婠婠的心里彻底平静了下来。
就算此刻燕王还在她的身边,她也能够坦然处之了。
她的脸色平静了,燕王却微微皱眉,只觉得身边的小少女一下子就变得跟自己生疏了几分。
只是这众人在场,叫他竟无从开口询问,因此将此事放在心上,见宁王安抚了楚云,这才兄弟三个一块儿出了承恩公府。
虽然此事叫宁王的两句话给揭过,粉饰太平,可是在承恩公夫人眼里这事儿还没完,她抱着楚云单薄的肩膀,看着楚四太太就冷笑道,“别以为有殿下的几句话,你们就能脱得了干系!今日你们都给我记着,若云儿但凡有一点儿的不好,我绝不善罢甘休的。”
她说出的话和承恩公都差不多,婠婠突然觉得好笑。
这才是绝配呢。
“还有你也是,不过是个庶女,你还想飞上天去做凤凰?别心气儿太高了,反倒摔下来跌死你!”
承恩公明显对楚玉另眼相看,承恩公夫人就恼火起来。
说起来楚玉这个庶女生的就叫她心中大动肝火。
当年承恩公在外头迷恋上了一个极美的舞姬,千方百计地给弄到了手中来,放在府中独宠了好一段儿时间,那段时间简直恨不能天上的月亮都给那舞姬摘下来,宠爱得连自己别的妻妾一概都不顾了。
若不是后来承恩公夫人更有手段,使计策坏了那舞姬的脸,令承恩公彻底厌弃了那舞姬,如今只怕这承恩公府中不一定是谁当家做主呢。
楚玉就是那舞姬生的,生下了楚玉之后,那舞姬的脸就坏了,如今带着楚玉在承恩公府中苟延残喘。
承恩公夫人自然是厌恶楚玉的。
特别是楚玉生得肖似生母,如生母一般美貌动人心弦,绝色无双,还姿容婀娜如凌波仙子,与当年的舞姬简直没有不同。
看见楚玉那张脸,承恩公夫人就眼角乱跳。
不过如今那舞姬早就年老色衰,又加上毁了容貌,在这府中的生活过得就十分艰难,就跟个老妈子一样,承恩公夫人日夜磋磨她倒是也觉得十分解气,因此反倒不希望那舞姬死了。
她不仅要磋磨那舞姬,如今这楚玉她都恨不能一块儿磋磨了,见承恩公最近对楚玉格外关注,她一边放心那舞姬再也闹不出幺蛾子来,一边就防备着楚玉这倾国倾城的貌,在宁王面前留下什么印象。
要不是上头还有太夫人震慑,她恨不能现在连楚玉的脸一块儿毁了。
只是她毁了一个承恩公的卑贱妾室,太夫人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她想要谋害承恩公府里的小姐,哪怕只是庶出,太夫人只怕也不会允许的。
楚玉就在她一双阴狠的眼睛里往承恩公的背后缩了缩,眼眶红了。
她软弱娇嫩,承恩公见她被骂到了这个份儿上却不知道还嘴儿,就觉得这女儿的性子太不堪重用了。
这么软弱,怎么在皇子的后院儿争宠?指不定哪一天就叫人给害死了。
只是或许楚玉只生了这一张绝色的脸,就足够能得宠了。
想到自己曾经也喜爱过楚玉的生母,承恩公的心里莫名就生出几分信心,一边伸出手臂来护住庶女,一边对承恩公夫人十分不满地说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嫡女庶女的。都是我的女儿,莫非还要分出三六九等来不可?!对了,四丫头的衣裳太简单了些,你管着家,莫非就一定要往身上背一个刻薄庶女的名声不成?给四丫头多打几样儿首饰,多做几件儿衣裳,叫她瞧着也是个大家的小姐才是。”
“府里哪里有那么多的银子!”
“我亏了你银子吗?府里家大业大,还不够四丫头的几件衣裳?”见承恩公夫人拒绝自己,承恩公顿时就恼了。
他觉得在弟弟面前被妻子反驳,自己丢了脸。
“你以为什么呢?不仅给她做衣裳,还得给你养那一屋子的小老婆呢!”见承恩公心心念念只在意自己的庶女,全然忘记楚云还在受伤痛的折磨,承恩公夫人就揽着女儿哼了一声说道,“女儿都伤成这样儿,偏要去理个小妇养的!你以为家里很富贵呢?里里外外多少人指着这点花销,还有你素日里在外头吃酒花天酒地捧戏子消遣花魁,哪样儿不是我东挪西凑出来的。如今还要给她做衣裳?你莫不是做梦呢!”
她就一通哭穷道,“这家里头上百口的吃穿花用,样样儿都从公里出,到处都紧巴巴的!”
