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是别人,不如是你。且她对你从未有过不恭敬的时候,难道你还容不下她?”
“做燕王妃的时候我容得下她,未必做康王妃的时候就容得下她。两个女人同有一个丈夫,还有什么和睦可言。我以为她明白这个道理,也以为她知道这么多我妒妇的传言,知道我的脾气。”婠婠做燕王妃的时候,的确对赵侧妃不错,不过那是因为事不关己,她乐得做一个好人,善待旁人的妾侍。可若她当真做了康王妃,若是还能如同赵侧妃想的那样容得下自己夫君的女人,那又怎么可能。
若她当真容得下,燕王府里还能事到如今只有她一个王妃,没有别人?
“她想得太好了,只是我比旁人还厉害。与其是还不如是我。我反倒是要劝她希望康王娶别人,万万不要是我才对。”
婠婠平静地说道,“无论我嫁给谁,都不能允许我的夫君有别的女人,这就是我的心意。”
“我看她也不是要争宠的意思。”佳宁公主没想到婠婠竟然把“嫉妒”说得这么清丽脱俗,沉默了一下十分复杂地说道,“下一次你该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口口声声把妒妇挂在嘴边儿上,你觉得很荣幸不成?”
“我是妒妇又怎么了?我的确很荣幸。”婠婠不以为然地说道。
“行,算你荣幸。只是赵侧妃想得没错儿。与其是别人不如是你。只要她日后不在康王兄的面前争宠,就算她失宠了,她在王府也活得下去。”见婠婠这才露出几分诧异,佳宁公主看着婠婠轻声说道,“你小看了你自己。你的脾气,难道康王兄当真不知道不成?他既然愿意娶你,还要送走楚玉,摆明了日后会独宠你这个王妃。她与许侧妃就算争宠也怕是要被康王冷淡。既然必定失宠,那王府里有一个只要她们不承宠就善待她们的你。比那些想在她们失宠之后踩上一脚的正妃强多了。”
佳宁公主顿了顿,拍了拍婠婠的手。
“她倒是看得明白。”
正是因为知道婠婠秉性刚烈,因此她才看的明白,康王下定决心迎娶婠婠,日后就不会再宠爱其他女子。
既然如此,她自然要为自己和许侧妃寻一条活路。
只要她们老老实实不再康王的面前争宠,婠婠自然愿意给她们侧妃的体面,善待她们,维系她们的生活。
这就是做妾侍的无奈了。
费尽心机,也只是想要叫自己的后半生得以保全。
婠婠沉默了下去。
“我多少也明白赵侧妃的心情。她的为人不错,荣辱不惊,若我是康王,倒是愿意把她扶正算了。”赵侧妃只能为康王侧妃,自然是虽然出生官宦,然而身份还是不足以成为正妃的缘故。只是叫婠婠说,一个人的妻子,未必需要多么好的家世地位,只看她的为人。许侧妃行事踏错也就算了,可是赵侧妃心性坚定,从未被人动摇过,倒是与康王十分相配。她顿了顿,对沉默地看着自己的佳宁公主轻声说道,“我若是康王,就不会执着于本不属于自己的人与事。他应该回头看看,其实最好的那个,就在他的身边。”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
康王何必与她纠缠不休。
他的身边,本有这样好的女子,为何不能回头看一眼身边的人呢?
