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皱了皱眉。
见燕王眼中隐隐带着不悦,芸娘的眼里就生出一点笑意来。
“还好,多谢你惦念我表哥。”
若是换了对燕王有意的姑娘,只怕这时候已经回察觉芸娘的敌意,会费心解释,不要叫燕王误会不悦。
可是婠婠乐得叫燕王误会自己和罗秀之间有些什么,日后不要总是来见自己了。
她坦然地承认,又对芸娘微微颔首说道,“表哥说我姨母最喜欢的就是花容的胭脂,因此给我来给姨母母亲一块儿挑了些,我回去拿给姨母,表哥说姨母很喜欢。”
她一双美丽的眼睛里都带着一点漂亮的笑意,芸娘微微一愣,仿佛不能相信婠婠竟然会在燕王面前毫无顾忌地表达对罗秀的亲近,动了动嘴角,方才勉强笑着说道,“夫人喜欢就好。若是夫人喜欢别的,下一次五小姐再来,可以再挑选些。”
“不必了,我觉得往后我也可以叫人给姨母制作胭脂。”
婠婠不在意自己被燕王误会。
可是她不喜欢自己被人心机算计。
芸娘有些小心机,她觉得情有可原,因为芸娘仿佛对燕王有男女之思,可是她却不喜欢自己被芸娘的醋意波及。
她决定今日出了花容,就再也不来这莫名其妙的胭脂铺子给自己不自在,却见燕王正垂头喝茶,这英俊的男子侧目看了婠婠一眼,就淡淡地看着芸娘说道,“本王不知你何时成了长舌妇。”
“殿下!”芸娘美艳的脸上一片惨淡,不能相信燕王竟然会对自己做出这个评价,且见燕王眼里露出几分不耐,心里一痛,一下子就跪在了燕王的面前战战兢兢地说道,“奴婢只是觉得五小姐亲近些,因此多了嘴,求殿下饶恕。”
婠婠不知燕王是什么样的人,可从小服侍燕王的芸娘就清楚极了。
燕王的冷酷在帝都之中一向闻名,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多少人的血浇筑出来的名号。
令他不悦的,只会被他舍弃,或是就此消失。
芸娘只觉得浑身发抖,又心里冰凉,忍不住抬头,怔怔地看着燕王。
“求殿下看在奴婢服侍殿下多年的情分上,饶了奴婢这一回。”她不能相信,自己多年的服侍,竟然抵不过婠婠在燕王面前的一点不悦。
明明这位承恩公府出身的小姐坦然自己和罗国公世子十分亲近,可是燕王发火儿的对象竟然是她芸娘,而不是婠婠。
眼底生出几分泪意,芸娘急忙伏在地上,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几分央求来哽咽道,“奴婢再也不敢了。殿下,看在奴婢服侍殿下,从小……”
“那是你应该做的。”燕王漠然地说道。
芸娘震惊地抬头看着燕王。
“做奴婢的服侍主子,天经地义。若说情分……本王令你统领花容,难道不是看在你多年忠心本王的份上?”
芸娘的牙齿都在打架,看着燕王许久说不出话来,一副被打击得不轻的样子。
“殿下,殿下的心里……”她就只是一个奴婢?
那些年,她还是一个小宫女,因不懂得贿赂上头的姑姑们,也因生得太过美貌,因此被人忌惮,丢到了燕王生母的宫里去。那是多么荒凉凄冷的宫殿,小小的,昏暗的,破败的。
燕王就成长在那里,她是陪着他长大的,经历了他母亲的死去,经历了他在宫中拼命想要活下去,直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上最辉煌的位置,如今成为连皇帝都不可或缺的中流砥柱,那个时候,他回头对她说,“你很好。”
只这三个字,令她心甘情愿为他抛头露面,为他经营花容。
“殿下说过,奴婢很好。”她喃喃地说道,眼神失魂落魄,整个人都歪在地上。
仿佛在世家女眷面前的游刃有余,不过是燕王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将她彻底击垮了。
燕王就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头。
“你的确很好,是个很得用的奴婢。”因她对自己忠心耿耿,又有几分干练才干,因此燕王才会将花容这样的招牌信任地交给芸娘来做。
且这些年,芸娘以一介奴婢的身份,却可以出入世家豪门,往来皆是勋贵女眷,官宦小姐,这难道不是他对于她这份努力的回报?他甚至允许她打着自己的招牌在外行走,难道这都不够?