婠婠听得目瞪口呆。
见承恩公夫人张嘴闭嘴穷得漏风,她不免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看自己的父亲。
他们三房才入京就往公中的账上交了两万两银子,当做这段时间的花用,也有楚三老爷想叫家中宽裕些的意思,可怎么就如今就成了穷鬼了?
她可是知道的,哪怕是外头顶级的世家勋贵,也没有说短短时间就花了两万两银子的道理。这别说是在边城,就是在帝都之中,承恩公府也是头一份儿了。
只是婠婠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是公中账上有钱,可是承恩公夫人却不愿拿出来给楚玉做衣裳。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我是短了你花了还是短了你吃用?你怎么能这么小气!”承恩公气得要死,却拿承恩公夫人全无办法。
承恩公夫人当年是守过他父亲老承恩公的孝的长子媳,他就是嫌弃她,想休了她都是不可能的。
因见他对自己束手无策,也不会为了一个庶女就和自己大动干戈,承恩公夫人心中就越发满意,越发哭穷起来。
婠婠张了张嘴。
她都觉得承恩公夫人这做派实在是不像样儿了。
做嫡母的,不愿给庶女做衣裳,直说就是,哭哭啼啼喊穷酸什么呢?
且指桑骂槐,说是府中多了人口才叫府里穷了。
这段时间府中多了的人口,也只有三房了。
婠婠一时心里生出几分疲倦,躲在三老爷与周氏的身后不愿去看承恩公夫人的诉苦与哭穷。
其实若当真是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若承恩公夫人宽容慈爱,当真是一位温煦和气的人,那婠婠其实很有钱,也不会为了一点子的银钱就和家中闹起来。
若一家和睦,承恩公府真的缺钱,姐妹们真的少了衣裳首饰,婠婠都愿意拿出来分享。
她在边城的时候就是家里的小理家婆,赚钱的路子很多,远了的就如和那些胡人蛮人做生意,她联络中原的丝绸瓷器茶砖等等为胡人稀罕的东西,换取他们手中的宝石金银还有各种琉璃盏玻璃器皿与稀罕的玩意儿发去中原,又有东北的人参皮子,南边儿珍珠等等,因有罗国公府她的表哥罗秀帮衬,其实她的生意做得有声有色。
她手里的银子不知多少,又知道经营,求罗秀带回帝都大半置了帝都外的良田与帝都中热闹的铺子宅子,还有在各地购置的良田,其实是个小财神。
哪怕是她的两个哥哥不擅长经营之道,可是在边关打仗,也有很多丰厚的战利品。
因此三房里最不缺,最不在意的就是银钱。
不然也不会一回京,就往公中交了两万两。
可是看见承恩公夫人这做派,婠婠却觉得自己一铜钱往后也不想拿出来了。
她抿了抿嘴角,想到太后赏赐给自己的还有许多匹难得一见的贡品绸缎,五光十色十分美丽,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
若她说给楚玉做衣裳,那就是给楚玉招祸了。
承恩公夫人只怕就不能放过她。
周氏最听不得这些钱财庸碌的,她出身就很富贵,打从嫁给楚三老爷之后,丈夫就恨不能金尊玉贵地养着她,她满眼的富贵,哪里听得进去承恩公夫人这等抱怨,因此就带了几分厌恶地拽了拽楚三老爷的手。
高大的男人垂头看着娇小美貌的妻子,眼里露出几分爱惜,又见女儿躲在身边也是一副有些受不得的样子,就抬头看了承恩公夫人一眼,拉着妻女的手就走。
“你就这么走了?”承恩公见他竟然不给兄长面子要走,就大声问道。
“大嫂在和大哥算账,我站在这算什么?”楚三老爷淡淡地说道,“只是母亲正歇着,这点子生意经,大嫂回自己房中再和大哥好好儿算,别误了母亲的休息。”
他的一双冷淡的眼睛落在楚云的身上,漫不经心地说道,“羊脂玉簪子,八宝手镯,二丫头一身的富贵,大嫂下回再哭穷,记得给二丫头换上荆钗布裙,才有人相信。”他到了最后,还是淡淡地嘲讽了一下。
“三弟,你这是为个庶女在和我作对吗?!”承恩公夫人尖声问道。
“不过是几个妇人,与我无关。”楚三老爷抬脚就走。
婠婠叫父亲牵着袖子,回头去看气鼓鼓却不知该骂楚三老爷什么的承恩公夫人,突然抿嘴儿笑了。
她父亲摆明了看不起承恩公夫人。
“下回她再在你面前哭穷,你就叫她那个宝贝闺女把那一身儿的绫罗绸缎给当了补贴家用!看她还怎么废话。”
楚三老爷就对婠婠教导说道。
很坏。
可是婠婠却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是!父亲!”