“难道世间好女子不多吗?赵侧妃的确是极好的女子,可是感情一个字,谁又说得清?并不是她是好女子,王兄就会喜欢的。”康王风流浪荡了这么多年,遇见的好女子多不胜数,婠婠不是最好的那个,也不是最优秀的那个,可是康王偏偏栽在婠婠的身上。这种心情与感情,不是设身处地谁能说得清楚?若是感情可以移情别恋,若是当真可以舍弃那“空念远”,而去怜取眼前人,那佳宁公主险些忍不住问问婠婠。
若是当真如此,康王如今也算是眼前人,为何她依旧对康王无动于衷。
她心里叹了一口气,摇头说道,“我看赵侧妃也是没有什么争宠的心了。若是当真如此,日后王兄面前也能有她的好日子过。”她见婠婠并不在意,只是听了就算了,便也将此事放在一旁,专心地与婠婠说些外头的琐事。因楚梅不进宫了,免得叫人找上去给康王做说客,佳宁公主便承担起日日来给婠婠解闷的事儿。只是时间日久,传闻之中燕王的棺椁也很快就要回朝,佳宁公主也忍不住有些烦躁。
她希望自己相信婠婠,燕王没有死去。
可是众人这样言之凿凿,燕王的棺椁都已经即将抵达帝都的时候,她不免有些坐立不安。
婠婠却并未在意。
直到这一日,皇帝命人叫她前往前殿。
据说燕王的棺椁今日回到了帝都,重臣们都在前殿等候,虽然婠婠不过是个女流,可是皇帝想到她与燕王的情真意切,且又是燕王妃,因此叫她去前殿一同等候。
也一同见证,免得婠婠日后又有许多的话出来。
婠婠坐在后宫之中沉默了许久,才叫人换上了自己素日里穿戴的宫装与首饰,带着几个宫女便往前殿上去了。此刻前殿的气氛十分压抑,皇帝靠在最上方的龙椅上面无表情,不说那些朝臣,只说皇家之中所有的皇子与驸马都在,婠婠目不斜视地走过了康王与丹律王子等皇亲国戚,在重臣复杂的目光之中走到了皇帝的面前,恭敬地叩拜,之后把目光放在了大殿的正中央。
那里安静地放着巨大的黑色的棺椁。
皇帝看见婠婠脸色微微发白,心里叹息了一声,叫一旁的人来说道,“开棺吧。”
他一声令下,一旁的侍卫们便答应了一声,走到了这巨大的棺椁之前,慢慢地撬开被巨大的钉子扣住的棺椁。婠婠听着这闷闷的声音,目光落在下方目光闪烁的许多的重臣的身上,他们的目光之中带着悲痛,或者有些带着野心,也有的人漠不关心,更多的都是在瞧瞧留意站在最前方的康王的身上。今日康王脸色苍白,脸色有些憔悴,看向那棺椁的目光带着几分自责与伤感,显然并没有多么高兴。
他弟弟死了,难道应该高兴?
就算与燕王有许多的纷争,可到底是兄弟,只要没有走到如同宁王那样反目,谁心里会高兴?
皇帝的目光也落在康王的身上,见他并未面带喜色,垂了垂眼睛,没有再多说什么。
“王嫂,不如你坐着等着吧。”因恐尸身腐坏,因此棺椁之中有着很多防止腐坏的手段,棺椁也扣得严严实实,撬起来也需要一些时间。平王无声地走到婠婠的身边轻声说道,“还要等等,你是女子,本就体弱,不如坐着等着。”不然平王只担心片刻见到燕王的尸身叫婠婠站着晕过去,那就糟了。见婠婠摇头,平王欲言又止,一双眼睛下意识地扫过康王,见康王同样将目光放在燕王的棺椁上,低低地冷哼了一声。
“王嫂放心。这段时间的事我都知道。”他声音微弱,却带着郎朗之气,对婠婠说道,“梅儿对我说了你的事。只要你不愿意,只要有我在,没有人能逼迫你。”
康王要迎娶婠婠,这在平王来看简直匪夷所思。
怎么能看上自己兄弟的妻子,还想要娶她?
平王是不能坐视燕王过世之后婠婠就遭到这样的逼迫的。
“不必你帮我。你只要与六妹妹好好儿的就好。”
平王不合适再与康王起冲突了。
他虽然年轻气盛,可是这段时间在皇帝的身边大有进益,若是时间久了,恐怕会叫康王忌惮。
“我怕什么。大不了再夺爵。又不是没有被夺爵过。”平王哼笑了一声,站在婠婠的身边,一双眼看着侍卫们在做事,见巨大的钉子被用力地拉出来,厚重的棺椁的盖子被慢慢地掀开放在一旁,他抬手仿佛想要搀扶婠婠,却想了想还是收回了手,免得叫人说了闲话。见婠婠下意识地往棺椁的方向走,他抬头看了皇帝一眼,见皇帝也看向婠婠的方向,这才跟着婠婠走到棺椁旁。
婠婠站在棺椁旁看向里面,看见的人身上穿着的是自己熟悉的战甲,腰间配着的,是自己熟悉的重剑。
她的眼睛突然用力缩紧。
见婠婠摇摇欲坠,一旁的一个跟着从边关而回的武将难以启齿地对婠婠说道,“王妃恕罪。殿下被找到的时候……因关外有野兽横行,尸身已经……”这人的尸身七零八落,只能看出身形与燕王仿佛,可是其他的已经被野兽撕咬得残破不堪。婠婠只觉得自己不能呼吸,然而咬着牙死死地端详了这具尸身,却只觉得恍惚起来。
这尸身的确很像燕王,可是她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
身材,战甲,重剑,一切的一切都很像,可是她却……
婠婠才想说这不是燕王,却看见了隐藏在群臣之中,此刻低眉垂目的丹律王子。
她的眼睛慢慢地张大了。
不承认,也不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