见芸娘伏在地上瑟缩,燕王就露出几分不悦,淡淡地说道,“叫你来,不是叫你哭的。”
“奴婢明白。”芸娘一颗心都叫燕王给打碎了,挣扎片刻,方才努力撑着叫自己起身。
只是她看见婠婠垂目不语,并不看向自己的方向,又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眼底闪过一抹怨恨。
她凭什么得到燕王殿下的维护?
“殿下有何吩咐?”
“你把花容的胭脂方子,与经营的账册拿出来。”燕王缓缓地说道。
芸娘一愣,之后脸色微微一变。
“殿下,这些账册不可轻易对人言。”
“婠婠不是外人。”燕王不以为然地说道。
这一个不是外人,令芸娘玲珑有致的娇躯都颤了颤,她美艳的脸苍白一片,流转的美眸看着燕王,认真地说道,“殿下,可是还有……”
“去拿。”
“我不看什么账册,也不看什么方子。殿下,我出来与殿下走走,不过是为了散散心。”婠婠不是来找不痛快的,见燕王无奈地看着自己,她垂头看着自己纤细美丽的手指,指尖儿圆润带着几分光泽,套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红宝戒指,娇艳得如同雪中一滴血一般瑰丽。
她侧头对燕王微微一笑,眼神清澈如同晴空,又骄傲得映照着天光,傲然地说道,“就算不看殿下的胭脂方子,我也有信心,我的胭脂水粉拿出来,绝不会比花容的差。”
芸娘听到她这样大言不惭,眼底露出一抹隐隐的不屑,却露出几分放松。
“还有什么账册,我更不需要。”婠婠就沉声说道,“我不是头一天做生意了,若是我当真想要插手胭脂铺子,我有自己的制度,一样儿可以令铺子红红火火。”
“我只是想叫你知道。”燕王见婠婠骄傲地微笑,仰着头就跟骄傲的小凤凰似的,眼底就生出几分笑意。
她干净热烈,自信又骄傲,总是叫他觉得眼前濯濯,耀眼得令他无法将目光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可我不想知道。”婠婠顿了顿,就撇嘴小声儿说道,“这都叫商业机密,我不要知道,免得日后我的铺子和殿下的铺子有什么冲突,就成了我的不对。”
她小人之心的样子,也很可爱。
燕王看着她搭在桌面上的那只雪白的小小的手,心里微动,忍不住将大手覆在她细腻的手背上。
“这么说,你愿意开胭脂铺子了?”
他此刻一双黑沉的眼里,都只有婠婠的影子,芸娘明明站在他的面前,却仿佛映照不到他的眼底去。
芸娘的脸苍白之后,化作了一抹难以置信。
她从未见过燕王这样在意过谁。
而且,这被他在意的女子,还这样不知好歹。
因此刻婠婠已经将自己的手抽走,一副十分冷淡疏远的样子,对燕王甚至都没有半分亲近,只有避之不及。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样不识抬举的丫头?!芸娘的心中愤恨,只是她同样也知道,燕王如今是听不得婠婠的不是的,努力想了想,方才在一旁笑了笑。
她本生得十分美艳,眼眶微红带着几分苍白脆弱,仿若凋零的花,透出几分另类的美感,上前就为燕王与婠婠倒茶,借着这个功夫将燕王的手给阻隔在一旁,见婠婠抬头飞快地看了自己一眼,就笑了笑,将茶放在婠婠的面前。
“因不知五小姐来了,因此今日的茶都是殿下喜欢的,也不知五小姐喜欢什么茶,日后奴婢一样儿记得。”
她看似谦卑服了软,可是话里头都是钉子。
那对燕王的熟稔,还有对燕王喜恶的了如指掌,都叫婠婠清楚地明白,什么叫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她如今再得燕王的喜欢,却不及芸娘贴心,服侍燕王多年,事事都合他的心意。
婠婠甚至到了如今,都连燕王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这本身就代表了一种疏远,还有一种与燕王之间的生疏距离,不过是一句话,就划出了她和燕王之间的差距。
那是一种巨大的鸿沟,可是芸娘却是和燕王站在一块儿的。
到底是宫里出来的女子,会的都是宫里的那一套暗暗戳人心窝子的话。
“我喜欢什么茶,不必芸娘你知道了。”她垂目,冷淡地说道,“因为日后,我不会再来花容。”
“她喜欢碧螺春,日后你在花容多预备些。”燕王却看着婠婠清冷雪白的脸颊,许久之后对芸娘说道,“日后不必预备这种茶。”
他将手边芸娘给自己倒得茶推在一旁,迎着婠婠诧异茫然的目光,在芸娘受创的目光里淡淡地说道,“从前本王不在意茶水味道,喝什么都一个味儿,不爱换茶罢了。至于如今……本王也很喜欢碧螺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