嘉和公主的。
老四便也只是笑,“晋华是父皇身边的大红人,父皇定是怕我们兄弟几人生事端,吓到嘉和公主,才让晋华去帮衬的。若是有晋华在,三哥方才可会当众给七弟颜色看?”
“明知故问!”老三自然不满得很。若是沈晋华去了,旁人多少会收敛几分心思。
倒是便宜老七了!
父皇终是在意这个小儿子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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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婉犹在气头上,却又不敢主动招惹邵文槿。只得狠狠甩了甩衣袖,装腔作势上了马车,再肯不露面。
马车里,还在置气,两腮便鼓得像只鲤鱼,越看江离越不顺眼。“嘴角总是往一边抽,就不怕抽成歪嘴?”
马车里又只有江离,江离便自然而然成了撒气桶。
“换个方向抽抽看,现在就抽给本侯看!”
江离想死。
尽管方才有人指桑骂槐,听得江离甚是过瘾,眼下却又突然回到平日里模样,江离嘴角就果真抽了抽。
“都说让你换一边,你是存心气本侯不成!”
江离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马车里。
……
半晌,突然闻得前方有车轮声响起,该是长风京城来了旁人。阮婉便甚是烦躁,不知又来了何方牛鬼蛇神!
她是死活不去见人,让邵文槿有本事自己应付。愤愤之余,脚步声迎向公主车辇而去,想来这才是长风国中的迎亲使。
方才那两个就是来捣乱的。
反正其中一个也被她气得不轻。
脚步声折回,熟悉声音便自马车外传来,“昭远侯。”
昭远侯?
似是晋华的声音?阮婉眸中微滞,难道是?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撩开帘栊,便果真有一副亲厚笑颜映入眼帘,份外亲切,险些叫人热泪盈眶。
成州之时,虽然少卿和李朝晖都未开口说破,但心中都清楚,阮婉更是没少想过可能日后再也见不到晋华。
如今大活人能安然无恙出现在眼前,惯有的笑颐就似清泉徜徉在心中,仿佛百感交集,嘴角一扁,差点儿便唤出“晋华”二字来。
幸而沈晋华低眉莞尔,温和言道,“路上有事情耽搁了,让公主和昭远侯久候,晋华难辞其咎。”
语气中的润泽,如沐春风。
是说他自己的事让他们担心了。
阮婉略微哽咽,“无妨,来了便是。”
外人看来,他只是来初次同昭远侯打声招呼的,还要到别处寒暄,自然不能久留。“我会随同送亲队伍到驿馆,陛下宫中设宴时再与昭远侯同饮。”
阮婉点头称好。
沈晋华才放下帘栊告退。
他人未走远,阮婉就掀开车窗上的幔帐张望,便见沈晋华往邵文槿处去。背影挺拔秀颀,言谈举止谦谦若君子,无论何时都温和有礼。
不舍移目,梨涡浅笑就挂在脸上。
沈晋华本在与邵文槿攀谈,稍稍侧脸,果然见到是她在马车上偷偷看,遂而一笑。邵文槿便也顺势望去,恰好四目相视。某人略微一怔,就傲慢敛了笑意,扬起下颚,幔帐一甩,眼不见为净。
沈晋华诧异看向邵文槿。
阮婉自幼他就认识,少有见到她如此,大抵也只会在阮少卿面前“表演”这些小伎俩。
眼下,邵文槿?
沈晋华不由多看了几分。
邵文槿亦是回眸,不晓沈晋华与阮婉认识,只道方才一幕旁人看来兴许匪夷所思,才开口粉饰,“昭远侯只是平素里与我有些不对路,并非针对旁人,怀安侯莫要见怪。”
沈晋华不由回头望了望马车,嘴角浅浅勾勒,“哪里会,我亦觉与昭远侯投缘得很。”
与阮少卿投缘?
邵文槿也多看了他几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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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沈晋华随同作陪,入得京城后便一路顺畅,京中百姓很是热忱,夹道欢呼。
按照姜颂其所言,宋嫣儿也偶尔露面挥手,笑得几分腼腆,就好似夏日里绽放的初荷。
京中百姓热情洋溢,御林军就丝毫不敢怠慢。
禁军却是轻松得很。
一行不久抵达下榻的驿馆,除却途中遇见了趾高气昂的五殿下之外,近乎通行无阻。
五殿下又很给沈晋华薄面,相安无事。
晚间是荣帝设宴,几人都要出席,便各自回房准备。阮婉趁着清荷伺候宋嫣儿梳洗前,取出了风蓝图给她。
“陛下吩咐过要由公主亲自呈给荣帝,公主收好了。”
宋嫣儿只晓阮婉是女子,却不晓她是公子宛一事,怏怏接过,便随意展开看了看,就嘱咐清荷收起来,稍后一道带上车辇。
清荷循声照办。
阮婉却一眼看出她心不在焉,就要入宫了,你魔怔什么?
宋嫣儿托腮轻叹,“从前只晓李朝晖不受待见,不想如此捉襟见肘。早些时候那二人分明是冲他去的,他都忍让成这般了,旁人却还不肯放过。”
原来是为未来夫婿抱不平。
阮婉轻笑出声,“这些自有陛下和七殿下思量,就不劳公主操心了。公主要做的是抬眸笑笑,让清荷好好替你梳洗打扮,今晚让长风京中王亲贵胄看看,我们南顺的嘉和公主如何惊为天人!”
“婉婉!”宋嫣儿便羞得面色绯红。
“公主~”清荷无奈摇头,时辰本就不多。阮婉帮不上忙,深觉还不要添乱得好,便起身辞别。
清荷心中默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阮婉折回房中,晚上宫里正宴,万万疏忽不得。想起早晨出门得及,眼下还是重新裹胸得好。
屏风之后,轻解罗裳,手腕偶然碰到束发,三千青丝就顺势滑落。阮婉俯身拾起衣衫挡在身前,起身时,不经意瞥到镜中之人,雪肌通透,青丝绕肩,衣衫随意遮挡在胸前,兀得想起昨日邵文槿那一握,脸颊就好似火烧一般。
粗鲁,穷凶极恶,脾气还不好!
裹胸就比平日绑得不知紧了多少,隐隐喘不过气来。
裹胸之后,却没有着急换上衣裳,反是坐在镜前来回捋了捋耳发,看了看侧颜,不知何时才能换回女装?
半晌,又自觉笑笑,难怪阿心平日里常说她爱美。
思及此处,便有敲门声响起,“侯爷,是我。”
阿心?
阮婉喜出望外,吩咐一声进来。将近一月未见,主仆二人就似有说不完的话,诸如叶心问她可有见到怀安侯?又如阮婉异口同声问她可有探讨什么消息?
最终还是叶心心细,“侯爷晚些时候要入宫,奴婢伺候侯爷更衣,边换欢说,也不耽误。”
阮婉自然称好,叶心在身边心中就踏实多了。
趁着更衣的功夫,叶心也随口说起到长风之事,起初她也打听不到任何消息,就连怀安侯身边的小厮都不知晓,只道侯爷外出了。叶心开始也信了,就在怀安侯府住下等阮婉进京。
不多久,宫中的卿公公来府中寻怀安侯。卿公公是陛下身边行走大红人,从前同怀安侯一处时就见过阮婉和叶心,叶心便将阮婉让她来京中打听的前因后果说与他听。
后来大致便是卿公公去了躺大理寺探消息,才知怀安侯果真下狱,卿公公便一直奔走,至于后来怀安侯如何出来的,就不得而知。叶心也是听卿公公说起,已然无事。
没事就好,阮婉轻叹,她今日晚些时候寻机会问问晋华便是。
言辞之间,已换上了一身华服锦袍。对着镜中轻咳两声,镜中少年翩翩俊朗,眉清目秀,很是入眼。
时辰将好,出得苑中,正好见到宋嫣儿同清荷在前方,清荷捧着风蓝图跟在她身后。阮婉招呼一声,两人循声回头,就同几个婢女迎面撞上。
宋嫣儿险些摔倒在地,幸好有清荷扶住,叶心便也上前帮衬。几个婢女吓坏了,就哆嗦着也不敢抬头。
本也无事,宋嫣儿摆摆手,几人才悻悻起身。卷轴落了一地,婢女拾起交还清荷手中,才匆匆离去。
阮婉总觉何处不妥,宋嫣儿却已开口打趣道,“你看看,险些害我摔一场。”
阮婉遂而一笑,恰逢车辇都已备好,姜大人遣人来催,众人不做耽误,阮婉便也将方才之事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